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深夜來訪
深夜來訪
早上出門的時候，郁辰猶豫了一下，選了件黑色絲絨質地休閑西裝，裏面襯一件淺粉色低領毛衣，藏青色牛仔褲。
“嘩，”榮琛看到立即兩眼放光，狗腿的問：“你今天晚上是要去相親嗎？”
“不是，”郁辰說，微微的羞奈讓人目不轉睛，“只是今天晚上你要自己吃飯了。”
“嗯。”榮琛點頭，也不追問。葉雲修那天不是說了麽，“夏老師”請吃飯，只是，這個夏老師是誰？
聰明如郁辰，哪裏不懂這個孩子正嚴格的遵守着自己的游戲規則，不敢越雷池一步。看他漆黑的眼睛裏閃爍的光澤，傷心的，快樂的，驚喜的……
一點點沉甸甸壓在心底。郁辰無聲嘆息，榮琛榮琛，我究竟何德何能？令你如此不離不棄……
“郁辰！”歡快的聲音随着開門聲響起，又是一個不喜歡敲門的。
“小睿，你怎麽來了？”“突擊”的風格還是沒有改變，郁辰越發覺得那些日子大家都不曾離開，哦，今天晚上就可以見到唯夏了，他好嗎？他一定很好吧。
“這是……”夏睿婷看到一旁坐着個帥氣男子，頓時好奇無比。
“這是榮琛，葉雲修的特助。”郁辰介紹。
“他……”夏睿婷想說什麽卻忽然生生停住，大方的伸手過去，微微颔首，“你好，我是夏睿婷。你可以叫我小睿。”
“你好。”榮琛點頭，笑容明朗，頗是風度翩翩。就是身上那件連帽衛衣讓他看上去有一絲稚氣，破壞了努力維系的成熟淡定。
“榮琛，你不回去上班嗎？”郁辰看看時間，已經到點，卻不見他有絲毫行動。
“今天不是星期六嗎？”公司何時變成單休？夏睿婷奇怪的望着郁辰，“怎麽今天也要上班嗎？”
“哦，”郁辰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平日裏加班習慣了。”一時之間忘記日期。
“葉總今天都沒有來上班。”榮琛小聲嘀咕，自己哪裏有那麽多活需要周六加班麽。
“那你……”郁辰沒有說的下去，這孩子不過是想在不影響自己工作的前提下見到自己。
“郁辰，這麽拼命……不知道的以為你要買房結婚啊……”夏睿婷笑，忽然上前一步，湊到郁辰而邊，“你是早就嫁給我的人了，別那麽花心！”聲音不大，卻正好能讓辦公室的每一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郁辰看向榮琛，後者臉色巨變，短短幾秒，五光十色。
“我……”榮琛艱難的吞咽口水，潤滑一下嗓子，“我先走了。”
“榮……”郁辰微微伸出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下，看着他開門離開。
“其實你可以帶他一起去。”夏睿婷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說。
“呃？”不就是你把人氣走的麽！
“他不是喜歡你嗎？”夏睿婷一語中的，看着郁辰眼神清亮。這年頭怎麽好男人都去喜歡男人了呢？
“你怎麽知道？”郁辰驚詫，這人是火眼晶睛麽？
“是你笨還是我笨，”夏睿婷伸出手指戳了戳那人胸膛，“這麽明顯，白癡都能看出來！”那孩子看着你的眼神這麽深情，即便遲鈍如我也是看得一清二楚啊。
“小睿……”郁辰開口，卻不知道說些什麽。
“唯夏一定會很高興……”夏睿婷笑，眼中是無法掩飾的淡淡哀傷。
“小睿……”
夏睿婷把額頭靠在郁辰胸前，“真好，郁辰，這樣真好……”
郁辰撫摸着夏睿婷柔順長發，愣愣看着虛空……
這樣真的好嗎？
***
“今兒怎麽想到請我吃飯？”徐力坐在榮琛對面，看着他一杯杯灌酒。
“請你吃飯還要理由嗎？”榮琛有些氣不打一處來，“這麽多時間不見，你也不主動聯系我！”
“嗨，不是你說忙嗎？”徐力覺得冤枉，“是你說要應付這個學習那個，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用，我哪裏還敢去打擾你！”
徐力不是沒有見過榮琛忙碌起來昏天黑地的樣子，剛說可以開始實習，榮琛就找了大量的資料，做簡歷，如何才能印象深刻，出奇制勝。面試的儀表，筆試的試題。沒完沒了。可是他就是能夠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
不是不佩服，那樣的韌性和執着的勁頭，仿佛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整個民族。
那樣的榮琛，真正讓人刮目相看。
是不是到了一定的時候，人就會自發自動的成長起來？以前不屑一顧的那些東西重新挨個拾起來，拍拍灰塵，開始視若珍寶。
是啊是啊，總有什麽能打開心靈的鑰匙，抓在靈魂所在。
現在的他，是找到了嗎？
可是，為何忽然之間又灰頭土臉？
“你小子是不是談戀愛了？”徐力大膽問道。
榮琛聞言擡頭看他，點點頭，又搖搖頭。“我追不上他！”
“不是吧，你條件這麽好，還有人看不上？”
“不，不，”榮琛伸出一只手指在面前晃了晃，“我不夠好，完全不夠好。不夠成熟，不夠懂事，更不夠出色，我配不上他，你知不知道，我配不上他！”白天“老板女兒”的形象還在晃動，那麽漂亮的一個可人兒，那麽出色的一個女子……
“喂，你少喝點！”徐力按住榮琛倒酒的手，“你就是讓我來看你喝悶酒的啊！”
“我是請你吃飯的呀！”榮琛故作驚訝，随即笑了起來，“沒事，阿力，我真的沒事。”
“榮琛，不是我要說你，你還是學學我吧，一個人多好，不要去顧及別人喜好，不要絞盡腦汁讨好誰哄誰，想幹啥幹啥，輕松自在。”
“阿力，你也是個能人！”榮琛豎起大拇指，在他面前比劃了一下。他依舊記得那個晚上送他去醫院的晚上，那樣慘敗的面色，以致自己都恍惚覺得這個生命就要去了，可是不過短短幾月，那人就坐在自己對面說，“一個人多好”。世事無常，真是世事無常！
“你當時怎麽勸我，我現在也怎麽勸你，想開一點。天涯何處無芳草。”
“話是不錯……”真的不錯，可是榮琛才明白什麽叫做“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榮琛！”徐力有些急了，看着他一臉的擔憂。
“沒事，真沒事，就是有些心煩，你好好陪我吃頓飯就好。”
那一頭。郁辰随了夏睿婷回家，一踏進屋裏，熟悉的感覺便迎面而至。
“郁辰來了啊，快進來坐，”夏逸興招呼着，滿面笑容，“呀，我怎麽忘了，你也是小半個主人啊，”說着“哈哈”大笑起來，“你自便吧，我還炖着湯呢。”
“您忙。”郁辰也不跟他客氣，放下手裏的禮物跟着夏睿婷往裏坐。
“唯夏，你趕緊下來，郁辰來了！”夏睿婷對着樓梯大喊，一會就聽見拖鞋“踢踏”的聲音，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随後出現在樓梯，靜靜微笑，他喚：“郁辰。”
郁辰曾經無數次想象過自己再次見到他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景。會激動？會感觸？還是傷心？
可是所有的猜測都不如真實見面的感受。
那一刻……
他心裏只有滿滿的感激……
郁辰慢慢走過去，伸出雙臂把那人圈進懷抱，“終于還是回來了……”
來的最晚的是葉雲修，一個晚上別別扭扭，神态怪異，卻極力保持鎮定，臉色反而難看。夏睿婷自然不會放棄這調侃機會，每個字每句話都被她拿來嘲笑一番，葉雲修說不過他只能狠狠瞪他。夏睿婷卻歪倒在唯夏身上，笑的毫無形象。原來失了“平常心”的人，連帶智商都會下降。
“你爸爸，不介意？”郁辰并不相信夏逸興什麽也看不出，飯後兩人站在陽臺上閑聊，他忍不住問。
“你是說唯夏和葉雲修？”夏睿婷果然睿智，輕輕一提就知道說的是什麽。
“嗯。”郁辰望着玻璃窗外的天空，暮色隆重，厚厚雲層，什麽也透不出。
“我爸爸……我沒有正式問過他這個問題，但他一定看出端倪，我想……”夏睿婷細細想過，“他是個開明的父親，在加上他一直對唯夏有愧疚，他不會幹預他任何事情，只會包容的付出。”
“嗯……”那就好。能得到家人的祝福，比什麽都好。
“你呢？”夏睿婷轉頭看着郁辰，目光灼灼。
“我？”郁辰挑挑眉，“我很好啊。”
“郁辰，我最看不得你這點，所有情緒隐忍起來，不哭不鬧，乖巧至極。這樣快樂嗎？”掩飾所有情緒，活在自己的表象中。
“不，我就是在努力讓自己過的快樂，”郁辰仔細斟酌，“那些會讓我難過分神的事情我不願去想。”
“可是你不想并不代表不存在。”
“嗯……”郁辰托着下巴，“我會遺忘，一般來說，會困擾我的，基本上都不是重要的東西。”
“如果很重要呢？”夏睿婷難得的咄咄逼人，郁辰奇怪的望她一眼，想了想說：“努力面對。”
“郁辰……”夏睿婷靠上他肩膀，“你這麽好，一定要幸福啊！”
“嗯，”郁辰望着前方，視線漸漸失去焦距，“我會的。”
“聊什麽呢，這麽高興。”兩人轉頭，進來的是段唯夏。
“我在拷問有人追求他的事情。”
“是嗎？”段唯夏似乎驚喜無比，“是什麽樣的人？”
“別聽她胡說，”郁辰甩甩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段唯夏“呵呵”笑，“我只是負責上來喊你們吃水果。”
三個人一同下樓，葉雲修已經正襟危坐，一絲不茍。
“快來坐吧。”夏逸興高興的招呼，“家裏很久沒有這麽熱鬧了，以前工作忙的時候還不覺得這麽冷清，現在清閑下來，頓時覺得屋子空蕩蕩。”
“爸，”夏睿婷一聽，立即丢掉手裏的水果，抱住夏逸興脖子，“我不走了，我留下來陪您……”
“說的什麽孩子話！”夏逸興拍拍夏睿婷手背，“女大不中留。”
一時間，人人各自感慨，都是單身。可不是？
葉雲修視線溜到段唯夏身上，“這次……什麽時候走？”
“暫時不走了。”段唯夏說，“有個出版社要幫我出版游記，我暫時不會走。”
“嘩！”夏睿婷乍舌，“設計師變成大作家了。果然是我們夏家的孩子，才華橫溢啊。那我是不是也該去找個副業做做？說不定明天也是一什麽‘家’啊！”
衆人笑開，給這個諾大屋子增添了不少喜氣，“那就住家裏吧？”夏逸興問。
“不，我今天回自己家。”段唯夏說。
自己家？
“好啊。”還是郁辰反應快，“那你等會就跟我一起走？”
“嗯，”段唯夏點頭。
“唯夏，住家裏不好嗎？”夏睿婷疑惑，她以為段唯夏已經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了，為何還要走呢？爸爸想必會很傷心吧。
“那裏也是我的家啊。”
夏逸興随即會意，“回去住幾天也好。”畢竟段唯夏的母親曾經在那裏居住啊。
只有葉雲修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郁辰帶着段唯夏回到家，剛一出電梯，就看到有個人蜷着身子坐在自家門口。郁辰一看那身影，心裏“格楞”一聲。
“榮琛……”郁辰拍拍他抱着胳膊的手背，冰冷刺骨。
那人迷迷糊糊擡起頭，“郁辰，你回來了……”掙紮着想站起來，卻發現四肢發麻，郁辰扶着他站起來，靠在牆上好一會才恢複過來。
段唯夏看着他們，打開屋門，“進來再說吧。”
榮琛這時才注意到原來還有一個人，細細打量過去，與自己一般個頭，白色的短打羽絨服，湛藍色牛字褲，深色登山鞋，背一個黑色的背包。清爽帥氣，跟郁辰站在一起，不僅不會輸給他一絲一毫，反倒有壓過他的勢頭。他是誰？
“唯夏，這是榮琛，我……”郁辰忽然不知道該如何介紹他們之間的關系，說朋友好像太淺，說戀人又太深，說同事又疏遠，郁辰為難着，手足無措。
“我是段唯夏，你好。”手伸過去，那孩子簡單握了一下就急急放開，這很不禮貌。
果然，郁辰微微蹙眉，口氣也順帶淡漠起來，“這麽晚找我有事嗎？”
“我……”榮琛開口，卻發現自己沒有一個合理的理由，他看着郁辰，又看看段唯夏，咬了咬下唇，“沒事，我走了。”
看着那孩子快速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背影，郁辰心裏仿佛被什麽狠狠刺了一下，一陣陣抽痛，“你不追嗎？他坐了一個晚上等你總不可能真的什麽事都沒有吧。”
郁辰愣愣看着前方，忽然拔腿就跑。
段唯夏站在原地，嘴角漾開淺淺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