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天向上
天天向上
郁辰站在舞臺一側，看着上面的模特魚貫而出。他抱着手臂，手指輕輕打着節拍，面上卻是毫無表情。
“還是不上臺？”葉雲修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站在他身側擡頭望着臺上。這次的亮點似乎在顏色上有大膽突破，白灰黑三色是“FREE”之基礎，但這次卻加上了桃紅和正紅的搶眼色澤，帶着亮麗的銀色和金色。成衣依舊簡單，或長或短，大多是一色或格子，但配飾着實讓人眼前一亮。閃爍的金屬腰帶，胸章，色澤鮮豔的帽子以及圍巾。
郁辰微微搖頭，“我不喜歡錦上添花。”雪中送炭就好。
“嘩，那就全部推給我？”葉雲修揶揄，每次謝幕都是自己代替他們上臺，那些鮮花掌聲根本不是給了自己。“怎麽想到設計這樣昂貴的配飾？你一條腰帶的價錢都比一件大衣貴上許多。”并不見得有如此許多的大方消費者願意花4位數的價錢買一條腰帶或者圍巾。
“物以稀為貴。”郁辰淡淡說。
“那也是要在市場需求的情況下。”
“我以為你不曾反對。”郁辰奇怪的看他一眼。
“是，我不反對。我只是好奇。”葉雲修無奈，忽然發現跟這人争辯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我只是想……過年的時段，大家還是比較願意花錢的。”
“我一直以為你并不在乎銷量。”
“呃？”郁辰漫不經心問道。
“我以為你留在‘FREE’是為了堅持唯夏的風格。”畢竟若是換了設計師，誰也不知道“FREE”的風格會走向那個方向。
郁辰聞言轉頭，看着葉雲修好大一會，後者微微蹙眉，無奈的笑，“怎麽？”
“我一直以為這是你的工作。”
葉雲修愣了一下，随即笑開，“有沒有人說你越來越伶牙俐齒？”
“不就是你麽！”郁辰想了想，說：“他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僅此而已。”說完繼續盯着臺上，不再言語。
葉雲修笑得些雲淡風輕。他說的話自己可以相信麽？自己不曾放棄的東西，難道他就可以放棄？
***
榮琛縮在教室最後一排，面前的筆記本一片空白，茫然的擡起眼睛，卻不知道老師都講了些什麽。随手抓了支筆在本子上寫寫劃劃，待到回神，才赫然發現面前的紙張上已被畫滿，卻只重複着兩個字：郁辰。
完蛋了！榮琛忽然苦了臉趴在座位上，怎麽回事麽，明明說好不再喜歡任何一個人的……
哎呀，亂了亂了！
天下大亂了！
至少，我們榮琛同學的“天下”已然大亂。
學校食堂，人聲鼎沸，擁擠無比。徐力和榮琛打完飯好不容易找到個空位，後者攪着飯盆裏的飯菜心裏直郁悶，怎麽吃個飯還這麽麻煩。
“你剛才上課幹嗎呢，希特勒一直盯着你看！”“希特勒”是他們專業課老師的外號，以難搞而出名，每年死在他手上的無辜冤魂不計其數，只差哀鴻遍野。
“我頭痛！”榮琛随口說道，但也是實話啊。自己确實是頭痛麽，直到現在還痛着呢！
“啊？”對面的人有些難以置信，一向以生命力頑強而着稱的死黨竟然會頭痛？果然是有了些人氣，徐力趕緊問：“要去看看嗎？”
“不用，我等會回去睡一覺就好了。”榮琛說的懶散，還真有些生病的味道。
“那我一會去醫務室給你拿點藥吧。”
“不用，”榮琛忽然想到什麽，擡頭看他，“那天在病房他究竟跟你說了什麽？”
徐力神色一變，脫口而出，“他說……”
她若是對你沒有感情，那你做什麽都沒有用，即使她心軟那也不過是同情。最後底線總要保留自尊，沒有誰失去誰就會過下去。那不過是自我逃避。
幼稚的自我傷害不過讓人更加厭惡。
愛情從來不是生活全部，更甚至它奢侈無比，不是人人都消費享用的起。想要愛情的同時也要考慮自身是否有這個資格。
“哇，”榮琛皺眉，“他說話夠絕的。”
“可是很對。”徐裏露出個若有所思的神情點了點頭。
“阿力……”榮琛看着他，就怕又生出什麽妖蛾子。
“我現在不是很好？”徐裏聳聳肩，“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被你打敗了。”榮琛低下頭，大口吃飯。
“過年就要實習了，你有沒有什麽打算？”徐力忽然問。
“家裏是幫我安排了活，可是我不太想去。”
“為什麽？”
“沒勁。”占着那個位置，領着一份薪水，卻沒有什麽實質性內容，難不成念這樣多年書就是為了這個？那不如留在這裏，還有些盼頭。但盼的是什麽，榮琛一時之間卻也答不上來。
下午回了宿舍榮琛倒頭就睡，反正沒課。
電話鈴響起的時候他正睡得香甜，迷迷糊糊從枕頭底下抽出手機，閉着眼睛“喂”了一聲。
“榮琛，是我郁辰，我在你學校門口，你能出來嗎？”
榮琛眼睛一瞪，猛得從床上跳起來，精神立即回歸大腦，“你在哪個門？”
“南門。”電話那頭說。
“好，馬上來！”
郁辰拎着紙袋站在門口，看着榮琛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自己視線。那一刻，心底仿佛有什麽被觸動，從來沒有……
從來沒有人朝着自己的方向，飛奔而來。
“呼！”榮琛大口喘氣，“年紀大了，才跑幾步就受不了了。”
郁辰覺得好笑，“你在諷刺我哪？”
“啊？”榮琛驚得瞪大眼睛，“哪有？”
“我比你大好多，你這樣就年紀大，那我呢？虧得我還覺得自己挺年輕的。”
“啊……”榮琛同學作呆若木雞狀，他實在想象不出郁辰還會開這樣的玩笑。
“跟你開玩笑呢，這個給你。”說着遞上手裏拎着的袋子。
“給我的？”榮琛懷着無比激動的心情顫悠悠接過，會是什麽呢？
“你上次不是托我幫你買套衣服麽，這就是。”
“哦。”一盆冷水徹底澆熄興奮的火焰，原來是自己托他買的女裝。“叫我去拿就好了，還麻煩你特意跑一趟。”
“我正好在附近辦事，就順帶拿過來。”
“哦，”榮琛無力應道，原來只是順便啊。
“怎麽了？臉色好像不太好看。”郁辰注意那人蒼白臉色，關切的問。
“啊？”自己沒病沒痛的，怎麽就臉色不好了？榮琛支支吾吾，“我有點頭痛，你剛才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正睡覺呢。”
“頭痛？是不是沒有睡好。”這是郁辰經驗，他只要一熬夜就立馬頭痛。
“沒事，現在好多了。”榮琛看了看手裏拎着的那套衣服，腦筋一轉，“你等我一會，我馬上就來，就一會。”也不等郁辰回答，他轉身就跑，生怕那人拒絕。
郁辰站了一會，覺得這裏人來人往不太方便，就去了車上，果然不一會就接到榮琛的電話，“不是說好等我的麽，你怎麽就走了。”那委屈的口吻，還帶着點可憐的味道。
“我沒走啊，就在停車場。”郁辰報了個車牌號碼給他，很快就看到那個身影奔跑着過來。
“我以為你走了。”榮琛打開車門坐了進來，氣喘籲籲。
“沒有，只不過換個地方等你。”郁辰望着他因為運動而泛出的紅暈，忽然想到，為何自己看到的他，都是奔跑着？那些青春的活力似乎已經十分遙遠，見到他，忽然蠢蠢欲動。郁辰定定神，問：“還有事麽？”
“我請你吃飯吧。”榮琛說。
郁辰顫了顫唇，似乎有些為難。榮琛不是笨蛋，自然看得出他猶豫，右手立即搭上門把，“你沒空就算了，下次吧。”
“也不是沒空。”郁辰脫口而出，“而是我準備自己做飯，材料都買好了，要不你就跟我回家吃飯？”
“好啊。”大大的笑容咧開在榮琛嘴角，這麽快就可以登堂入室麽？
***
“你家挺大啊……”榮琛一進門就四處打量，很幹淨，很整潔，很……冷清……
郁辰掀了掀嘴唇卻不知道怎麽說，斟酌一下還是解釋道：“這是我朋友的房子，他出國去了，我算是幫忙看家。”自夏睿婷痊愈他就搬回了段唯夏那裏，雖然他說過自己住多久都可以，但是……寄人籬下總不是長久之計。
“哦。”原來這樣啊。那……榮琛忽然想到，他豈不是跟自己一樣，在這個城市都沒有屬于自己的家？
“你随便坐吧，我去做飯。”
屋子确實夠大，榮琛坐在沙發喝茶卻總感覺周邊有陣陣寒意襲來。百無聊賴下他走進廚房，不出意料看到郁辰忙碌背影，忽然覺得十分感動。
“我給你幫忙吧。”榮琛說着擺開架勢，想看看那裏能幫的上忙。
“不用，你等着吃就好了。”郁辰笑，手裏卻是不停。
“可是……”自己這樣會不會很失禮？本就兩手空空着來了，還什麽都不做？
“是不是太無聊？你可以把電視打開，旁邊的CD架也有不少電影。”
“但是……”不如你的忙碌來的好看，榮琛還是願意呆在廚房，“你都是自己做飯嗎？”
“不是，很少。”郁辰蓋上鍋蓋，轉過身來看着他說：“今天是周末，我也是心血來潮。”
榮琛這時才注意到郁辰身上穿了件大紅色的圍裙，上面是卡通豬的圖案。他知道，這是宜家豬年限量版發行的圍裙。
“好可愛……”榮琛輕聲說。
“什麽？”
“我是說你的圍裙好可愛。”
“哦……”郁辰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朋友買的，就一直用了。”逛宜家的時候夏睿婷說喜歡，非扯着要買，自己卻又不用，最後還是送給了郁辰。
“嗯。”榮琛點頭，“你一個人住這麽大的屋子，想必打掃起來很麻煩吧……”他剛才注意過了，只有一套洗漱用品，只有一個水杯，只有……一個人住……
“鐘點工每個星期都會來打掃一次。”郁辰掀開鍋蓋熟練的翻炒，“你把碗筷拿出去，很快就可以吃了。”
榮琛積極的配合，忙進忙出幫着端菜，等郁辰解下圍裙坐到餐桌旁邊，榮琛都已經洗好手坐着等他了。
涼菜是金針菇拌粉絲，炒菜是番茄雞蛋，青椒肉絲，糖醋排骨，還有一個鲫魚湯。
“很久沒吃家常菜了。”榮琛端起飯碗，頗有些崇拜的望着他：“你手藝很不錯啊！”
“一個人住，又不想每天都吃外食，就只能自己動手。”即使那些跟段唯夏一起住的日子，下廚的人也只有自己。
“比食堂的飯菜好吃多了。”榮琛大筷夾菜吃得不亦樂乎。完全忘記“失禮”這回事情。
“那是大鍋飯，要求也不能太高了。”
榮琛想想也是，哪個學生不是受盡食堂“摧殘”？除非你不在學校吃飯。
“你不是本地人吧？”郁辰問。
“嗯，”榮琛報了個地名，是個不錯的城市，也不是太遠。郁辰沒有去過，榮琛便說，有機會帶你回家去玩。郁辰笑着答應，大概還是敷衍的成分偏多。
“教你個追女孩的方法，”郁辰忽然興起，“第一次約會女孩最好請他去你家。”
“為什麽？”榮琛微微蹙眉，好好的說這個幹什麽。
“讓她看到你良好的條件啊，房屋整潔纖塵不染，男主人單身獨居，出的廳堂下的廚房。留她用餐，顯示你不錯廚藝。女孩子固然喜歡浪漫溫情，但現實生活也缺一不可。”
榮琛聽了沉默不語，默默拔了幾口飯才擡頭看他，“你在說你自己嗎？”
“呃？”郁辰一愣，沒有明白。
“郁辰，”榮琛躊躇着，垂下視線，看着面前的飯菜，喃喃道：“我不喜歡女孩子。”
郁辰一怔，随即笑開，“我想男士也該通用。”
榮琛扒拉米飯，頗是無可奈何。對面那人外表看似溫和，內裏卻是銅牆鐵壁。
“我好像說多錯多。”郁辰願意自我反省。
“不，是醍醐灌頂，讓我恍然大悟。”榮琛覺得自己需要時間，好好思考。
“啊？”郁辰一時之間反應不來，“什麽意思？”
“沒事。”榮琛看着那人笑得勉強。忽然想到徐力那句“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是他此時人生目标精神寄托，那麽自己呢？感情這種東西是否也能像讀書般只要努力就有收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