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在你身旁
在你身旁
郁辰走進樓梯間，就看到那人站在角落，垂着腦袋，全身緊繃。郁辰深深吸了口氣，慢慢走過去，“榮琛……”手搭上他肩膀，才發現手掌下的身體正微微發抖，郁辰一驚，板過他肩膀讓他面對着自己，不出意料，通紅雙眼，卻是別開頭，不願看着自己。
郁辰放軟了聲音說：“榮琛，先進屋去吧，外面太冷了。”
“我不去。”倔強的聲音，沒有退讓的餘地。
“可是我很冷啊。”
榮琛斜斜看了一眼，郁辰仍是上午的那套衣服，室內有空調無所謂，可是現在是深夜的室外。榮琛的心一下子就軟了，“那……你進去吧，我走了。”自己是不是忒矯情啊，榮琛郁悶着頭垂得更低。
郁辰笑，“走吧，我還指望你給我泡巧克力喝呢！”說着拉起他就走，榮琛忽然覺得，原來郁辰的手也會這樣溫暖。
兩人進屋的時候，段唯夏正坐在沙發看電視，脫了外套，穿着件高領的煙灰色毛衣。看到他們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我先去睡了，時差還沒倒過來呢！晚安！”也不等他們回答，擺擺手就進了房間。
榮琛注意到，段唯夏進的房間就是他留宿那天郁辰睡的房間。他看着那緊閉的房門，心裏的某種液體呼啦啦的翻騰。卻始終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麽。混沌着，一團漿糊。
“坐吧。”郁辰泡了杯巧克力遞給他，“暖暖手吧，這麽冰。”
榮琛接過來捂在手中，很溫暖，可是心裏的冷呢？心裏的冷怎麽辦？
“榮琛，”郁辰靜靜開口，柔和的聲音混雜着電視的聲音，聽在耳裏似乎有些不真切，榮琛回頭看他，郁辰卻垂着視線看着自己膝蓋，“其實，我應該有很多東西要告訴你，但是我不知道怎麽開口，我……還沒有理清，或者說，我還沒有準備好……我們慢慢來好不好？”郁辰說着轉頭看他，眼神裏閃爍的是讓人信賴的光芒。
“我沒有逼你，我不是……”
“不，榮琛，你做的很好，”郁辰打斷他，“是我自己的問題。”
“是你自己說不要庸人自擾的……”
郁辰一愣，随即笑開，“你還真是學以致用啊！”
榮琛撇撇嘴，并不答話。這些日子他一直都努力着，想那一天能走進他心裏，現在看來，會是條漫長而曲折的道路啊。哎呀，真是持久戰啊！天哪！您咋這麽折騰我呢？總不是看我生命力旺盛吧。即使小強也有脆弱的時候啊……
“看來我也是高估了自己。”并不是放不下什麽，也不是不能忘記什麽，只是他不認為自己這麽快就能開始一段新的感情。郁辰不是沖動随便之人，至少現在不是，他不想自己不夠慎重的決定害了別人。對于感情，他一直都覺得既然開始了，就要好好走下去，即使無法保證未來。
但他覺得現在的自己，沒有這樣的能力。
“郁辰……”
“沒事，早點睡吧。”郁辰站起來，忽然想到什麽，“你今天只能跟我睡了。”
榮琛立馬瞪大眼睛，眨了眨，再眨了眨，“好的。”
郁辰向來習慣裸睡，可是這次卻穿上了T恤沙灘褲。看着那人早早就鑽進被子，只露出一雙眼睛溜溜的看着自己，郁辰就忍不住想笑。
“有話跟我說？”郁辰掀開被子躺進去，那人穿的是自己的睡衣，整整齊齊，一絲不茍。
“哦，”榮琛忽然搖頭，“沒有。”
“那就睡吧？”
唯一的照明被熄滅，眼前忽然陷入漆黑，那突如其來的壓迫感讓榮琛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手腳拘束着，不敢妄動一絲一毫，連帶的呼吸也緊迫起來，一下一下，在這個空間裏格外刺耳。
“郁辰……”榮琛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來舒緩自己的緊張。腦袋裏一片片白霧，眼前卻是五光十色。
“怎麽了？睡不着嗎？”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麽近，那麽那麽的近……
“我想你個問題……”
“你說。”
“上次為何要把房間讓給我？”
黑暗中，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不安全的錯覺格外的強烈，榮琛久久等不到回答，心裏恐慌起來，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麽？
“還記得我說，我也只是給人看房子嗎？”淡淡的聲音飄來，不清亮，卻足以驅散榮琛心中的不安。
“嗯，”當然記得。
“這個房子的主人是唯夏，我總不能讓你去住他的房間吧？”
“哦……”平靜的聲音，內心卻如同八級臺風，吹亂了一切，竟然……是這樣……
“榮琛，你別胡思亂想，我在這裏也住不了多久的。”
“沒有，我只是……”只是什麽呢？榮琛自己也疑惑了，這時手掌忽然被捏住，卻僅僅那麽一下，就被快速放開。
“快睡吧。”
榮琛貪戀着手掌的溫度，久久的……不能回神……
***
一年中最忙的時候到來了。
榮琛被指揮的團團轉，恨不得就能插上翅膀腳不沾地。這個文件要打印，那個文件要傳真，這個飯局要預定，這個電話不能接。通常是手裏還握着固定電話呢，內線就響了，他恨不得自己有三頭六臂，一個頂三！
心力交瘁，精疲力竭。
榮琛都覺得自己只剩下一口氣，但他卻不能抱怨一絲一毫，因為他的老板，葉大經理比他還忙。
“你好，我找葉雲修，他在辦公室嗎？”溫潤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榮琛從“雜貨堆”中擡頭，卻是一愣，傻傻點頭，指了指辦公室方向。
“謝謝。”段唯夏往裏走，忽然停下轉身，“你是叫榮琛吧？”
榮琛依舊傻傻點頭，看着他滿意的點了下頭，潇灑轉身。
天啊，天啊！為什麽郁辰身邊都是這樣鐘靈毓秀的人物？
天要亡我！嗚呼哀哉！
忙碌确實有忙碌的好處。
當我們榮琛同學如同陀螺般不停旋轉的時候，他充分體會到了忙碌的好處。
說話扯着嗓門，“嘿嘿，你！幫忙把這份文件送去總務。這個這個，拿去碎掉！”走路帶風，恨不得桌上的紙張都随着他腳步輕舞飛揚。連一個手勢都是氣勢磅礴，雷霆萬鈞！其他的什麽都靠邊站，疑慮，焦躁，不安，統統給我見鬼去吧！
雖然，只是打雜。但好歹也是老板身邊打雜，跟一般的可是大大的不同！
哈哈，這是否就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這天吃過晚飯，榮琛同學拖着沉重不堪的身體爬進辦公室。剛坐下不久，門外就走進個人。
“葉總……”榮琛擡頭看他，指了指辦公室方向。
段唯夏搖頭，“我不找他。”
“呃？”不找他難道找我？榮琛轉頭看看諾大辦公室，好像也只有自己還留在這。
“我就在這裏坐一會。”段唯夏拉過張椅子在他旁邊坐下。
“哦。”榮琛想了想，去茶水間倒了杯熱茶遞給他。
“謝謝，”段唯夏這次穿了件米色的休閑外套，卡其色長褲，頭發修剪的很漂亮，很時髦的發型。
榮琛覺得跟他也實在也沒什麽話題，加上手頭忙，他也打不起精神搜刮話題。兩人就那麽靜靜坐着，相安無事。
風扇的“嗡嗡”聲，紙張的“唰唰”聲，在這個安靜的空間格外刺耳。
榮琛一邊打字，一邊再想自己是不是該跟他說些什麽，剛想開口，卻聽到他說，“你跟郁辰很熟嗎？”
“啊？”榮琛一愣，眨眨眼“嗯。”了一聲。
“我跟郁辰，是很多年的朋友了。”
“哦。”
“你很喜歡他吧？”
榮琛手指一頓，轉過來看他，怎麽自己有表現的那麽明顯嗎？人人都知道啊！
“他也很喜歡你，好好加油吧！”說着拍了拍榮琛肩膀，放下手裏的杯子，“我先走了。”
這樣就走了？榮琛望着他離開的背影，那麽好看，那麽修長，可是……
卻是怪人一個！
他剛才說“他也很喜歡你？”
淡淡笑意爬上嘴角，慢慢擴大，他既然知道自己喜歡他的事實，那麽他喜歡自己想必也是事實？
***
郁辰走進辦公室就看到放在桌面的早餐。叫了秘書進來，掏出錢包，“麻煩你這段時間給我帶早餐了。”說着遞了錢過去。
秘書卻只是笑，“這錢要給也不是我給我啊，我只是每天都在會在電梯口碰上個人。”說着就走了。
郁辰看着桌上的粥發了會呆，才打開來吃了，還有兩個素餡的包子。這個人竟然知道自己不吃肉餡的包子？郁辰愣愣想着，慢慢吃完了早餐。
中午吃飯的時候，郁辰破天荒去了員工餐廳。
剛在那人對面坐下，就聽得手機響起，那人一接聽臉色立馬就變了，“喂，您不能這樣啊，我都準備好了，您這樣不是逼我去睡馬路麽……我可是訂金都交了的啊……啊？你說什麽？喂？”
“這什麽大爺啊，耍人也不帶這樣的啊！”榮琛挂上電話，滿臉愁容。
“怎麽了？”
“我租了個房子，訂金都交了，房東居然說不租給我了！”
“這樣啊……”郁辰也覺得為難，其實這樣的情況，他完全可以說“去我那住吧”，但問題是自己也是借住在別人家裏，如何能開這個口，看來買房子的計劃是刻不容緩了，就買精裝的吧，付了錢就可以直接入住，也省去許多麻煩。
“嗯，”榮琛扒了兩口飯才忽然醒悟過來，“你找我？”
“嗯，”郁辰笑的有些勉強，“謝謝你的早餐。”
“哦，”榮琛似乎有些無精打采，“反正我也要吃的，就幫你帶一份了。舉手之勞。”
對你來說或許只是舉手之勞，但對我來說就是難能可貴。郁辰心裏想着，說出來的卻是“還是要謝謝你，包子很好吃。”
榮琛笑，有些害羞，“那就好。”
吃完飯兩人各自回辦公室。榮琛同學煩惱了一下午住房問題，最後還是徐力同學幫忙解決了，怎麽解決？跟他擠擠呗！
這個時候還是需要兄弟的！
榮琛同學忽然意識到了友情的重要作用。這種純粹的感情是崇高的，無私的，值得好好歌頌大力宣揚的。
原來，無論何時何地不會抛棄你的除了親情，還有友情。
榮琛同學最近都沒有去找郁辰，連帶中午都不去休息了，他在做一些作業，他要利用一切休息的時間好好做作業……
嗯……其實就是打聽些什麽。都說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更別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毫無準備的仗，怎麽打？
所以榮琛同學考慮來考慮去，決定出手。自己不能當無知小兒不是？
在犧牲了N多甜食之後，榮琛同學知道了個大概，但怎麽想卻怎麽怪異，基本上每個人說出來的版本都有出入，他尋思着，自己校正了一下。
據說……僅僅只是據說。
據說段唯夏當年“馨城”獎被淘汰卻莫名其妙成了“FREE”的主設，而且是排擠掉了他原本的上司，還有版本說是因為他勾引了老板的女兒，成功入駐。後來就跟葉雲修争權奪勢，無奈勢單力薄，拉攏了自己的好友進入公司幫忙，那個好友，就是郁辰。但是後來的局勢卻讓人有些看不懂，自從郁辰進入公司，老板的女兒似乎就喜歡跟他黏在一起，甚至為了他休學進入公司工作。只是後來夏睿婷意外受傷，本來傳聞是要和段唯夏結婚，卻不知怎的，段唯夏忽然消失，郁辰搬進夏家照顧她，後來她痊愈出國，郁辰就一直留在“FREE”，卻始終沒有坐上主設的位置。有人說是公司不夠器重他，有人說是他在等段唯夏回來，總之就是衆說紛纭，千奇百怪。
可是“FREE”的銷量卻是一直在往上升，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你打聽這個做什麽？”
“啊？哈哈，好奇，好奇……”榮琛打着馬虎眼蒙混過去。好在這樣的人多的是，多他一個也不會引人關注。
“上頭的事情跟我們無關，”那人神神秘秘，“但是據說大老板很看重他，都送了2%的股份給他，這個年終的分紅都抵一臺車。”唉唉，總說“我只告訴你”的秘密卻是人人都知道的，見怪不怪！
“啊？”榮琛同學忽然有些後悔打聽這許多，果然還是庸人自擾，自己怎麽就是閑不住呢！
可是也都已經晚了，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那麽一些。這幾個人的糾葛實在複雜，拎不清，拎不清，暈了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