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簡單舒适
簡單舒适
郁辰最愛棉質布料，牛仔萊卡皆可。貪其簡單舒适。所有衣褲皆可丢進洗衣機直接清洗烘幹，不需熨不需燙。拿出來便可直接上身，多麽簡便，令人身心愉悅皆大歡喜。若是正裝，無外乎銀灰藏青純黑，随手伸進衣櫃抽出一套皆可應付一切場合。可謂禮數周到自己也不麻煩。
當然，這只是他自己的穿衣風格。
雖然，他是一個服裝設計師。
“郁辰，為何不嘗試一下其他風格？也許能讓銷售更上一層樓。”
“若是改變風格就不是‘FREE’，幹脆創立其他品牌就好，要奢華就奢華，要高雅就高雅，嚴謹也未嘗不可。”郁辰露出招牌式溫和笑容，在這諾大的會議室卻生生透出一股威嚴。
忽有一人坐在旁邊悶悶笑開，郁辰轉頭看去，微微眯起眼睛。葉雲修坐正，清清嗓子開口，“如果沒有什麽問題的話，今天就到這裏，散會！”
“郁辰，你似乎越來越強勢，那些元老級的人物都拿你沒有辦法。”葉雲修的辦公室中，郁辰面帶微笑坐在對面。
“我不過實話實說。”“FREE”針對的消費層不過是學生和年輕上班族，誰有這樣時間精力金錢去伺候一件件挂滿亮片珍珠而無法正常洗滌的衣物？他們都是匆忙起床，洗臉刷牙，甚至連早餐都來不及吃就要匆匆忙忙趕車，上下班花去一兩個小時都是極其稀松平常之事。誰能忍心穿着一件高檔布料制成的衣服趕公車擠地鐵？
“哎哎，”葉雲修長籲短嘆，“果然只有實話最傷人。”
“我以為誠實是美德。”
“郁辰，你……”葉雲修看着他誠懇表情忽然無語，罷了罷了，無奈進入正題，“這次的秋冬系列有沒有什麽好提議？”
“陸軍軍裝，配套軍靴。”郁辰說。
“哦？這次的主題是‘紀律’？”葉雲修挑眉，聽起來好像不錯。
“把軍裝的風格特色融進學生裝。”郁辰沉吟着道：“韓式學生裝流行這麽多年卻絲毫沒有退色跡象，足見它的獨到之處。我想試試，讓‘FREE’标新立異，也許會有新的收獲。”
“嗯，還有呢？”
郁辰垂下視線想了想，“現在流行中性，我會制造一些男女通款的式樣，這次的重點會放在佩飾。”
“配飾？”葉雲修微微蹙眉，這是賣點？
“是，”郁辰點頭，“也許衣服的款式大同小異，但佩飾一定各有千秋。”
“嗯，”葉雲修點頭，抿了一下唇，斟酌道：“那他呢？有什麽意見？”
“暫時沒有，我會找機會跟他溝通。”提到那人，郁辰完全公事公辦的口氣，不見絲毫影響。
“好，我明白。”葉雲修點頭，“那你就好好準備吧。”
郁辰點頭，開門出去。葉雲修望着那日漸成熟的背影，思緒漸漸飄遠……
夏逸興退休，只安心維系“MISS”，夏睿婷出國讀書，段唯夏行蹤不定，只有定期傳回的設計圖證明他很好。日子逍遙，無牽無挂，只苦了自己哪裏也去不得。
那麽郁辰呢？他明明是可以離開，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難道他也是為了段唯夏留下？他不願意承擔的責任，總得有人接手，是不是？
郁辰……看似平靜的外表下面卻是撲朔迷離。今日的他早已今非昔比。
郁辰揉揉鼻梁，身體向後深深靠進椅背，保存了文檔，關機下班。
天色已然全黑，只有稀稀拉拉幾顆黯淡不明的星星懸挂天幕。雖然星光慘淡，但仍然希望前途明亮璀璨。
從停車場出來，郁辰便覺肚餓，看了看時間，差不多是宵夜時段，他認準了方向，手中劃過一個弧度，車子駛上筆直馬路。
日新月異？一個城市的變化是否可以這樣形容？郁辰看着路邊的變化，有些感慨。他選的地方是當年的大學一條街。這裏幾乎全是學生出入的場所。小吃店，服飾店，網吧，書吧……應有盡有。卻是比以前繁華許多。招牌林立，人潮湧動。當年那人最喜愛的粥店竟然也在這裏開了一家分號，果然商家的力量是無窮的。
郁辰停下車，徑直朝着那家粥店走去。
“歡迎光臨，請問需要什麽？”
郁辰擡頭看着價目表，一陣眼花，下意識張口，“鳕……”
“呃？”
郁辰笑了一下，“牛肉蛋花粥。”
“堂食還是帶走？”
“帶走。”
“好的，稍等。”
短暫的等待時間，郁辰接到一個電話。是榮琛，冗長的客套之後好不容易進入正題。
他說：“我有事情想麻煩你。”
“你說。”
“電話裏不方便，你有空嗎？”
“現在？”郁辰有些驚訝，他看了看時間，正是自修下課時分，難怪學生這樣多，連位置也找不到。“可以。”郁辰報了個地址，榮琛大呼“我就在附近，馬上到。”
郁辰拎着袋子站在店鋪門口，遠遠就看見一個身影朝自己的方向跑來，郁辰忽然想笑，那人實在頗有些櫻木花道的味道。而這部漫畫幾乎陪伴了自己整個少年時代，實在無法不印象深刻。櫻木花道越挫越勇，锲而不舍的精神也是自己極力追求的，只是後來才明白那不是對所有事情都能通用。
“你來買宵夜啊。”榮琛撐着膝蓋大口喘氣，斷斷續續的說。
“嗯。”郁辰看着他笑，舉了舉手裏的袋子，“你要嗎？”
“哦，”榮琛站直身體，抓了抓頭發，“我剛跟同學在食堂吃了碗餃子。”
“那我們……”郁辰看着榮琛，帶着些疑問的神情。
“前面有家‘美麗時光’，我們去那裏吧？”
郁辰點頭，兩人一齊往前走，沿着蜿蜒的樓梯來到咖啡館的二樓。
“我們坐那裏吧。”郁辰指着露天陽臺那一排座位說。
“好啊。”榮琛平日裏其實并不喜歡那些位置，他覺得熱，沒有空調的夏天郁悶得難受！但他發現郁辰似乎體質偏寒，對“熱”的敏感程度明顯比自己遲鈍好多。
“冰摩卡。”郁辰合上MENU遞給服務生。
“今天的特點咖啡是什麽？”榮琛問。
“Cappuciano。”服務生說。
“那我也冰摩卡好了。”
“這裏好像沒什麽變化。”郁辰說。視線往四周掃去，盆景變多了，牆上的照片也添了不少，書架上的雜志書籍似乎也全部更新過了。當然了，會有什麽一塵不變？
“你對這裏很熟麽？”榮琛奇怪。
“我也曾經在這附近上學啊。”郁辰笑，念書的時候夏睿婷最喜歡這裏，他能不熟悉麽？
“呃？”這話題似乎挑起榮琛濃厚興趣，“你哪個學校？”
“寶淩。”
“哇！”榮琛誇張的大叫一聲，“年輕有為。”
“你說我嗎？”郁辰笑起來，彎彎的眼角有些稚氣。
“那是當然，你不相信？”郁辰語氣裏的玩笑成分讓榮琛郁悶，眼角耷拉，頗是委屈。
“不，我相信。”郁辰誠懇表情，“只是，我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
“不要妄自菲薄。”榮琛認真的說。
“不，不是的，”郁辰笑，“我只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位置，或者說，我比較了解自己。”
“是麽……”遲疑的語調，困惑的眼神，郁辰忽然覺得眼前的人可愛得緊，忍不住輕笑，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只會一味贊美你的并不見得是真正的朋友。對于別人的‘贊美’我會照單全收，并深表感激，然後回頭忘卻。”
“郁辰……”榮琛微微蹙眉，為何眼前的人讓自己越來越看不懂？
“呃？”郁辰挑眉，等待下文。
“你真……”
“什麽？”
“我覺得我都開始崇拜你了。”郁辰一聽，立即笑了出來，眯起的眼睛讓人覺得親切無比。榮琛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你肯定轉頭就忘，可我是說真的。”一想到他很快就會忘記自己說的話，榮琛頓時有些沮喪。
“我知道，謝謝你！”淡淡笑容，沒有絲毫驕躁，平靜的宛如一汪清水，緩緩流進榮琛心底……
榮琛掀了掀嘴唇，半天吐出一句，“唉，不說了，反正你也不會當真。”
“當真啊，我自然當真，我相信你說的，只是，你看到的都是好的一面，但我卻清楚自己的缺點，不要在別人放大你優點的時候就忘記了自己的缺點。短板才是致命的。”
“哦……”榮琛緩緩點頭，琢磨着下次是否要帶個筆記本，把郁辰的話都記下來。
兩杯冰摩卡端了上來，郁辰看着冰淇淋上面的“奧利奧”餅幹在心底輕嘆，連這個……都沒有改變哪。
“你找我什麽事？”郁辰開口，終于切入正題。
“其實也不是我的事……”
“我喜歡跟人簡單直接的交談。”郁辰轉頭望着下面馬路，來往的行人多數是學生，穿着光鮮，卻還是以簡單為主，少數的标新立異雖然賞心悅目也不見得就是潮流趨勢。
榮琛了然，争取言簡意赅，“是我朋友，要送套衣服給女朋友，他找我幫忙，可我……”
“那個女孩子多大，身材如何，平日喜歡穿什麽風格的衣服，你朋友什麽想法？”
榮琛努力的想，“大三……大概22吧，170的個頭，很瘦。平時就是簡單的襯衣牛仔褲，毫無特色。我朋友……本來是看中一條連衣裙，但她的身材根本比例不對，肩膀胸部合适，但腰裏就憑空多出好大一截……”
郁辰沒有接話，仍是看着下面的馬路，“你們學校的學生都偏好什麽風格的衣服呢？”
“很多啊……”榮琛抓抓頭，問這個……有什麽幫助麽？
“那女孩功課很好吧？”郁辰忽然說。
榮琛猛地擡頭，驚訝無比，“你怎麽知道？”
“猜的。”郁辰說。
“怎麽猜的？”榮琛好奇，盯着郁辰一眼不眨。
“一個女孩子不喜歡打扮，那她的時間自然大部分都花在功課上面。”
“你猜的好準哦……她一直都是拿獎學金的……”
“不要買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衣服，她不會喜歡。”郁辰中肯道。
“啊？我朋友還準備送他一套坎肩短裙……還是亮晶晶的那種……”
郁辰無力撫了一下額頭，“第一次也許會很喜歡，但她估計不會穿第二次。壓箱底的東西能讓她想到什麽？并不是每個女孩子都愛打扮，有強烈虛榮心。”至少，小睿就不是。回憶她的襯衣長褲，真是舒爽無比，現在呢？想必還是這樣吧。
“嗯……這個我還真不太懂……”榮琛并不喜歡女孩，或者說即使喜歡女孩的男士，也并不見得就能了解。
“我的建議就是簡單舒适為主。”
“那不是毫無特色？”榮琛驚詫，那跟自己朋友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馳啊。
“或者這樣說，”郁辰微微思考然後開口，“你喜歡一個讓你相處起來舒适自然卻極其普通的朋友，還是一個有特點有個性卻需要你無限耐性無限容忍的朋友？”
“當然是前者。”可是，朋友跟衣服……可以相提并論麽？
“你想，你有耐心有那個時間精力固然好，可學生雖然有一定閑暇，但時間用在哪裏全靠自己定力。贈人物品，自然是要看對方的喜好，而不是自己喜好，是不是？沒有人會希望你送她東西是為了影響她的生活。”郁辰努力解釋，希望對方能夠明白。
“你說的好深奧……”榮琛微微蹙眉，露出個恍惚笑容，“可是……我想我是明白了。”那人堅持着跟自己解釋，榮琛也是聽得用心。卻似乎只能領悟其中一二。或許，很多東西不親身經歷根本無法體會深刻。
郁辰笑，大概自己還是有些表達不清。雖然喜歡簡單的東西，可是為何到他這裏就變得複雜無比，連自己都倍感吃力？
“郁辰，你是不是累了？”對方眉宇間的疲憊自己看得清清楚楚，榮琛忽然有些心疼，很想伸手為他撫平那些褶皺。
“有點。”郁辰點頭。
“那我們走吧。”榮琛揮手，叫來服務生。
買單的時候争搶了好一會，郁辰被榮琛的堅持打敗，後者笑得一臉賴皮，“下次你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