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席休雲,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

這句話說出後,郁文虞神情平淡地盯着席休雲,等着女人的反應。

席休雲放水杯的動作一頓,即使早有預料,但是當她聽見這句話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心口一疼,緩緩轉過身,溫柔的笑了一下,說道:“阿虞是想回去住一段時間陪文溪姐嗎?”

郁文虞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看見她那一抹強撐的笑容,忍不住心疼,但還是嘆了一口氣說道:“你不必歪曲我的意思,無論怎麽說,許知蕭都是造成我母親死亡的推手,現在她屍骨未寒,我真的無法面對你。”

席休雲嘴角扯的那抹笑容僵住,接着她垂下睫毛擋住了眼底的苦澀,走到郁文虞的輪椅旁,緩緩跪在郁文虞旁邊。

女人原本清冷的嗓音帶上苦澀沙啞,乞求道:“阿虞,可不可以不要對我這麽殘忍”

郁文虞閉了閉眼睛,将淚水逼回去,微微側了頭不敢看席休雲的臉,張口時已經帶了哭腔的聲音沙啞道:“不是離婚,只是分開一段時間,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席休雲期待的眼神漸漸暗淡,伸手想握住郁文虞的手,但是被輕輕拂開,席休雲的手僵住,輕飄飄地問:“那要分開多久,一年?兩年?還是分開長了就想離婚了。”

郁文虞猛的回頭,看向席休雲的眼底通紅,神情有些失控,語氣冷硬地說道:“席休雲,你難道也要成為第二個許知蕭嗎?就像她逼死我母親一樣逼死我嗎?”

席休雲瞳孔驟縮,眼底情緒破碎,似是不可置信,又似悲痛。

許知蕭不信任顧隽,不停地逼問顧隽,敏感多疑,将結局導向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可席休雲又何嘗不是被許知蕭差點逼死過的人,一直以來她都在嘗試将許知蕭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消除。

席休雲将頭低下,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眼淚無聲低落在地板上,沙啞道:“我知道了,我會等你的。”

郁文虞不忍心看席休雲,怕自己下一秒後悔,連忙拿出手機撥通郁文溪的電話,叫她派人來接自己。

電話那頭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了席休雲的耳朵裏,席休雲任由眼淚滴落,跪在原來的地方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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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關門聲響起,直到汽車發動的聲音遠去,席休雲才将臉埋進了手心,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

分開後,事情并沒有像郁文虞想的那樣得到緩和,一面她心底深愛着席休雲,也知道這件事和席休雲沒有關系,但另一面一想到許知蕭對母親做的那些事,而席休雲又是許知蕭的女兒。

午夜夢回時分,看着席休雲那張和許知蕭有幾分相似的面孔,恨意就會爬上心尖。

郁文虞困在噩夢了,夢裏她控制不住地做出傷害席休雲的事情,郁文虞被折磨得快要瘋了,也想冷靜一下,所以提出分開一段時間。

離開席休雲後,郁文虞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心總是很慌,常常枯坐一宿,不出一個星期身體就受不住,身上開始疼痛,撐不住的時候只能通過安眠藥才能睡一會兒。

可是郁文虞不知道,她尚且如此難過,那被她暫時放棄的席休雲會有多崩潰,席休雲本來就有躁郁症,這些年在藥物和郁文虞的陪伴下才穩住病情。

如今郁文虞一走,堪堪穩住的病情裹挾着奔潰的情緒折磨着席休雲,躁郁症無法根治,每一次的複發只會給病人帶來更嚴重的後果,這一次,席休雲出現了嚴重的幻覺。

她将自己關在暗無天日的房間裏,不接受治療也不吃藥,仿佛只有通過折磨自己這一條路才能讓她的心活過來一點。

那些黑影環繞在身邊,帶着猙獰的面孔,尖叫着,席休雲捂着耳朵但也擺脫不了分毫,酒精麻痹着大腦,渾渾噩噩間席休雲仿佛看見了郁文虞。

席休雲想過去抓住郁文虞,但是手腕腳腕處都被宛若藤蔓的黑影纏住,席休雲焦急地呼喊郁文虞,但是那人卻聽不見她的聲音,提了行李一步一步的離她越來越遠。

腦海裏出現了一句古怪的聲音,低沉又帶着嘶嘶啦啦的電流聲,仿佛帶了迷幻的說道:“快!用刀把它們割斷啊!難道還想再一次失去她嗎?”

席休雲神情恍惚地将刀握住,腦海裏的聲音還在繼續:“快啊,她要是離開了就永遠不可能回來了!”

刀刃緩緩靠近手腕處,疼痛讓席休雲一下恢複了理智,低頭看着滲血的傷口,席休雲頓住,呆呆地盯着手腕。

......

郁家。

郁文虞坐在花園裏,曬着久違的陽光,但是身體內還是一陣陣寒意,任憑如何都驅散不了。

這些天郁文虞一直覺得自己心裏慌得厲害,而且經過這些天的折磨她也明白自己的愛,愛到離開席休雲自己就變成了行屍走肉,除了精神和肉體都在被折磨的痛苦以外,她再感受不到別的情緒。

但是郁文虞沒想到她會再一次重蹈覆轍,年少時她方才明白自己對席休雲的心意,席休雲就疏遠自己,而這一次,她堪堪說服自己,席休雲卻要真正的離開自己。

去往醫院的路上,郁文虞一度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若不是郁文溪攔着,就要做出一些傷害自己的事情。

可但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席休雲的那一刻,郁文虞感覺她心都要碎掉了。

分別半個月不到,席休雲就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了,病床上的女人面色蒼白毫無血色,因為她的血幾乎快流幹了,到醫院搶救的時候險些救不回來。

郁文虞伏在席休雲床邊,泣不成聲,病房裏只有她一個人,隐忍的哭聲在安靜的房間裏格外明顯。

她忽然想到,那天她在急救室的時候席休雲該有多無助,而自己為什麽又愚蠢到要為了許知蕭去傷害一個一直以來堅定不移愛着她的人。

可是。

人的感情倘若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世上就不會有那麽多遺憾了,郁文虞因為席休雲是許知蕭的女兒而疏遠席休雲,這件事談不上誰對誰錯,站在她們的角度,都有她們心中各自的痛苦。

郁文虞并不清楚許知蕭對席休雲做的那些事,也不知道席休雲一直掙紮在泥塘中,更不明白自己對于席休雲來說是那唯一讓她可以喘息的存在。

郁文虞只知道許知蕭是把她母親逼死的罪魁禍首,是讓她童年看着空蕩的房間呼喊卻得不到回應的人,是枕邊人的親生母親。

這樣複雜的感情讓郁文虞難以面對,她只是想稍微躲開一下,不用很多,哪怕只是一會兒,讓她可以聽聽自己的心究竟在說什麽,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

連這麽一點時間都不肯給她?

是她太貪心了,既想要母親又想要席休雲,所以才要把她們都奪走來懲罰自己嗎?

席休雲昏迷的這兩天,郁文虞算是一步一步地走過了席休雲的路,回到頤卿書院,那些點點滴滴的回憶就會一一浮現。

房間的血跡已經被清理幹淨,但是郁文虞還是可以看見席休雲曾經在這個房間裏是如何掙紮的。

她躺過的那片地板旁邊,白色的牆體上密密麻麻的刻着郁文虞的名字,曾經用她帶血的手指溫柔地撫摸過每一個字。

她們床頭的合照中,席休雲将自己的臉劃去,就連她自己都厭惡看見自己那副和許知蕭相似的面孔。

她們房間的浴室裏那面玻璃被砸裂開,縫隙裏依稀可以看見幹涸的血跡。

郁文虞仔細撫摸着每一處席休雲留下的印記,在那面破碎的鏡子前泣不成聲。

這一次,郁文虞在床頭櫃的抽屜裏找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滿滿一抽屜的藥盒。

只不過還沒來得及仔細研究裏面的說明書,郁文虞就接到電話,說席休雲醒來了。

病房裏。

席休雲面色蒼白,虛弱地讓醫生檢查着,在光下,女人白得近乎透明,唇上一點顏色沒有,看見郁文虞氣喘籲籲地回來,席休雲目光閃爍了一下,接着又暗淡下去,垂眸不看郁文虞。

醫生和郁文虞叮囑了很多,交代她不要刺激到席休雲,郁文虞認真地點頭,目光灼灼地盯着席休雲。

人都離開後,郁文虞依舊動作輕柔,仿佛是怕驚擾到席休雲一般,坐在席休雲床邊,小心翼翼地将女人的手握住。

“席姐姐,對不起,我不該...”

離開你三個字哽在嗓子眼遲遲說不出口,郁文虞張了張嘴。

席休雲依舊沒有看郁文虞,只是很輕地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累了。”

郁文虞見席休雲說累了,急忙幫席休雲掖了掖被角,在女人額頭落下輕輕一吻,說道:“好的好的,那姐姐你快睡一會兒。”

席休雲将眼睛閉上,默不作聲。

郁文虞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怕壓到席休雲的傷口,于是也只是關了燈和衣躺在旁邊的床上,借着月光看席休雲模糊的側顏。

因為等席休雲康複的時間很長,所以郁文虞只能臨時接過了雲虞的事情,而現在就算席休雲醒了也很虛弱無法處理公司的事情,好在有文特助的幫忙,郁文虞可以一邊學習一邊處理公司的事情。

但是絕大多數時間郁文虞都在病房裏陪席休雲,工作也盡量轉移到線上,每次換藥的時候看見那觸目驚心的傷口郁文虞都忍不住心疼。

席休雲醒來以後變化很大,不太願意說話,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昏睡,偶爾醒來也只是靜靜坐着,不會和郁文虞說什麽。

郁文虞抿了抿唇,知道這一次席休雲是真的傷了心,所以郁文虞也不會去問,只是在生活上細致地照顧,就像這些年席休雲照顧她一樣。

甚至也和家裏阿姨學了煲湯做飯,給席休雲煲湯,可是她得到只有席休雲禮貌疏遠的一聲“謝謝”。

郁文虞嘴角浮起一絲苦笑,但她并不埋怨,因為她心裏明白這些是她活該的,她不珍惜席休雲的感情,也和許知蕭一樣,在失去的時候才懂得珍惜,所以她這樣的人不配後悔。

她只希望席休雲可以稍微開心一點,整日郁郁寡歡對她的恢複也不好。

等席休雲稍微有了一些精神,不再終日昏睡的時候,郁文虞就會用輪椅推着她去醫院樓下的花園裏曬曬太陽。

花園裏的奶奶看見這兩天這兩個女娃總是來這裏曬太陽,不由感嘆姐妹兩個感情真好。

席休雲垂了垂眸,沒有說話,郁文虞彎了彎眉眼,解釋道:“我們不是姐妹,她是我的妻子。”

奶奶震驚了一下,連忙給兩人道歉,說自己只是知道,但身邊很少遇見所以誤會了。

郁文虞只是彎了彎唇角,說道:“沒關系的,可能我們有妻妻像吧。”

席休雲自始至終沒有說話,羽睫下的眼神晦澀不已,靜靜等兩人寒暄得差不多了才開口:“我有點累了,想回去休息一下。”

郁文虞應了聲,和奶奶道別,推着席休雲回去,在路上心情頗好地說道:“看來奶奶也覺得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席休雲咬了咬下唇,将喉嚨裏的艱澀咽下。

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郁文虞陪着席休雲恢複,直到席休雲手腕上的傷口愈合,開始下床進行肢體的康複運動。

郁文虞眨了眨眼睛,神情有幾分愉悅,這幾天席休雲對她的态度有所松動,除了“謝謝”和“我累了”也願意和她說別的話了。

郁文虞扶着席休雲慢慢走着,看着席休雲恢複過來一些的面色和體重,心想,再過一段時間,等席休雲完全恢複了,她們的生活也該回到過去了。

随着郁文虞對公司的事務處理得越來越得心應手,席休雲的肢體上的恢複也差不多,這一天,席休雲居然肯讓郁文虞上床了。

郁文虞壓住嘴角翹起的激動,但是開心還是忍不住從眼睛裏洩出,眉眼彎彎,不敢确定地問道:“真的嗎?我終于可以抱着你睡了?”

席休雲臉頰上不明顯的飛上兩朵紅暈,點了點頭,挪了挪位置,讓郁文虞上來。

郁文虞三步并作兩步上了床,輕輕地将席休雲摟在懷裏,感受到懷裏人瘦得硌手,心疼道:“老婆,你太瘦了,現在我的廚藝進步了好多啊,以後我們慢慢養回來,好不好?”

然而得到的卻是席休雲長久的沉默。

郁文虞的心不上不下的,直到女人清淺的呼吸傳來,郁文虞才輕輕探頭查看,原來睡着了。

這段時間席休雲似有若無的抗拒她都能察覺出來,她願意給席休雲時間慢慢接受自己,所以在席休雲答應之前她不會對席休雲做什麽。

看着月光下女人輪廓分明的側顏,滾了滾喉嚨,想了想還是小心克制地吻了吻席休雲的側臉。

沒一會兒困倦襲來,還帶着一點頭暈,不過郁文虞沒有多想,以為是因為今晚可以抱着老婆睡的原因。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女人平穩的呼吸聲,席休雲緩緩睜開眼睛,眼底一片複雜,盯着郁文虞看了一會兒,眼底淚光浮現,輕輕擡頭,将唇印在女人溫軟的唇上。

好一會兒,才輕手輕腳的下床,拿過自己的手機,看了一眼那條半個小時前的信息,又掙紮地看了一眼床上的郁文虞,指尖敲打屏幕,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

自從母親出事,郁文虞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麽舒服的覺了,緩緩睜開了眼睛,适應了一下窗外打進來的明亮的光,郁文虞勾了勾唇角,想去撈懷裏的席休雲,但是觸手卻是一片冰涼。

郁文虞一下子驚坐起,慌亂地看了一眼房間裏,找不到席休雲,就連桌上的手機也不在了。

郁文虞安慰自己,可能是自己睡得太久了,所以席休雲覺得無聊出去轉轉呢,郁文虞強行壓制住心底的不安,但是顫抖着手撥通了席休雲的電話。

“對不起,您所撥打電話是空號。”

郁文虞瞳孔驟縮,不可置信地又播了一通電話,電話那頭是機械女音冰冷的重複。

低頭的瞬間,長發将郁文虞的臉擋住了,看不清女人的表情。

想到這些天席休雲冷淡的态度,還有昨天晚上甜蜜的陷阱,郁文虞只覺得自己被騙得可笑,握着手機的手攥緊,隐隐泛白。

再擡頭的時候眼底蘊濃濃的怒火,撥通了一個電話,冰冷的聲音含着愠意,冷冷道:“就算把京城翻過來,都得把席休雲給我找回來。”

挂斷電話,郁文虞陰翳地盯着手機,微紅的眼眶隐隐有幾分瘋态。

蕪湖,“逐漸發瘋富貴花”現在好了,魚仔終于瘋了,終于要紅眼發瘋強制愛了。

馬上要完結了,稍稍透露一下,由于割腕後遺症席姐姐的手可能沒什麽力氣...所以...攻守之勢異變也。

汗流浃背了吧我可愛的讀者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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