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13

Chapter.13

“Talay簡直像瘋了一樣。”我被類學長一路拽着走，腦海裏卻全是剛才那一幕，仍舊處于巨大的沖擊中回不過神來，“這太不正常了。”

明明在我“看”的場景裏，他雖有情緒激昂的時候，但大部分時間更像一個運籌帷幄的軍師。我以為理智和冷靜始終在他身上占大頭，因而他是個可以溝通的人——

現在看來，我簡直錯得離譜。

先前處于激烈的争吵中我還察覺不到，這會兒冷風一吹，我才感覺臉頰上傷口的疼痛，嘶嘶倒抽冷氣。

古怪的是，類學長從方才起就一言不發，只是悶頭牽着我走。聽到我的抽氣聲後，他放慢了腳步。

我渾然沒注意他的情緒變化，還自顧自思索：“你說這是為什麽？類學長，Phupha轉院的事給他帶來的刺激就這麽大嗎？等等……難道說他還不知道——？”

我想到這種可能，驚愕地擡起頭：“他不會跟我一樣，是剛剛才得知消息的吧？”

類終于停下來腳步，看向我。

看清他的表情，我心裏咯噔一下，一種不妙的感覺瞬間從腳底升騰至頭頂。

眼下的類學長看起來情緒也不是很對勁，他表情冷淡得不可思議，簡直像生氣了一樣。

好吧……我承認自己是心虛了。這件事情确實是我莽撞，類在電話的那一頭，估計都吓壞了。

要是我在花澤家醫院出了事，對醫院的名聲也是個巨大的麻煩吧？

類說：“先處理傷口吧。”

語氣和表情都很輕巧。尾音輕輕的，像霧的尾巴一樣。

放在其他人身上，這種表現自然說不上生氣之類的情緒——甚至顯得脾氣很好，很好說話似的。但我太了解類學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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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生氣了……我噤若寒蟬，開始反思自己的魯莽。

他帶着我直奔高樓層的走廊深處。邊走，邊給不知道是誰打電話——我猜應該是這所醫院的負責人。

因為一推開房門，我便看到準備就緒的醫生和護士。對方效率很高，檢查——清創——打針。我全程安靜如雞，像個聽話的木偶一樣任醫生擺弄。

在确認傷口沒有大礙，只是皮肉外傷後，餘下的便是上藥和包紮。

明明是我受傷了，結果醫生卻對着類說明上藥的注意事項，還把藥品都交到了類學長手裏。

好吧，誰讓醫院是他家開的呢。

我不敢發表意見。

原本該由護士來做的，類學長主動接手了這項工作，只是一個委婉的笑容，所有人便知趣地離開了清創室。

啊，這是打算單獨訓我嗎。我沮喪地想。

想了一會兒，又覺得好歹給我留了點面子。

結果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類開口。他安靜地坐在我對面，替我塗抹藥膏，手很穩。我感覺到冰涼的藥膏敷上傷口，酥癢的感覺從臉頰直傳到脖頸。

最後，類貼好紗布，拇指在醫用膠布的邊緣輕輕摩挲——明知他只是為了固定好紗布的位置，對方手掌傳來的溫度還是讓我不自在起來。

“那個……”我硬着頭皮開口，“謝謝你。”

類整理好手中的醫藥用品，聽到我說的話，片刻後才擡起頭。

“不用跟我這麽客氣。”他說。

我松了口氣。自然地以為這茬就算過去了。

類很大度的，當然會原諒這些細枝末節。

于是我自然地提及：“類學長，你說……Talay為什麽反應這麽大？”

“我直接聯系的Phupha的父母，他們的态度溫和很多。”類淡淡道，“Talay我試着接觸了，他好像并不希望我找到他……似乎隐藏了什麽東西。”

我心裏一驚。

Talay确實在暗自籌謀一個巨大的，針對F4尤其是Thyme的驚人計劃。我憑借“未蔔先知”的奇妙能力得知了這個秘密，而類僅憑自己便猜到了那股暗湧的大略。

不得不說，他的直覺簡直靈敏得不可思議。

類自然沒有錯過女孩的表情變化。

他掃了我一眼，繼續道：“Talay跟你一樣，也是今早才得到消息的。我本來打算晚點通知他，和他好好聊的，誰知道他察覺得這麽快……”說到這裏，類皺了皺眉頭。

我恍然大悟：“所以類學長你才約我一起來醫院的吧？因為Talay已經提前發現了，怪不得。”

那倒不是。

類在心裏默默反駁。不過沒用的話就不用說了。

“至于你問他的反應為什麽這麽大……”類垂下眼睑，“大概是，被燙傷過的人無法直視火焰吧。”

“被燙傷過的人無法直視火焰……嗎。”

我總覺得類學長另有所指。

但他低垂着頭，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也猜不出話裏也許包含的其他意味。

不過，我還是思索着，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那麽——他得學會做一個勇敢的人了。”

我如是說。

-

類聽到女孩的回答，心裏仿佛有一灣暖流注入。

說不出是什麽感覺，他只覺得心口有什麽溫熱的東西。連帶着整個胸腔都滾燙了起來。

仿佛從太陽身上得到能量一樣。

這個答案，真的很杉菜呢。

他正打算微笑，很快又想起另一件事。

類立刻克制住自己的表情，再不提就來不及了——

再不提，他就會忘了這茬，情不自禁地被她拐到她的王國裏去。

類正視着我，“Gorya，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說你什麽。”

“但，就當是來自朋友的一句關心。你今天這樣真的太危險了。”

從他認識她起，她好像就一直身處危險之中。

而她面對危險，倒是十足的勇氣，甚至勇氣多得有些過頭了——無論是拿起滅火器沖出去和三個男生正面剛，還是當着所有人的面挑釁Thyme，抑或是像今天這樣，獨自一人和Talay對峙。

類一年以來的情緒起伏都沒像今天這麽大過，擔憂，震驚，恐慌，憤怒，難受，不滿……簡直像坐過山車一樣。

如果情緒也能像心電圖那樣繪制，那麽他的線條上湧下堕，宛如一副太陽黑子活動圖。

回想起女孩的表現，他的心更加無奈了。

“你是真的不會害怕啊。也試着學會害怕吧，杉菜——”

“我并非讓你在這些問題面前退縮，你知道的。我向來為你的勇敢所驚嘆。但是你知道嗎，杉菜，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更信賴我這個朋友一點。當你遇到一個人無法應對的狀況的時候，當你遇到可能存在的危險的時候，能不能想想我……”

“再多信任我一點吧。再多信任一點你的朋友。”

這樣，你就不必再孤軍奮戰。也不必再一個人承擔所有危險。

這樣……你也能再多想想我。

最好是，多需要我。

類說完不語。黑潤的眼眸裏清晰地映出女孩怔住的神色。

我呆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洶湧的浪潮拍打我的心灘，那裏忽然變得潮濕一片。

“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