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那個無法和解的自己①
那個無法和解的自己①
太原路的一棟別墅餐館內,單語正安安靜靜地撥弄着面前的餐巾,百無聊賴地點看着手機,上面顯示是下午一點零八分。
嘆了口氣,單語招來服務生,點了份巧克力熔岩蛋糕。
然後,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點着手機,将屏幕上面的小人從一個方塊跳到另一個方塊,一邊惦念着秦悕浵不知道早上吃了什麽。
猶記得昨晚秦悕浵讓她今天不用去做早飯時的神色,就知道秦悕浵今天應該是回秦家見老祖宗了。
這家老餐廳上菜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她點的甜點就上來了,于是,單語從想着秦悕浵玩手機到吃着蛋糕玩手機。
這裏的蛋糕味道不錯,一口下去是濃郁的巧克力味兒帶着奶香,最後好像還能化出點兒巧克力醬似的。
就在她專注着吃了大半份的時候,頭頂上一個女聲響起,“呦,約我吃飯你先把自己塞飽,怎麽着?這是想省錢?”
擡首,今天的江萊一改往日火辣張揚的風格,穿着一身簡潔挺括的香奈兒黑白套裝,原本的大波浪被拉得直直的,感覺非常淑女。
單語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笑得格外揶揄放肆,說,“你這是借了你姐姐的衣服還是你妹妹的?”
江萊一時被這笑晃了眼,随後毫不示弱地接,“你平時這樣你老板知道麽?”
單語一派輕松自然,指了指對面的位子,“坐吧。”
江大小姐走過去,看看單語,又看看座位,嫌棄地一個扭身,坐到了單語旁邊的位子上,順手把她的喜馬拉雅鉑金包丢到了旁邊,整個兒也不是當日在秦騰鬧事的江臨大小姐了,那作派令單語想問問她到底是哪個山寨的壓寨夫人。
此刻,單語才開始心中忐忑,不知道江萊會問些什麽,說些什麽。
江萊似乎捕捉到了她的這個小情緒,坐下來以後就像是每個月見個五六七八次的閨蜜般開始叫來服務員點單,什麽貴就點什麽。
報完一串長長的菜名,就在單語忍不住想對服務員豪氣地來句‘別記了,個來一份吧!’的時候,江大小姐終于停了下來,示意服務員可以圓潤地去下單了。
轉過臉,對單語極為輕佻又痞氣的揚了揚頭又揚了揚嘴,問,“說吧!老實交代,這些年都死什麽地方去了?”
什麽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說的就是江大小姐她本人兒,只不過現在的動作帶上了一抹性感。
這個啓始句讓單語放松了不少,笑道,“我想你應該都查到了,也就是去ACCD玩兒了一會兒,順便漲漲見識,學習一下A國文化,結果英文太差被趕了回來,于是找到了國辦私立讀完了大學,混了個文憑,想想又學無所成,就跑去當別人助理了咯~。”說完,單語往椅子上面一攤,點開手機不知道又在翻什麽東西。
“放屁!”江萊的手輕輕拍在臺子上,瞪眼瞧着她,“為什麽你到A國去了什麽城市上了什麽學校都一直查不到?”ACCD也是最近才能查到的,一定有貓膩。
“哦,你說這個啊……”聳聳肩,單語笑道,“也沒什麽,就是去A國不久在路上撿到了一枚小姐姐,一問之下,發現我們其實是親生的,又發現她有個弟弟,和我是孿生的,他們家特別土豪,特別有錢,我怕我被綁架,就讓他們幫我掩飾了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江萊給了她一個懶得理你的眼神,單語回以一個愛信不信的葛優癱。
問不出什麽,單語不想說,她也不在意,重要的是現在找到人就行。
“好吧,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麽要跑去做人家助理?”誰的助理不好做,偏偏要做秦悕浵的。江萊撩了撩她的頭發,告訴自己要耐心。
單語擡起一張天真無辜臉,說,“我大學都是混的,專業不好,身無所長,自然要找個生活化的工作來做咯,正好那個時候秦騰有招聘,正好就被我騙到了咯。”
“你這樣的神态,讓我想起了你在聖光的時候。”眼前的單語,那神色,那語氣,都和她在秦騰時遇見的完全不一樣,要說像,更像她原來遇見的那個單語,她曾經熟悉的她。
……
那年,她們還是青春懵懂……
那年,單語還沒有結交到辛洛萍……
那年,江萊也沒有什麽彎的還是直的的概念……
江臨集團這種龐然大物可以讓她在聖光都橫着走。就因為這樣,很多人巴結她,很多人怕她,卻沒有人能真心待她。
她已經習慣了別人的奉承拍馬,成天跟進跟出,就好像一個驕傲的公主,可是她內心無比寂寞,不管是老師、同學還是校長都不敢惹怒這個江家的寵兒。
正因為這樣,可能是覺得周圍的人太虛僞,她就不斷去挑戰他們的下限,漸漸地,每天她最大的樂趣就是變着方換着人的捉弄,他們越是忍讓就越是讓江萊變本加厲,可是……就是沒有人會反抗。
就在江萊習慣了這種理所當然的順從和虛僞的時候,單語出現了。
那天她和往常一樣找隔壁班一個女生的麻煩,具體和那透明路人甲發生了什麽雞毛蒜皮她已經忘記了,只記得她随手打了那人一巴掌,再要打第二巴掌的時候,一只白皙好看的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腕兒。
對上單語當時那張漫不經心的臉,被慣壞的江萊怒由心生,舉起另一只自由的手就是一巴掌朝着單語而去。
誰知單語又是輕輕一抓,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握在手中,“呦,同學,你這麽主動投懷,不太好吧。”單語笑笑道,不算太不正經。
“你……放手!”這個時候周圍已經有同學圍觀過來了,江萊覺得自己的臉上溫度有點不正常。
“放開你的手?也可以,只要你別再這樣‘為非作歹’任性妄為就行。”單語不在意道。
“呵,你以為你是誰?有什麽資格來這裏充英雄?”江萊哼笑一聲,不屑道。
放開江萊的手,單語順了順自己的長發,把玩着發尾,像看猴兒一樣看着她,眼睛裏面的聰慧靈動帶着閃光,“你誤會了,我不想沖什麽英雄,我只是覺得你太吵,打擾到我睡覺了。你要是離遠點,我是不太在意你欺負誰的。”
江萊終于想起來她是誰了,她們班存在感極低,常年“冬眠”的班長。
就是因為她沒事就在什麽犄角旮旯貓着,這些日子她都沒有和她起過什麽沖突。但是看對方一系列完全不把她放在眼中的言行舉止,江萊氣得就差沒有須發倒豎了。
咬着牙,牙根裏面發出一句,“我就愛,你又敢怎麽着?”
“不怎麽着,我本對這個班上的‘政務’不怎麽感興趣,不過你要是再煩,再打人,我也是可以管管的。”單語無所謂道。
“我就是動手打人了,怎麽樣?”說着江萊還往單語身上靠了靠,“我告訴你,在這個學校,不管我做什麽,怎麽做,都不會有人管我的,呵~,鐵血聖光又怎麽樣,這樓都是我家造的。”
“哈啊~。”江萊講得激動,但一點也不影響單語的睡意,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說,“我要求不高,江大小姐你要怎麽樣都可以,只要離我遠點。”
這樣的無視簡直就是羞辱!江萊眼神閃了閃,說,“我就不!”揚着眉,瞪大眼睛,嚣張的表情演繹得很是誇張,“你打我呀~你打我我就……”再也不煩你這話還沒有說出口。
單語就拎起巴掌,“啪!”不輕不重地扇了上來。
江萊只覺眼前一花,都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等反應過來了,覺得臉是不太疼,面子是落地上了。
她現在都能清楚記得周圍那或嘲諷或看戲或喜聞樂見的眼光。
當時她就說了句,“你等着,我保證你在聖光待不過一個星期!”便轉身沖出了教室。
果然,一個星期以後,她帶着校長黃愛芳出現在單語面前。
黃愛芳面對單語,欲言又止,這兩位小祖宗……,她的頭好痛。
單語緩緩站起身,知道應該是江家用了什麽手段,不然也不會讓黃愛芳臉色這麽難看。
其實當時江老爺子的原話是,“萊萊你這樣仗勢欺人是不對的,不過,也就是個沒背景無依靠通過黃愛芳進了聖光的小家夥,丢出聖光也就丢出去了。”
單語也沒說什麽,開始收拾書包。
江萊看她依然是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就不甘心,說,“你想留下來也可以。”她從懷裏掏出打火機和一包煙,“你要是敢在你手心上開個洞,我就忘記這件事情。”江萊道。
單語靜靜看了那盒煙一會兒,轉頭看向辛洛萍的方向,發現她正在看着這邊,又看看江萊,輕笑。
“江萊!你不要太過分,聖光可不是你們江家開的!”黃愛芳忍無可忍,卻見單語打開了煙盒。
“單語!”黃愛芳已經是一頭的汗,現在90後的小朋友真會玩,一個頭兩個大。“胡鬧!”
這個時候單語已經點燃了一支長長的女士香煙,偏過頭,對上江萊的眼,眼裏滿是同情,輕道了一句:“可憐。”
然後,她義無反顧地将左手攤開,把煙按滅在上面,疼得頓時直冒冷汗,皺着眉,問,“滿意了?”
“胡鬧!”黃愛芳這時才沖上前,一把抓着單語拖出了教室。
獨留下怔愣在原地的江萊,震驚而迷茫,呆呆看着地上單語丢下的煙,似乎明悟到了什麽。
也許……她終于找到了一個把她當人看的人,一個人,而不是江家的千金……
後來,單語還是和她成了朋友,慢慢地,她了解了一個更活潑,有時也會有些無賴的單語。
只是……後來……
……
握着單語的手,江萊在她左手上找到那處疤痕,燙傷真皮層的疤痕是很難好的,單語的手似乎處理過,只有極淡的印子。
單語縮回手,有點不自然道,“早就好了。”
擡眼,江萊問單語,”我給你的疤那麽多年下來……好了,那麽她給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