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初生之王
第23章 初生之王
處理完最後一個修船工作，雲淮才脫下了長袍上罩着的防污披風。
環星賽道的賽場永不關閉，距離看臺飛船失控事件已經過去了兩天，那些現場都被處理安撫好後，又一場比賽即将開始。
人們就像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只有偶爾路過幾個飛船主會讨論一下飛船失控的慘案。
“……心有不甘純粹報複吧。”
“可不是，自己沒本事還要牽連無辜，不過那些人也是倒黴。”
“哎你還見那個出手的神秘飛艦主人了嗎？太牛了！他是怎麽做到徒手捏飛船的！”
幾艘停靠在星港的飛船後，隐形的阿瑞斯號前蹲着一個長手長腳的男人，他掌心捏着一顆圓潤的能量球，眼睛扭也不扭的盯在雲淮身上。
雲淮收回聽閑話的耳朵，視線轉向路凜安道：“又是找你的。”
路凜安嘴角一咧：“每年找我的人多的數不清。”
“尋仇？”
路凜安挑眉，然後道：“求助。”
雲淮疑惑的嗯了一聲。
被雲淮強制閉麥之後，路凜安的話就少了起來，他言簡意赅道：“沒有人敢與我為敵，所以都是來求我辦事的。”
雲淮：“……”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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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脫下染了油污的手套，打開鏈碼看了看自己的盧格幣收入總額。
因為路凜安的“幫助”，他已經超倍完成了指标，這也就意味着，要麽他們繼續在灰隼座游玩，要麽就可以即刻返航了。
雲淮是想返航的，他并不貪婪，K420還有一堆等着他回去的哭的像鬼叫一樣的機器人。
于是他和路凜安道：“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繼續留在這裏，你估計會被星球主叫去談話。”
路凜安：“噗嗤。”
雲淮：“……”行了我知道你厲害了。
他換了個說辭：“我不是很喜歡被人關注，再加上個你，我們在這裏不會有太松弛的環境。”
路凜安這才看着他道：“馬上就走可能不太行。”
雲淮：“？”
路凜安看了看鏈碼，創生星域的緊急信息已經快塞滿他的後臺信箱。
“今晚返航，我們可能會撞上伊塔帝國聚集的艦群。”
雲淮緩緩皺起眉頭：“你說什麽？”
路凜安将能量球在空中抛了一下：“伊塔并沒有來灰隼座找這個，他們饒過了這裏，直接去了K星域。”
K星域，不就是他在的K420上屬星群。
雲淮皺眉看向路凜安：“他們會登陸K420嗎？”
“按照這個趨勢，遲早會。”路凜安站起身，眼神好玩的思索道：“事情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伊塔要的不是能量球。”
雲淮一個頭兩個大，他來灰隼座就是為了賺能應付戰争的盧格幣，現在錢倒是有了，但是人還沒回去，可能就已經要被抄家了。
可0781他們還在K420上，雲淮突然問路凜安道：“伊塔帝國會發現他們的戰争機器人嗎？”
路凜安：“會，他們有自己的反追蹤技術，在一定距離內會定位伊塔制造品的坐标。”
雲淮忽然有點不安：“那他們會怎麽處理四百年前的機器？會帶回去維修嗎？”
路凜安喜歡和雲淮說話，喜歡聽他的聲音，雲淮稍微回頭理一理他，他就能馬上忘記前兩天被強制閉嘴的委屈。
于是路凜安緩緩道：“伊塔并不缺能源和錢，戰争機器人這幾百年間早已經更新換代，現在的機器人比0781更厲害，二次維修沒有任何價值，所以0781和其他機器人大概率會被帶回銷毀，它們也早已知道自己的結局。”
雲淮呼吸微微凝滞，0781從沒有說過這些，他只以為它們找到了伊塔族就會好起來。
結果卻是它們從被他喚醒的那一刻，就又重新進入了生命倒計時。
可是機器人們依舊忠誠守護，它們并不畏懼銷毀，卻會因為自己疑似抛棄的話而觸發悲傷系統。
路凜安察覺他細微敏感的情緒：“如果你不想，我可以把它們送去創生星域躲避帝國搜索，但是它們或許會在途中識別敵域從而引發自爆——這是帝國冰冷的設計，也因為這份絕對殘忍，四百年前那些士兵看到羅蘭薇特旗幟才會不戰而逃。”
路凜安手中的機械能量球有一點微光閃爍。
“所以，要麽它們被伊塔族帶回銷毀，要麽在轉移途中發現這裏是異族從而自我爆炸，只有這兩條路，是嗎？”雲淮擡起眼眸，紫色的眼睛中好似有一點悲傷，“和我在一起的時間，只是它們短暫的識別系統出誤的停留。”
路凜安默了默，點頭。
雲淮呼吸綿長，半晌都沒說話。
他應該早就習慣了離別的，雲淮想。
他早就習慣了離別甚至永別，但為什麽他還會時不時想起快樂的唐絲絲，對路凜安這種怪物的追随也縱容，又面對即将被銷毀的機器人産生了不舍的情緒。
“你是一個溫柔的人。”路凜安忽然道。
雲淮眼睫抖動了一瞬，路凜安接着：“所以你有同情的情緒。”
男人手中的能量球還在不停閃爍，而且貌似閃的原來越快了。
“如果你感到困擾，我可以去和伊塔族交涉，讓他們放棄回收這批機器，并更換它們的自爆芯片。”
雲淮沉默一瞬：“你用什麽交涉，他們不是有很多星艦？”
路凜安微微一笑：“我也有，不比西耶那的少。”
“西耶那？”雲淮忽然道。
路凜安随口：“他是伊塔帝國第一星系的執行官，一個無情冷漠立誓永生只侍奉王的伊塔大貴族，這次來異族的星艦都是被他所指揮的。”
雲淮更沉默了，過了一秒，他道：“我知道你是一個厲害的人，但也不用因為我的一點困擾就和伊塔族來一場星際大戰，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用不着你們之間大動幹戈，或許還有別的什麽辦法。”
“沒有別的辦——”路凜安話還沒說完，手心就焦麻了一瞬。
他驀地低頭，針縮的金色眼眸看向勻速旋轉的機械能量球。
接觸能量球的掌心皮膚，出現了一點電擊般的黑色傷疤，但只是一瞬，就快速愈合了起來。
雲淮奇怪看向話說一半的路凜安：“怎麽了？”
路凜安聲線很低：“我剛才，受傷了。”
雲淮不解：“這有什麽奇怪的嗎？”
路凜安猛地擡起眼睛，雲淮這才發現他的瞳孔不斷快速收縮着，一會是人模人樣的圓形，一會是野獸一樣的冰冷豎瞳，十分的非人和詭異。
男人忽然咧起嘴角道：“就在剛才一瞬間，它不知道為什麽主動攻擊了我，我的皮膚非常堅硬，星艦轟炸都不一定會讓表層出現裂痕，但它只是釋放了一點能量，就造成了這樣的效果。”
雲淮緩緩看向機械能量球。
在他和路凜安奇怪興奮的視線中，能量球忽然抖擻了一瞬，然後球體上側猛地豎起了兩只貓耳一樣的機械構造。
雲淮：“？”
這個椰子大小的貓耳小東西忽然開口道：“懲罰。”
路凜安：“？”
能量球萌聲萌氣：“懲罰，懲罰，伊利亞德不喜歡你。”它離開路凜安的掌心在空中快速轉了一圈，貓耳前的球體突然出現了一對很人性化的可愛電子眼。
“伊利亞德喜歡您，請允許我親吻您的手指。”貓耳球說着，突然飛向了雲淮。
并使用着這個表情——>3<
路凜安：“…………”
阿瑞斯就算了，這又是個什麽玩意，他一把揪住能量球的耳朵，咧開的唇角有尖銳的犬齒若隐若現。
雲淮眼睜睜的看着路凜安速度極快的舔了一把嘴唇，他口腔舌尖都是暗紅色，眼中露出了捕獵者即将進食的危險色彩。
他眼疾手快，一把揪住能量球的另一只耳朵，路凜安擡眼，聽見雲淮語氣微妙嫌棄道：“機械球你也吃？不嫌咯嗎？”
他說着揪着能量球一把拽了過來。
能量球的表情已經從>3<變成了▽w▽，并試圖再次電擊路凜安。
“變态的異族人！竟然敢吃我！伊利亞德是王的玩具，機器貓貓永不為奴！”
路凜安猛地眯起眼睛，牙關可疑的咬合了幾下。
……
三分鐘後。
路凜安抱着手臂一臉餓意的站在阿瑞斯號左邊，伊利亞德頂着QAQ飛在阿瑞斯號右邊。
在他們中間，雲淮冷着一張小臉收拾自己的修船工具箱。
同時挨訓之後，一人一機顯然都冷靜多了。
雲淮收好箱子才回頭，他先看了路凜安一眼，後者背後的空氣微微滾燙扭曲，是肉眼可見的暴躁浮動。
他又看向那個奇怪的能量球，伊利亞德收到他的視線就抖擻的勻速旋轉了一圈，雲淮恍惚間從一個機械球上看到了貴族優雅感。
“多麽美麗的容貌，多麽高貴的眼睛，伊利亞德竟然還能見到如此高尚的存在，我是多麽的幸運！”貓耳球言語極其華麗誇張道，“我将為您排解一切煩惱，包括通知西耶那，讓他放過您喜歡的那批戰争機器人。”
……通知？
雲淮動作凝滞一瞬，就連路凜安都看向了這個小東西。
伊利亞德完全複蘇，它環繞在雲淮的身邊，想蹭又不敢蹭道：“您的命令就是一切，是您在看臺洩露的力量使我完全蘇醒，您終将會回到帝國的懷抱，遠離這個奇怪的只知道吃貓貓球的異族人！”
路凜安突然緩緩看向雲淮。
雲淮完全冷靜道：“不用看了，又是一個把我認成伊塔人的機器。”
他說着忽然道：“你真的有辦法和伊塔貴族交涉，讓他們維修而不是銷毀戰争機器人？”
伊利亞德驚呼：“您是多麽溫柔的存在！那些戰争機器人該帶着感恩之心永生侍奉您！它們為何沒有跟在您的身邊，真是嚴重的失職——”
雲淮眼神隐隐透出不耐，伊利亞德立刻轉口正題道：“伊利亞德不需要交涉，伊利亞德是王的玩具，只需要通知西耶那執行王的命令。”
雲淮朝路凜安道：“看，這次的機器壞的更徹底，直接把我從伊塔人認成伊塔王了，你要是吃了它，估計會嚴重的消化不良。”
路凜安原本的思索被打斷，腦子裏只接收到了最後四個字，他眼神微微發亮：“你是在擔心我的身體嗎？我胃口很好，吃什麽都可以消化掉的。”
雲淮按了按頭痛的額角，“随便你怎麽想吧。”
頭好痛，他的平靜生活真的好難。
但是機械能量球似乎真的有一點作用，最起碼它能給強大的宇宙怪物制造出令他興奮的傷口，雲淮眼神微微深思，然後對伊利亞德道：“你先跟在我身邊，我要再次回到K420，等回去你就待在AG-0781那裏，同是伊塔制造，唇亡齒寒，你應該負責保護它們不受伊塔帝國的銷毀。”
貓貓球的耳朵抖了抖，這次一邊吹一邊強調重點：“伊利亞德是王的玩具，帝國沒有資格摧毀我，我會保護王垂憐的一切，包括第三星系随處可見的戰争士兵。”
雲淮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他輕輕呼出一口氣：“你說話算話就好。”
伊利亞德：“喵嘤！”
它頂着>3<正要飛向雲淮，就被路凜安一巴掌拍到了阿瑞斯的尾翼上，碰撞讓兩個機械造物都發出了啪的一聲巨響。
阿瑞斯：“……”
好了路尼利厄大人，現在兩邊的磨損對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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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械能量球擁有自主意識這件事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事情，路凜安說它體內可能存在王族的力量。
因為只有伊塔王才有可能會給他的身體造成損傷。
雲淮看伊利亞德的目光都深了不少，他總是在路上會撿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還都是伊塔帝國的造物。
比起0781，這個機器貓球好像的确更高級一點。
因為可能撞上伊塔艦隊，雲淮最終決定再在灰隼座留一晚，伊利亞德兇巴巴的隔在他和路凜安之間，不停念叨着什麽“無禮、貪婪、懲罰”的詞彙，雲淮一會醒一會睡，生怕第二天醒來出現一個室友吃了另一個室友的驚悚慘案。
路凜安從前幾天開始似乎就忙了起來，不知道他在鏈碼上處理些什麽，總之直到雲淮徹底睡着前，都還看到他斜靠在另一側亮着藍色的電子屏。
……
唐咒并沒有将那個驚悚的猜測直接告訴路凜安，只是上報他自己即将組織創生星域的駐點軍隊來K星域，以預防伊塔帝國星艦凝聚起來的可能存在的巨大威脅。
這位事務官直到此時此刻，都還存着一絲僥幸，不敢驚擾自家領主那來之不易的求愛期。
而在唐絲絲的嘴裏，唐咒也逐漸捏出了一個模糊的人形。
紫色的眼，雪白的臉，偶爾悲傷但大部分時間都溫柔平和的神情，唐絲絲說那就是一個在K420産生高能基因變異的公民幼崽，并慫恿唐咒趕在伊塔帝國到來之前趕緊去救他出來。
她不是第一次這樣鬧騰，但這一次，唐咒是非去不可了。
路凜安看着即将進行最後一次躍遷的艦群消息，嘴巴輕輕的啧了一聲，他繞過▽w▽的伊利亞德，鎏金色的眼睛悄無聲息的放在了沉睡的少年身上。
在深淵的很多個夜晚，他都這樣靜悄悄的盯着他。
他能察覺到雲淮不喜歡麻煩，但他是異族領主，K420只是他領地裏微不足道的邊角灰塵，在更大的怪物更多的創生星域，他是那裏人人懼怕的無冕之王。
路凜安有點擔心身份洩露會給他的追求之路造成更多障礙……要不直接讓唐咒全權指揮軍隊算了。
伊利亞德忽然飛過來擋住路凜安的視線，男人眼神深邃，忽然開口問道：“你只喜歡伊塔王，為什麽要粘着他？”
伊利亞德并不是普通貓貓，它滿是心眼的露出了一個^V^的可愛表情，然後道：“略略略。”
阿瑞斯因為尾翼受損瞬間記仇跟上：“口口口。”
路凜安：“…………”
就應該把你們一口一個。
雲淮并不知道外界抓馬的一切，他正疑惑的站在自己的白沙灘上，看着精神力海跳躍的抛灑着一顆巨大的發光的石頭。
而天幕之上，原本遙不可及的星星海已經快要貼服于海平面。
不是錯覺，是它們的确在不斷下墜拉近距離，而現在只要雲淮想去夠，他的精神力絲線就絕對能碰到那群發光的星石。
但他今天沒什麽心情，雲淮盤腿坐在海邊，想到背景神秘又有異食癖的路凜安，又想到傳說中冷血強大的伊塔族，總有一種自己平靜的修船生活會發生某種翻天覆地變化的預感。
他并不知道該如何去應對這種感覺，只好對着那顆最大的發光石咕哝了一句“好煩”。
K375灰石礦星，劇烈的地表風暴使眼前視線都變成了一片沙黃色，遮天蔽日的伊塔星艦群落懸停于上空，可怖嗡鳴的藍蜜蜂們帶着那張珍貴的照片資料不斷對比巡視着貧瘠的地表。
信仰之力保佑，他們是否真的即将遇見那個存在！
艾爾眼也不眨的盯着蜂群搜索，他身前的人卻忽然擡手，緩緩揪緊了胸前華貴的衣襟。
艾爾連忙上前：“您怎麽了？”
西耶那眼睛閉了閉：“王。”
艾爾面色一驚，看見西耶那冰藍色的眼睛微微晃道：“王在苦惱。”
艾爾連忙詢問，幾乎失了禮數：“是又一次精神鏈接嗎？王在哪？！”
西耶那轉身，發尾紫藤蔓狀的金屬發飾與冰冷艦壁相撞，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大貴族的面容如此清冷，他擁有雪白的頭發與眼睫，就連眼眸都是冰晶一般的藍色，但冷漠之下，是絕對信仰的炙熱與無上的追随欲望。
西耶那閉上眼睛，再次回憶了剛才那一瞬的靈魂顫栗，“不是鏈接，是我的感應，王不在這裏，立刻召回蜂群，直接去K420。”
作者有話說：
*伊利亞德名字釋義：虔誠信仰上位者的人（結合此文設定，與原義稍有改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