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最初的最後
最初的最後
“你也很美~!”秦悕浵真心感嘆,心中難得浮現了攀比之心。
辛洛萍笑了笑,一雙含着靜谧的眸子就這樣欣賞着秦悕浵,目光中不含雜質,非常純粹。
最後,她開玩笑道:“我看有點糟糕,今天我們要是搶了新娘的風頭,你說羅凡會不會來找我們麻煩?”
秦悕浵攤手,“那只能是他自找的。”說着理了理裙上的褶皺,讓它們更加自然,“對了,今天怎麽安排的?”會場是辛洛萍的,她應該知道。
辛洛萍的拇指又搓了搓食指根,才開口,“羅凡說希望西式一點,所以儀式在玻璃廳,前面是個暖場的舞會,然後到大廳開個宴席就算結束了。”
“嗯,倒是像羅凡的風格。”秦悕浵颔首,這人的确是讨厭繁複的規矩。
“時間差不多了。”辛洛萍看了眼手機,說,“我們走吧。”說着,她主動上前挽住秦悕浵的胳膊,将人往外帶的同時做了一個深深的深呼吸。
聞聲,秦悕浵淺笑,調侃道,“我怎麽有種今天是你出嫁的即視感?”
會心一笑,辛洛萍大方道,“我只是……有點……小擔心。”想了想,辛洛萍用了這個詞。
“擔心什麽?”
秦悕浵轉頭,窗外遠方的玻璃廳看着布置得井井有條,不失暮語的檔次,鮮花的顏色也是恰到好處。
“沒什麽好擔心的,就算有什麽問題,應該擔心的也是羅凡。”她拍拍辛洛萍挽着她的手,安慰道。
自從上次辛洛萍和她說起了曾經和單語的往事,兩人就好像分享了秘密的朋友,變得更加親近了,也很有默契地沒有再在彼此間提起‘單語’的名字。
可單語是不是真沒有成文兩人間的龃龉,只有她們自己心裏才明白。
給了秦大老板一個大大的暖笑,辛洛萍眼中流淌着明暗難辨的光線,淡淡地說,“但願吧。”
會場因為兩人的到來掀起了一陣波瀾,衆人紛紛圍攏上來打招呼,好在是私人宴會,賓客的成分都算是能讓秦悕浵舒服的人,她帶着辛洛萍逐一寒暄,辛洛萍則很少言,有點心不在焉。
“哎呀,小浵,你可算出現了,剛剛你過來的時候太忙,我都沒來得及和你介紹。”一個粗犷的男聲在她們背後響起,羅凡一行四人朝這邊走來。
“羅凡。”秦悕浵回頭,見羅凡正帶着一個身材高瘦的女子款步而來,正是她僅見過兩面的程諾伊,兩旁的應該是伴郎和伴娘了。
一眼晃過,伴郎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連帶着心都有些微漣漪,被身體這種下意識的反應一驚,秦悕浵移目定睛于男子身上,才想起這個人是誰,——太陽公子張言。
今天的伴娘她也認識,正是S市名門千金趙梓瀾,奇怪的是,這個人眉眼間同樣有一絲極淡又莫名的熟悉感。
于是,她第一句話就玩笑道,“今天的新人很有夫妻相,不過我覺得今天的伴郎伴娘更有夫妻相。”秦悕浵語氣安靜,讓這句可能不太得體的話聽上去很柔順,然後直接和張言打了招呼,“張總,沒想到我們那麽快又見面了。”
張言從走過來到現在眼珠子就沒有離開過秦悕浵兩米範圍,但這須臾的時間眼神也沒怎麽落在她身上。
聞被秦悕浵點名,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說的卻是,“诶,秦總,你的小助理呢?”
“今天沒在。”秦悕浵皺眉的動作一閃而逝,心中不悅從這人口中聽見單語的名字,臉上依舊是溫柔。
“原來你們早就已經認識啦,太好了,我本來還想着今天一定要介紹你們認識呢。來來來,小浵,這是我兄弟,在美國留學的時候認識的,他人傻錢多,可是個好對象哦。”說着還對秦悕浵擠擠眼。
羅凡今天大婚,難免心情太好,開起了兄弟的玩笑,順便給張言找了補。
張言直接無視了羅凡的話,對着秦悕浵道,“哦,那不知道等等能不能請秦總你跳支舞?”他目光穿過秦悕浵,落在她側後方。
“謝謝,不過我今天已經有固定的舞伴了。”說着,秦悕浵轉過頭,臉靠近辛洛萍,拉近兩人的距離,表現得很親密,拒絕張言的肢體語言表達得也很到位。
換來的,卻是張言深深的笑,帶着一點邪氣,在他臉上一點點融開,目光轉向她的後方。
此時,秦悕浵感覺到身後傳來隐隐的,好似驚呼又好似抽氣的聲音。
回身,這次,秦悕浵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悸動。
五年了,不管這個人做什麽樣的造型,她都可以第一眼認出她來。只是此刻的單語,并不像她五年來認識的樣子,再看看她身邊跟着一起前來的餘伽郁。秦悕浵的心好像被什麽東西迎面撞了一下,只一眼,便再也移不開目光。
眼前的單語經過斐琳的精心打造。原本直順的青絲向左挑了大半,右邊一小半向後別起,夾在耳後,最外層被一次性染發劑染上了有層次的酒紅色,帶來一抹喜慶,發型整體被微微抓得散漫。桃紅色的眼影刷成小煙熏妝,睫毛被刷得長長的,和眼線融為一體,再一路暈到桃紅色裏面,上面是濃淡暈染自然的直眉,經過修飾後比秦悕浵以往看見的眉型更好看,顯得眼睛很靈動。搭上淺粉色的唇彩,就算單語的唇再好看,也沒有辦法奪取她眼妝的吸引力,總讓人不由自主地盯着這女子的眼睛。而那目光中射出的無暇和從容,更是讓衆人感嘆造型師的心思之獨具,她想要突出的就是單語眼神本身的美啊。
秦悕浵努力擴展着胸腔才緩解了這種心悸的感覺。
往下,是黃金頸環,上面綴着整齊硬質密集的流蘇尾端被錘扁,排成一整塊,下面被更加密集的連成一個V型,精致而不啰嗦。黑色的厚雪紡無肩禮裙帶着不對稱的裙擺,向右斜綴着,和向左撇的發形成平衡,上面綴着一片同色的布藝玫瑰花和亮片,勾勒出一條從胸口直至裙擺的路線,掩蓋了單語本不太豐腴的胸部,順便将人的視線帶到她足尖,那裏是一雙點綴着亮片的黑色細高跟。
餘伽郁站在旁邊,穿着同系列的一身銀色禮服,整個造型異曲同工,讓這位天後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兩人的服裝告訴衆人,今天她們就是結伴前來的。
一時間,不少人想起了之前的新聞。
“诶呦,看起來之前的新聞是真的呀?她們……難怪之前餘天後既沒有回應也沒有表态,日子過得如常,想來是真想公開出櫃了?”張言看熱鬧不嫌事大,一臉八卦,毫不見外地往秦悕浵跟前湊了湊,好似遠了她會聽不見。
秦悕浵沒有理會他的呱噪,視線定在兩人身上,默默吸了口氣,抿唇,眼睛沒離開單語,她側頭在辛洛萍的耳畔,說,“你知道她今天會來?”
被問到的辛洛萍倒是毫不猶豫地收回了在單語和餘伽郁身上的目光,靜靜看着秦悕浵,在她淡笑的臉上看見了很多種細微的情緒摻雜在了一起,有驚訝,有不悅,有驚豔,有忐忑,有憤怒和一絲……眷戀。下一秒,這種隐晦已經被更為明顯的心疼與煩躁盡數取代了。
“嗯,我也是今天……”辛洛萍一邊回答一邊順着秦悕浵的目光重新望向單語,見那閃亮的人兒望着這邊,臉色煞白,不由皺了皺眉,“早上才看見名單的。”
沒有回答,秦悕浵認真端詳着單語被精心修飾過的眼,每多看一秒就覺得心痛上一分,她在她眼中看見了毀滅,然後又漸漸平複,重新重建,只是這次,單語的眼中蒙上了一層霧氣,不再如以往那般容易看透,也沒有避諱她的目光。
今天,單語做好了見辛洛萍的準備,沒想到,秦悕浵會出現在這裏,出現在辛洛萍的身邊。
走進會場那刻,單語不由自主尋找着辛洛萍的身影。
當她找到的時候,看見的卻是一對兒纖塵不染的人兒,秦悕浵正親密地将頭靠近辛洛萍,讓人以為她要吻她,帶着性感甜蜜的笑容吻她。
好一副幸福甜蜜的畫面……
瞬間,轟的一聲,單語的世界安靜了。她沒有聽見周圍人對她的誇贊或是欣賞的驚呼,除了那對白色的人兒,所有的人,她什麽都聽不見,看不見,周圍好像沒有人一樣。
原來……她們真的在一起了。
那麽……秦悕浵最近的舉動是為了什麽?是辛洛萍告訴了她什麽,所以報複自己的麽?
一瞬間,無數和秦悕浵相處的畫面浮現在眼前。
這時她才明白,自己已經真正把辛洛萍放下了,雖然她一直都這樣感覺,可今天她才能正式對自己肯定。
——那又怎麽樣呢?
她恨自己那麽了解秦悕浵的習慣,如果不是真要好,秦悕浵絕不會靠她那麽近,而且從秦悕浵對辛洛萍的表情,單語讀到的絕不是逢場作戲時的官方。
這種場面太殘忍,要問單語,忽然間看見了從前喜歡的人和現在喜歡的人在一起是什麽感覺?——那不單單是自己親手把心一片片撕碎那麽簡單,絕對是要一片片撕碎以後再一片片補回去,在她這個位置,還得生怕被別人看出來。
忍住強烈的鼻酸,對着秦悕浵看來的目光,一下子覺得她的臉在眼前模糊,不是因為眼眶裏面出了眼淚,實際上她的眼并擠不出眼淚。
這一刻,單語的意識有點渙散,感覺意識仿佛飄出了自己身體,來到了一片虛空中,随着自己的心跳載沉載浮,什麽東西就在這虛空的洪流中被沖刷殆盡,靈魂好像失去了繁華的經歷又回到了原點。
“快醒醒,單語。”耳邊傳來優美的聲線,單語甚至可以感覺到餘伽郁口中的濕熱,這才讓她微微一驚,瑟了下,清醒過來。
餘伽郁仍然貼在她耳邊,說,“我在。”說着擡手揉了揉單語的發,就像是張澪以前常做的那樣,另一只手悄然握住她的手,給了她一個實際的支持。
“嗯,我沒事了。”感覺到餘伽郁手中傳來的溫度,單語穩了穩心神,沒有回握,反而松開了她,哽咽了一下,“我真的沒事。”她強調道。
她應該早有心理準備的,即使真實的畫面比她想象的沖擊百倍,她都可以欣然接受的。
至少,她們看着很不錯。
就算是百倍的沖擊力,似乎也沒有給她帶來百倍的傷口。
垂下眸,不再對着秦悕浵的方向,等再擡起眼睛的時候,她好像整個換了一個人,不再是秦悕浵的助理單語,不再是因情殇遠遁國外的單語,而是……
“單語……”看着單語銳利張揚的眼神,辛洛萍呢喃,帶着一絲懷念,那是單語……最初的那個單語。讓她都興起了一種直接走上去擁住她的沖動,只是……她不能。
程諾伊也見到單語來了,馬上提着裙擺撅着嘴來到單語面前,“你們怎麽這麽晚才來?”口氣有點嫌棄,有點小抱怨。
一起跟過來的還有趙梓瀾,不過這位小姐眼神中明顯帶着對單語的鄙視。
這種眼神被同行在旁的張言看得清清楚楚,眼中一抹寒光閃過,不動聲色地往趙梓瀾那邊挪了挪,踩住了她的裙角。
單語淡笑,一臉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牽過程諾伊的手,微微欠身,說,“真是對不起我們的小公主,工作忙。”
“你到底在弄些什麽?成天忙來忙去,依我看又掙不了三瓜兩棗的,不如換一份輕松點的工作。”程諾伊道。
單語依舊笑着,盡量讓自己別看向秦悕浵和辛洛萍的方向,玩笑道,“好呀,等你給我介紹咯?”
秦悕浵見單語擡起眼後複又平靜下來,不由産生了猶豫,帶着辛洛萍走過去?
該對她說什麽?
‘單語,你怎麽來了?’ 明顯是女方請來的,眯了眯眼,他們還好像很熟絡的樣子。
‘你怎麽不告訴我你要來?’自己也沒和她說要來參加羅凡的婚禮呀。
‘我只是找辛洛萍做個舞伴而已。’這立場完全錯了呀。
‘你怎麽和餘伽郁在一起?’這也不合适吧。
再看看身邊心思好像同樣放在單語身上的辛洛萍……煩躁……不能表現出來的煩躁。
“你今天這身……是伽郁帶着你去弄的吧?”程諾伊上下看了看單語的打扮,對單語今天的打扮有些意外,眼中劃過一抹嫉妒。
這種眼神落在餘單兩人眼底,直接被忽略,程諾伊雖然有些這樣那樣的小女人毛病和脾氣,也不失有一顆直白的心,沒有什麽心機,是難得自然的璞玉,相處起來沒有太多掩飾,心裏很輕松。
“嗯嗯~,是啊,我今天帶着她去弄的,好看吧。”餘伽郁回答,一面悄悄對單語道,“你怎麽還沒把在什麽地方上班和她說?不然也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這樣的事情是什麽兩人心照不宣。
“她要是知道我掙得比她還多不會和我翻毛腔麽?”單語也小聲和餘伽郁嘀咕。
餘伽郁見單語好像真的從剛剛見到秦悕浵和辛洛萍的那股勁兒中緩過來了,便也恢複了一點輕松,“你确定今天她知道了以後這個毛腔不會更毛?”
邪氣一笑,單語無所謂道,“那就來吧。”
“!”餘伽郁才發現,單語不同了,她并不是從剛剛的情緒中恢複,而是好像換了一種模式來應對這件事情。
“你們在嘀咕些什麽?總是當着我的面咬耳朵。”程諾伊皺眉。
一個女聲陰陽怪氣地接到,“還能幹什麽,秀恩愛呗,來這裏搶鏡頭。呵,明明就是個野生的,倒是穿得人模人樣的。”不可否認,單語和餘伽郁今天的确很美,趙梓瀾口中滿是惡毒。
餘伽郁聞言整個人氣場一冷就要上前,被單語輕柔地拉住了,才反應過來場面不是很合适,輕哼了記,對女人道,“我們單語那麽可愛,為什麽不呢?”
“哦,對了,我還沒介紹你們認識。”程諾伊完全忽略了趙的夾槍帶棒,得意地向餘單二人介紹,“這是我高中同學趙梓瀾,東城趙家長房長女。”
螓首,單語表示聽見了,然後很禮貌地無視了趙梓瀾,問,“這位是你們的伴郎?”
張言見這群女人終于想到自己了,異常興奮地跑上前,抓過單語的手,道,“單……單語……小姐,我們又見面了。”一邊說一邊還用他的大手磨蹭着單語光滑細嫩的手背。
單語對着張言假笑,擡起右手,使出吃奶的力氣,‘啪’一下打在張言手上。
“嗷~!”張言發出了凄厲的慘叫,讓別人還以為這裏成了兇案現場,一瞬間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沒事,沒事,我自己踩到自己的腳了。”張言陪着笑向周圍的人道。
然後一邊揉搓着自己的手背,一邊對着挑眉的單語傻笑,這種表情在他那帥氣的臉上顯得格外滑稽。
單語只是輕描淡寫一句,“張總,我們很熟麽?”
“不熟,不熟,不過……”張言話鋒一轉,擠到單語和餘伽郁身邊,“會慢慢熟起來的。”說着正打算攬過單語的肩膀。
誰知單語好像早有預料,一個滑步來到了餘伽郁的另一邊。
“張總,請問你在幹什麽?”糾結的秦悕浵在遠處‘暗中旁聽’了半天,溫柔的聲音最終還是響起在單語耳邊。
而她那幾分鐘的猶豫盡數落進了辛洛萍眼裏,清淡的眼中是清明。
“撩~妹呀!不是很明顯麽?”張言滿臉堆笑,一派自然不過,天經地義的樣子。
壓住皺眉的沖動,秦悕浵将目光移到單語身上,單語也迎向她的目光,“sh……”話還沒到嘴邊。
“各位親愛的來賓!帥哥美女們~!我們的吉~~~~~時~~~~~到啦!”司儀的聲音響起,“請大家移駕到紅毯兩邊,新郎新娘伴郎伴娘準備~~~!”
秦悕浵跨過紅毯,帶着辛洛萍退到單語的那一邊,誰知單語卻拉住餘伽郁的手,到了紅毯的另一邊,讓紅毯把她們四人隔開。
單語感覺到被秦悕浵和辛洛萍鎖定的兩道目光,拉着餘伽郁往人群裏面走了一些。
餘伽郁也看見兩人的目光一直盯着單語,說,“也許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你說了不是‘我們’想的那樣,可見你也是這麽想的。”
此刻的單語帶着一種銳利,一種閃亮,加上精心的雕琢,其實要比往日的沉穩更有吸引力。
“今天還是讓小伊好好結婚吧。”大喜的日子,希望最後不要出什麽事情,“你和那個趙梓瀾又是怎麽回事?”
換做往日的單語,大概不太會提,現在,她不痛不癢來了句,“呵,不過是金絲籠裏長大的表姐嫌棄狗窩長大的表妹的梗罷了。”
她趁着婚禮進行曲剛剛響起,又補到,“最多再加上她因為聖光測試沒通過,一直以為我頂了她的名額,滑稽的人,不用理。”
“……”餘伽郁本身就是一個除了唱歌以外很不擅長尬聊的人,這下她也不知道說什麽,發現趙梓瀾的這個話題也不好,幹脆也就閉嘴了。
宣誓完畢,證婚人宣布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羅凡撩起程諾伊的面紗,帶着哽咽,對她虔誠地說:“終于等到你了,還好我沒放棄。”言罷,才深深吻了下去。
周圍是一片歡呼聲,只有單語潸然淚下,淚染羅裙,甚至不知道這些年來她是不是在等待,亦或者她在等待的是不是這樣的結果。
“單語……”餘伽郁聲帶哽咽,道,“想哭就哭吧。”語畢輕輕抱住了無聲落淚的單語,“一定,一定也能等到那個對的人的,一定。”
不遠處,秦悕浵和辛洛萍看着在餘伽郁懷抱中已成淚人的單語,各懷心事。
良久,辛洛萍來了句,“我曾經,也見她那麽哭過,後來……她就不見了。”
一句話劈進秦悕浵心底,成了壓垮秦悕浵原則的最後只言片語。
辛洛萍見秦悕浵表面上沒有反應,也就偃旗息鼓,多說無益,點到為止。
待單語擦幹眼淚,恢複到原有的面色,餘伽郁不得不感嘆斐琳用的化妝品是真的好,就她這樣哭法妝都沒有花。
羅凡領着程諾伊在玻璃圓頂的最中央開了舞,不少男士紛紛向秦悕浵、單語、餘伽郁和辛洛萍邀舞,都被她們婉拒了。
張言拒絕了很多女人的邀請,最後帶着一臉風騷走到單語面前,無聲地向她彎腰伸手。
單語看着張言的手,許久,就在大家以為她會同意的時候,她走入人群,視張言為空氣,徑直朝着秦悕浵和辛洛萍的方向走去。
這下對面的兩位美女也是受驚不小,單語主動走了過來,想幹嘛?找誰?
辛洛萍又不自覺地摩挲着自己的食指。
秦悕浵下意識地清了清嗓子。
單語眼中閃着光,蓮步走來,最後越過了秦悕浵,停在了辛洛萍面前,垂眸,舔了舔下唇,一陣沉默。
對面兩個人就這樣看着她,也不說話。
秦悕浵臉色有點難看,她已經太習慣單語走向自己,什麽都以自己為先,而這次并不是。
單語擡眼,對上辛洛萍的眼,微笑着,說,“我已經看了你很久了。”
一句話讓辛洛萍紅了眼眶,這句臺詞是那麽熟悉。
她沒有說話,盡管這一天她想了無數遍和單語見面的場景,她會不會和她說話?會說什麽樣的話?今天的場面會有多尴尬?結果沒有,單語走來,是和當年同樣的話語,同樣的溫柔,——這讓她更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秦悕浵看着兩人好像無形間被什麽東西隔絕插不進第三者的樣子,眺望了一下在另一邊一臉擔心的餘伽郁。感覺心尖上有一把沾滿了米醋的刷子刷來刷去。
單語真誠平靜地望進辛洛萍的眼,好像眼中只有辛洛萍一個人,看得一旁的秦悕浵差點把心血管糾結成了麻團。
“所以……這些年,你過得開心嗎?”單語問出了她最想問的話,她曾經無數遍隔空問她的話。
這句話像一把軟刀子一般插在辛洛萍的心尖兒上,也讓秦悕浵想起了辛洛萍之前說的老套故事。
“我……”辛洛萍覺得回答開心,或是不開心都是不對的,“很好。”是的,她很好,事業順利,經濟獨立,朋友也多,她——很好。
“那就好,我一直覺得,當初是我不對。現在,我終于可以放下了,是我不成熟,讓當初的你不快樂了。”單語直言。
“單語……”辛洛萍不知道該說什麽,直覺單語這些年學會了新技能,捅得一手好軟刀子,這是字字誅心。
見辛洛萍欲言又止,單語徑自端起辛洛萍的手察看了一下,悠悠說,“看你手上的繭子薄了不少就知道,你應該真過得不錯,這樣……我就放心了。”
随即,單語轉身,這才對上秦悕浵,對着她伸出手,彎下腰,紳士道:“秦總,不知道今天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你跳支舞?”說完,擡頭眼中閃着虔敬。
秦悕浵無聲地将手搭在她手上,馬上被單語握緊,帶着秦悕浵自然地滑入舞池。秦悕浵身為名門小姐,舞技自是不必說,沒想到單語的舞技也很不錯,而且跳的是主導角色,在她的帶領下,秦悕浵感到了她的力度,她的穩重,她的自信。
這個單語真的不像是她的助理單語,她更像是一位和她平起平坐的貴族千金,在每個自然的轉動中甚至帶着些跋扈的味道。
不知不覺,秦悕浵已經被她帶着跳了三支舞,周圍的人都開始停下來看着她們在舞池中蹁跹,宛若一體。
當單語帶着秦悕浵停下的時候,周圍的掌聲此起彼伏,兩人額上已經有了一層薄汗。
秦悕浵望進單語的眼,感受着心髒在胸腔裏因為運動而有力的規律跳動,而這種感受那麽清晰地表明是單語帶來的。
“單語……”秦悕浵想說什麽,可是場合讓她不能開口。
“謝謝秦總。”單語真誠地笑着,盯着秦悕浵的眼中有點點光芒,心撲通撲通跳着,這也許就是最初的最後了吧。
單語轉身,秦悕浵下意識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秦總?是還想再跳一支麽?”單語回頭,認真道。
秦悕浵搖搖頭,悻悻然放手,發現今天她還塗了黑色的指甲油,單語手上的溫度很快就從指尖溜走了,她定定看着自己的手發怔。
“請各位尊貴的嘉賓入席,晚宴開始了。”司儀的寬厚聲音驚醒了秦悕浵。
她回到辛洛萍那裏,‘撿了’還在怔忡中的辛小姐一起走進了大堂。
路上,回過神來的辛洛萍忽然橫了一句,“我覺得,如果是你和單語,應該是挺好的。”
主席一桌坐了八人,秦悕浵、單語、辛洛萍、餘伽郁、張言、程諾伊、羅凡和趙梓瀾。
張言死皮賴臉一定要坐在單語旁邊,于是位置就變成了辛洛萍、秦悕浵、餘伽郁、單語、
張言、趙梓瀾、程諾伊旁邊自然就是羅凡。
菜上齊了,主席的氣氛莫名詭異,餘伽郁本就不善言辭交際,和單語在一旁低頭吃飯,秦悕浵有心事,也未多言。
一路都是程諾伊帶着趙梓瀾混着羅凡在和張言對話。
最後程諾伊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對着單語随便找了個話題,問:“那麽多年了,伽郁你說,阿語她到底在什麽地方工作,一直不肯告訴我?”
這話聽得正在往嘴裏送着鳕魚的秦悕浵和單語同時擡頭,然後連辛洛萍也看向了單語。
單語認認真真朝着秦悕浵一指,“她。”
“哦?原來她就是你大老板?”程諾伊确認道。
“嗯。”單語點點頭。
程諾伊轉頭,對着羅凡道,“那能不能讓秦小姐給她走個後門,讓她漲漲薪資升升職?”
“诶呀,諾伊,你別這樣,走後門被同事知道了會被笑話的。”趙梓瀾貌似好心阻止道,“你看她們同席那麽久單語都沒有去套過近乎,就知道她肯定不屑這個。”
單語低頭,又夾了塊鳕魚放在盤子裏,根本不想理她。
餘伽郁本來就不喜歡趙梓瀾,見她說話綿裏藏針,陰險歹毒,要是單語真的是秦悕浵底下公司職員,說得輕點兒也是沒把秦悕浵這個大老板放在眼裏。
辛洛萍也眯起眼睛,這裏是她的地界,正因為這樣,她才不能在今天下了羅凡的面子。不過暮語規矩向來大,黑名單是逃不了的。
秦悕浵氣場全開,眼神射向趙梓瀾,鋒利如劍,一放即收,這種伎倆的人她見多了,只是對方出自趙家名門,着實是丢了趙家人的臉。
“她已經是秦騰董事長的私人助理了,要是再升……也不能把董事長的位子給她坐吧?所以,不管誰走這個後門,單語的職位的确動不了。至于工資,倒是不難,反正都是我私人賬戶上的,改明兒每個月多漲個10%意思一下,也就六七千而已,你看怎麽樣?”秦悕浵的話是對着程諾伊說的。
“……”程諾伊震驚了。
“……”單語捂臉。
她側目望向她老板,誰說她老板不會裝逼的。看了看辛洛萍,心中又是一酸,她的改變都是為了她?
場面一度有些僵硬,這時張言終于按捺不住,發聲道,“單語,據我剛剛仔細觀察,發現整桌美女就你認識的最全呀,好像全認識?”
單語咽下口中的食物,道,“不,這位趙小姐我不熟。”言下之意,她不了解她,她也不應該了解她。
“哦~,這樣啊,不過在我看來,那麽多美女中還是單語你最美。”張言說着,又握住她的手,有愛的神情演繹得在場衆人一陣胃部翻滾。
單語皮笑肉不笑,臉上的嫌棄蓋都蓋不住,抽回自己的手拿着紙巾擦了一下,嘴角抽搐着說,“水仙花先生,請你自重。”
衆人:“……”
場面再度尴尬,羅凡擦了擦嘴出來圓場,道:“單語你別介意,我這個朋友就是人傻錢多,其實人很不錯的。”
“怎麽會~?”他人傻?我看人傻的是你吧,單語乖巧道。
秦悕浵看着這一切,回想着今天單語從出現到現在的變化,還有今天她的美麗,她話語間的風格轉變,忽然有了一絲莫名的,來源未查的危機感。
婚禮的最後是接捧花的環節。單語從來都是不參加這項活動的,辛洛萍紋絲不動,最終主桌上秦悕浵、餘伽郁和趙梓瀾去參加了。
“我要抛了哈。”程諾伊背對着衆人,臉上洋溢着最幸福的笑容,将白色捧花高高抛向空中。
衆人試圖伸手去接,動作倒也顧及着顏面,沒有太大幅度。
只見,那捧花直直地,不偏不倚地落入了正在走神的秦悕浵懷中。
秦悕浵對着捧花皺了皺眉,随即溫柔綻放,好像悟到了什麽。
帶着花回到了位置上,單語已經穿上了來時帶來的白色皮質小外套,顯然也是斐琳的手筆。
單語等在原地,一臉恭敬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助理單語,對着她恭恭敬敬地道:“恭喜秦總,祝你幸福。我先走了,秦總,再見。”說着,單語又深深看了一眼秦悕浵,走出了禮堂,身後跟着餘伽郁。
“诶,等等我,我也要走了。”說着,張言緊随其後,走了出去,都沒來得及和羅凡打招呼。
秦悕浵望着單語離去的方向久久。
——單語是從來不用【再見】的,五年裏,一次都沒有過。
——這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