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27

Chapter.27

盡管被提醒過無數次要勇敢,要表達,也的确在別人的見證下嘗試勇敢過,但勇氣的學習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是以類落荒而逃後,好不容易平複下心情,依舊沒能直接面對自己的問題。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仍然是做些別的什麽,轉移注意力。

畫布上是開闊的蔚藍海港,已經完成了一大半,只差細節填充。

類握着熟悉的畫筆,本應感到安定和自信——但事與願違,畫布上發生的與想象的一切恰恰相反。

直到看見洇開的藍色顏料,類才反應過來。

非但沒有讓心情寧靜下來,反倒把這張幾乎快要完成的畫給毀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類捏住畫筆的手驟然收緊,用力得幾乎要把筆身折斷。

他長舒一口氣,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筆。

就在這時,電話鈴響起。

又一個不幸的消息到了。

那是泰國最大的珠寶代理商,接到來自花澤家繼承人親自經手的這一筆訂單後,立刻馬不停蹄地開展了工作。

效率十分驚人,僅在一周之內就找到了他需要的那種彩寶。據說是從海岸對面的某國一所拍賣場裏直接攔截的,珠寶剛在泰國落地就立刻給類打了個電話——透露出顯而易見的邀功語氣。

更要命的地方在于,此刻那塊帕帕拉恰藍寶石不在代理商手中,而是直接轉去了某頂級珠寶品牌。那邊的人也是一樣,恐怕此刻正想法設法地為這塊珍寶設計出最出色的方案,好在之後呈現給花澤類這位重要的客人。

想到當時自己親口說的,讓他們盡量快一點,“可能在近期會有急用”“到了之後請直接加工成飾品,款式屆時我們當場商量”,類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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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喉嚨仿佛哽住了,握着電話的手也微微發顫,一時不知道作什麽回應。

類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說了一番客套話,表達對他們工作的欣賞和感謝。

放下電話,看着自己多出來的行程,再看看一團糟——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畫作,類感覺自己腦子裏有根神經突突直跳。

明明是為了不去想那件事才在家放松的。

偏偏你越是想要回避問題,問題越是以各種各樣的形式跳到你眼前。

類完全靜不下來,最後大腦也被各種各樣的Gorya攻占。

再這樣待下去恐怕會發瘋。

類想着,決定幹脆面對自己頭疼的問題,拎起沙發上搭着的外套,徑直去了品牌商那裏。

“所以,你和類吵架了嗎?”

問這話的人是西門學長,他剛剛正和兩個熟絡的小學妹視頻,不知怎麽,忽然擡起頭插了這麽一句。

“哈?”我表示震驚,說出口的話卻帶了一絲心虛,“為什麽這樣說?”

美作學長看到我這幅反應,反而心裏有點數了,他揶揄的目光讓我渾身不自在,好像我真的和類吵架了一樣。

西門學長和那邊打完招呼,挂斷了電話。“從昨天起,類一直呆在家裏,不肯出來。我們給他發消息也沒回。”

“昨天最後一個見類的是你啊,小學妹。那一定是你們倆發生了什麽才喽。”美作學長不負責任地丢下這麽一個結論。

接着,他揚起頭,眼睛裏充滿笑意打量我,“你今天一來就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昨天不還幹勁十足嗎?說不是和類吵架了,誰信?”

“确實是這樣。”西門學長補充道。

兩人一唱一和,簡直像在唱雙簧。我被這套完美自洽的邏輯和他們兩人之間的配合說得啞口無言,暈頭轉向。

即便如此,我還是掙紮道:“我們沒有吵架!”盡管這句話聽起來很無力就是了。

他們兩個果然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岔開了話題。

我在心裏沮喪地嘆了口氣。

什麽啊……我們真的沒有吵架,應該……沒有吧?

回憶了下昨天的對話,連我自己都不确信起來。

最後我的态度,可能是有點咄咄逼人?類不是一下子就被我吓跑了嗎?不對,我說的話也沒有很過分吧……

思來想去,怎麽看都是類的問題。明明是他有錯在先,後面又不聽勸,連和我坐下來溝通都不願意。

說實話,昨天看到類居然轉身離開,匆匆逃走的時候,我內心的震驚不亞于被人當頭打了一棍。

在我面前做出逃跑行徑的是道明寺,我絲毫不慌,還能厲聲斥責他站住。

偏偏是類……我只記得我想要叫住他,又在震驚和猶豫中漸漸住嘴的心情了。

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在喜歡的人面前留下兇悍的形象。

類可跟道明寺不一樣。對待類要像對待星星火點一樣,可不能讓那一絲火苗吹滅了。

可是類的表現,也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越是這樣想,越覺得自己進了死胡同。

正在這時,我等了近一刻鐘的道明寺大少爺姍姍來遲。

明明遲到的人是他,偏偏本尊還一副不情不願,誰勉強了他的表情。

“說吧,有什麽事找我?”

道明寺一骨碌躺倒在沙發上,一副累壞了的樣子。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臉上的淤傷非但沒有減輕,反而加重了?

我把心裏的疑雲摁了下去,開口說正事:“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這話一出,三個人都精神了。

“唷,小學妹居然要找阿寺幫忙?有什麽忙是我能幫的嗎?”

“你居然也會有事拜托我?”道明寺驚愕中混雜着不可置信,旋即又露出狂喜的暗爽到的神色。

他往沙發上仰着,一臉不加掩飾得意自在,混合着矜持的慷慨,“哈,說吧,我這個人向來寬容大方。說不定——會不計前嫌地幫助你呢。”

對此,我視若無睹。

“我知道Mira姐明天就要回來了,在回國慶祝的聚會上,你絕對不能和Ren學長起沖突。”

這是什麽古怪要求?

西門和美作露出狐疑而又不加理解的神色。

道明寺則直接黑了臉。

“你什麽意思?你現在是變着法的瞧不起我是吧?好啊,居然還來這麽拐彎抹角的一套,我要是智商稍微低點,還真聽不懂你在罵我了!”

他嚷嚷起來,一旁的美作連忙把他按回去。

西門思忖片刻,說:“Gorya,我有點不明白。你這要求有點……說得好像寺一定會和他起沖突一樣。”

他委婉地把“奇怪”這個詞吞了回去,目光中閃爍着幽深的不明意味。

不愧是西門學長,還是你會抓關鍵。

我在心裏說。可惜,我什麽都不能告訴你們。

“它”好像又隐約有點要發作的意思,發出虛幻的嗞嗞聲。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聽到了,甚至懷疑自己有點被整出了PTSD病症。

為了防止意外,我還是給自己打了個補丁:“因為最近你們兩個總是鬧矛盾嘛。我不想看到那樣,特別是在我敬愛的Mira學姐的歸國派對上。”

這個解釋似乎合情合理。

但西門和美作都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人。

“那你為什麽專門來和寺說,而不是跟類說呢?”西門彎起了嘴角,有種快要套到獵物的悠閑和愉悅。“和類說,應該才是更直接的方式吧。”

美作立刻接上:“喔……所以還是吵架了對嗎?”

兩人相視眨眼微笑,氛圍一下子又開始不正經起來。

“我會跟他說的。”我氣惱地補充。

“哦,是嗎——?”

這兩個人……

不管了。“Thyme,可以嗎?”

道明寺擡起眼,定定地看着我。

半晌,他不耐煩地一擡下颌。

“好了好了,我答應你。”

“記住哦,千萬千萬不能——”

“都說了我答應你了!”

我松了口氣。“不管你們有什麽矛盾,發生了什麽,全都算在我身上。舞會之後再算賬,OK嗎?”

道明寺半眯着眼,一臉看白癡的表情看着我。

算在你身上……你說得倒是輕巧。

這兩個白癡。寺在心裏罵人。

對于Thyme有些激進的神情,我決定無視。

事情做到這一步……如果劇情還是照原來那樣發生,那簡直是離天下之大譜。

照理說,紅牌的事情已經解決。我與道明寺也維持了目前的和平共處關系。舞會上他出來推類學長的事理應不存在了。

但我疑心“道明寺和花澤類大打出手”是舞會邏輯鏈的一環,因此決心把這段扼殺在搖籃裏。

如果成功的話,那麽是不是說,必要的情節和場景也能通過外力來改變?

如果失敗,那麽有兩種可能:一是這段情節不是必要的,“它”默許我的更改。二的話就比較可怕了,必要邏輯鏈更改失敗,本就渺茫的可能愈發蒙上一層灰。

如果是第二種……

我深吸一口氣。

不管怎麽樣,那支舞我一定要試着跳一跳啊!

我握緊了拳頭。

帕帕拉恰藍寶石,別名又叫紅蓮花藍寶石。

粉橙相映的寶石在白光下愈發耀目,日出微醺的霞暈都藏在了這一方小小的石塊裏。

類透過這粉橙的色澤,隐隐約約窺見了一朵盛放的朱麗葉塔。

只是眼下的寶石,似乎粉紅的色澤更多一些。

他微微有些出神,直到設計師的聲音打斷他:

“最合适的話,當然還是制成戒指了,圍鑲白鑽就可以。”

說着,那人推給他一排鑽戒設計圖樣,從中挑了一例向他講解——看來本人也是最滿意這個設計。

聽到戒指兩個字,類頓時心亂如麻。

不知過了多久,設計師終于注意到客人在出神。

尋常顧客這樣做,他肯定要因不滿而發火了。但因為事先被再三提點是非常尊貴的客人,因而他只是按捺着不高興,謹慎地詢問:“您怎麽了……不是一開始說好,最傾向的設計方案就是戒指嗎?”

類的心髒猛然抽動了一下。

他現在還能回憶起那種心情,訂制珠寶時,充滿歡欣,期待……還有一絲不安的心情。

類打量着粉橙的寶石,覺得那種日出絢爛的霞光,和那時即将綻放的心情有點相似。

那時的他為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而期待,在心裏演算着各種可能,甚至想到對方的反應時還會情不自禁勾起嘴角。

盡管也有忐忑不安的因素存在——但,正如小泉的波流會增添致趣一樣,誰也不會覺得那波瀾會掀起來把泉景毀掉。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預想的波瀾演變成了暴風疾雨般的海浪,直起黑壓壓的城牆,潔白的浪花都在上面張牙舞爪,像食人花一樣恐怖。随時可以一個浪頭打碎一整座高樓。

類喉頭滾動了一下,猶豫半晌,還是開口。

“還是不了,請做成手鏈吧。”

說完,連他自己的心髒某角,都出現了被吞噬的症狀。

品牌的負責人松了口氣,開始向他兜售比較經典的手鏈設計。額外再出設計方案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花費更長時間。

類不想再等,總覺得自己快要等不起了。選定好手鏈的款式後,負責人就把絲絨托盤內漂洋過海而來的帕帕拉恰帶走了。

設計師還在那裏感嘆這麽一塊寶石做手鏈可惜了,他兀自垂眸看着自己的熬夜的工作成果——完美的鑽戒款式設計,如果客戶不是花澤家的少爺,是絕對不會拿出這種精力招待的。

他的抱怨夭折于半道,品牌經理走到花澤類的視線死角狠狠瞪了那位設計師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指責顧客的選擇。

對方及時住口,但還是流露出滿臉的可惜。

并把原本打算再勸說顧客改變主意的心思吞了回去。

類怎麽會看不出對方的表情。

但他自己思緒紊亂,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正在這時,手機微微震動了一下。

他掏出手機,屏幕上赫然是新出現的日程提示。

[Mira的航班信息明日 9:00 pm 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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