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顧長行的聲音不大不小，那些驚心動魄的往事被平緩的語氣說出來，效果卻絲毫沒有減少。
那些事情太久遠，程鳶一點印象都沒有，但是從他說出邵夫人和剛出世的邵小姐時，程鳶的心裏卻生出一股莫名的酸澀感，仿若産生了共鳴，很想哭。
随着故事的鋪展開，程鳶心裏已經隐隐有了一種感覺，那種感覺越來越清晰，終于在顧長行說出蝴蝶胎記的時候仿若重錘落在心口。
程鳶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湧了出來，她哽咽着沙啞着嗓子問道：“那個蝴蝶胎記的嬰兒，就是我……是不是？”說完又轉頭看着程父程母，“爹，娘，是真的嗎？”
程父程母眼睛也紅了，程母深吸一口氣，看着這個自己疼愛不已的女兒，這麽多年了，她從來沒有把程鳶當成養女對待過，從她撿到程鳶的這一刻開始，這就是她的親生女兒，而程鳶的身世，程母也是打算瞞一輩子的。
只是有些事情，只要還有人對它有所牽挂，就總會有浮出水面的一天。
程母原本覺得，程鳶或許只是一個棄嬰，是原來的家庭不堪重負才扔了的。可她今天才知道，程鳶是一個被自己的母親用性命保護，又被父親念了一輩子，找了一輩子的孩子。所以，程母沒有埋怨也沒有糾結的說了出來，程鳶也該知道在另一個地方，還有兩個深愛着她的人。
“是的，鳶兒你的确是我在山洞裏撿回來的。”
“十八年前，我和你爹還有你豐年小蝶一起出去拜訪一個遠房親戚，不過他們倆太小，估計已經不記得了。回來的路上你爹趕着馬車路過一個山溝，天還下着大雨，在馬車裏只能聽到雨大車棚的聲音。不知怎的，我總覺得在雨聲裏還夾雜着嬰兒的哭聲，你爹他們都說沒聽到，我越聽越不對勁，非要下來看看，果然在附近一個山洞裏撿到了哇哇大哭的你。”
“那時山洞裏就你一個人，裹着個小被子，被子裏還有一塊青色的小手絹，上面繡了個一個小紙鳶，所以我們就給你取名叫程鳶。”
程母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神情變得柔和無比，“我抱起你的時候，你立刻就不哭了，還沖我咯咯笑了一下，我就覺得，這一定是上天送給我的禮物。等我們帶着你回到馬車旁，地面突然開始震動起來，大片被雨水沖下來的泥土石塊從山坡上滾下來，堵住了前面的路，我看着懷裏的你後怕不已，如果不是聽到你的聲音停了下來，可能我們全家都會被埋在泥土下面。那時我才知道，你不僅僅是上天送我的禮物，還是我們全家的小福星。”
“不是說有奶媽和家丁護送麽？怎麽會一個人被扔在荒郊野外？”顧修遠奇怪。
可是奇怪完，又忽然自己明白了，或許只是因為人性的弱點吧。
奶媽和家丁到底都是人，和邵家又非親非故的，帶着一個随時可能引來殺身之禍的孩子，怎麽可能沒有怕的時候？或許只是怕白白把自己的命搭進去，所以反悔了，将嬰兒丢在了山洞裏自己跑了。對一般人來說，或許這才是正确的選擇。
顧修遠不由得有些慶幸，幸好老天保佑，被程父程母撿到了，不然後果他無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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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鳶也想起小時候，怪不得小時候程父程母總叫她小福星，她還以為不過是鬧着玩，沒想到還有這麽一段故事。
或許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才讓程鳶被程家人撿了回去，十八年後，長大的程鳶又将受傷的顧修遠撿回了家，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不知那手絹現在何處？除了紙鳶可還記得什麽其他特征？”顧長行問。
“因為那是鳶兒身上唯一特別的東西，我一直好好保存在衣櫃最底下，至于特征，除了紙鳶，在邊角還繡了一個劉字。”程母答道。因為留心，她曾找人問過那個字。
顧長行點頭，看過程鳶的胎記，他已經确認了，如今更是百分百确定，程鳶就是邵将軍遺失的女兒。
程鳶終于捂住嘴哭出了聲。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無法應對。自己以程鳶的身份活了這麽多年，現在卻告訴她她不是爹娘的親生女兒，自己的父母尋了她一輩子最終帶着遺憾過世，叫她如何能接受。
顧修遠輕輕攬過程鳶，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心裏泛疼。當年的事也算是因他而起，程鳶又是他心愛的人，程鳶傷心他也心疼不已。
程母看着程鳶，恍然發現原來程鳶都已經這麽大了。程鳶從小就活潑可愛，愛笑又招人疼，村裏的人都喜歡她。程母曾經不止一次感謝上天讓她撿到了程鳶，只可惜終究不是徹底屬于自己的，這麽多年了，也該還回去了。
程母鼻子發酸，忍了很久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程鳶埋在顧修遠懷裏發洩夠了，漸漸冷靜了下來，才後知後覺的感到有些難為情，抽噎着從顧修遠懷裏擡起頭來。
程鳶剛剛哭過，睫毛上還沾着水珠，眼睛就和水洗過似的，泛着亮光看着顧修遠。
顧修遠看的心像被觸動了一下，正想擡手幫她擦掉眼淚，就見程鳶看了一眼顧長行，又轉過來盯着他。
“所以呢？五哥你的真實身份是什麽？”
顧修遠擡起的手抖了一下，心底哀嚎一聲，他忘了還有個歷史遺留問題沒解決呢。
其實不用他說，程鳶也差不多猜到了，所以當顧修遠說出自己就是被邵将軍救下的五皇子顧修遠時，心裏還是顫了一下。
身份轉變的太快，還一下跳這麽多，任誰都無法平靜。
程鳶又轉頭看了一眼顧長行，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位不就是……
程鳶不僅心顫了一下，腿也有些軟。
顧修遠輕刮了一下程鳶的鼻頭，“不用害怕，也不用緊張，咱們這輩子是注定綁在一起了，你要是總是這麽緊張，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程鳶捂着發紅的臉錘了一下顧修遠，往旁邊坐了一點。
轉頭看了一眼一直坐在一邊不說話的程父和程母，程鳶知道她們在想什麽，開口甜甜的叫了一聲：“爹，娘……”
程父和程母同時擡頭，眼睛微微睜大。程母有些不太确定道：“鳶兒，你剛剛……叫我什麽？”
程鳶小跑過去，抱着程母的手臂搖了搖，又叫了一聲“叫爹，娘啊？怎麽了嗎？”
“你還願意認我們？”
“這說的是什麽話？我的爹娘怎麽能不認？莫不是您見我找着了親生父母就不要我了？”
“不是，怎麽會……我只是……”程母有些語無倫次，眼眶又有些泛紅。
程鳶正色道：“爹，娘，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我的親生父母生我護我，我很感恩也很愛他們，可是你們養我照顧我我也很愛你們呀。我的親生父母已經不在了，我不能在他們面前盡孝，如今能做的只有時時銘記。而你們養育我這麽多年，一直把我當親生女兒對待，給了我所能給的一切，不管怎麽樣，你們在我心裏同樣是我的親生父母，我想我的爹娘在天上也會支持的。爹，娘，給我一個孝順你們的機會，我們以後還像以前一樣，好嗎？”
“好，好……”程母摸着程鳶的頭，然後将程鳶抱進了懷裏，就像小時候總是将程鳶摟在懷裏那樣。
等程鳶從程母懷裏起來，顧修遠才道：“我和鳶兒的想法一樣，幹爹幹娘可別忘了我哦。”
程父程母笑着準備答應，可是想起顧長行還在，到嘴的話又憋了回去。
這要是答應了，可就是占了堂上那位的便宜，借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啊！
顧長行看着顧修遠，無奈搖了搖頭，并沒有說什麽反對的話。
見氣氛終于緩和下來，顧長行站起來道：“如此一來，算是完成了我一樁多年的心願，還順便解決了我的麻煩弟弟的終身大事，也算是不虛此行了。等明日小五處理完了吳大人的事，就一起啓程回京吧！”
“一起？”程父程母看向顧修遠，因為不敢看顧長行。
顧長行沒有介意，看着顧修遠笑了笑道：“是，不止您二老，還有青鳥村的程家其他人我也會派人去接，我這個弟弟可早就盼着我賜婚了，親家人可不得到場？”
顧修遠耳朵一紅，不但沒有反駁，還就勢沖着程鳶眨了眨眼。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程鳶早就羞得不敢擡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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