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識
初識
今天是黃杉第一天上班,他還維持在警校的習慣,早上起來晨跑順便給他爸黃勁松買了早餐。回家之後,父子倆穿着樣式一樣、顏色不同的制服面對面吃早了餐。黃勁松難得跟黃衫說了句不是命令但是仍然極富政治意義的話:“紮根基層才能更好地服務社會。”
黃杉答應道:“知道了。”他在喝豆漿,沒有來得及看到他的父親一直嚴厲的眼神緩和了。他心想,不愧是他爸連鼓勵都說的那麽官方,還是他爸在勸他自己讓他自己接受自己兒子去當片警了。
黃杉沒有說別的,父子相處的時間說多也不算多、說少也不算少,明明兩個人共處一室卻好像陌生人一樣。如果他母親還在的話,他們兩個還能為了母親裝裝父子情深,如今兩人也沒什麽話說。
明明黃勁松就在市局,但是黃衫在畢業實習甚至分配的時候都沒跟他父親張過嘴。他知道,如果他張嘴,以他對他父親的了解,他父親不僅不會走後門,還會把自己訓一頓,而且他也不想進市局天天被他爸監視,頂着“黃公子”的頭銜還不如去城鄉結合部的基層當個實實在在的人。他母親以前常說他們爺兩兒一個比一個固執,這點倒是,誰也不會低頭,都是死鴨子嘴硬的人。
黃杉帶上自己的資料、檔案,對着鏡子整理了常服,拿了車鑰匙:“爸,我走了。”他路遠,得早點出發,周一上班時間早高峰太煩人了。
黃杉在派出所走完手續,最後一步是找副所長秦令川報道,已經上班半個小時了,他坐在門口等了半個小時才等來。出乎意外,秦令川很年輕,甚至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比他高點,留着幹淨的寸頭,五官沒有那麽好看,也不算難看。看上去就很想派出所長老實的長相,不是市局那幫只會打官腔的叔叔們。
秦令川開了門:“黃杉是吧?進來吧。”他一搭眼就知道這孩子剛畢業,前幾天黃勁松說分給自己一個人,他還以為是誰,沒想到黃勁松說是他兒子。他下意識拒絕,自己這小廟哪兒藏得下這大佛,這不是明晃晃把自己往前面推嗎,他才不幹。黃勁松好說歹說,好歹也是自己的領導,以前還是直線聯絡人,承這份情他勉強答應了。
秦令川拿了瓶水給黃衫,黃衫接過沒喝,只是拿着,站得挺拔。秦令川一看這小孩兒确實像剛畢業的,熨帖的衣服看得出來有高度的工作熱情,眼睛亮的晃人。他似乎明白黃勁松幹什麽要把他兒子弄來這兒了,磨磨這孩子的性子,這孩子善惡太分明,丢進市局那群混子裏樹大招風:要麽被槍打出頭鳥,要麽就會因為心中的公平做出犧牲自己的事情。
秦令川看過黃杉的成績單,很不錯,尤其射擊成績,有可能是黃勁松遺傳的,在這個小派出所太屈才了。秦令川假模假式地翻了翻材料,簽了自己該簽的字,嚴格意義這不是他第一次見黃杉,黃杉那會兒還在上大學,他和黃勁松接頭的地方是一個烤肉店,碰巧黃杉當時在和朋友吃飯,那個時候更像個孩子,愛笑、活潑、活在陽光下。
可學生時代過去了,這些都是将來的缺點,心太熱的人長不大,別人可以一輩子活在愛與和平裏,警察不行,他們是善惡交接的執行者必須要看得到惡,才能秉持住善。黃杉更不行,因為他姓黃,黃勁松的黃。
秦令川問道:“知道張姐吧?給你辦入職的。”
“報告,知道。”
“以後不用這樣,放松點,”秦令川把材料遞給黃杉,“張姐跟你說我打算讓你輪崗了吧?”
“說了。”
“哦,那就行,”秦令川說道,“今兒張所長不在,去市局開會了,你可以到照片牆看他照片,我這沒什麽了,好好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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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秦令川看黃杉走出去,仿佛看到了當時的自己,一腔熱血撲進來,然後動彈不得,那時候他覺得自己缺的是技能,一年多的卧底生活告訴他,無論是對于罪犯還是對于內部的一些混蛋,他痛苦的原因是他太有人性了,他缺的是冷漠,只有冷漠才能做無情的執劍者,才能精确、不偏不倚、切中要害。
他覺得這是一種殘酷的同化,好心會辦壞事、善良會被利用、良心會被金錢和權力腐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