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再談記憶

再談記憶

董黎跟許驚歲認識兩三年,還沒見過他生氣的模樣,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其他幾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許驚歲很淡的瞥了眼林此宵,轉過身跟董黎說:“我身體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哎,不是說好了一起吃飯嗎?”董黎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許驚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下次吧,下次我請,不好意思。”

見他确實沒有興致,董黎也不好再勸。

等人走的沒影了,董黎擡胳膊,用肘搗了下林此宵,一臉探索欲地問:“你是幹了什麽能把我們好脾氣的小少爺惹生氣了啊?”

林此宵嘴角繃着,沒說話。

幾人收拾了下東西,驅車前往董黎家,一起在院子裏喝酒撸串,又聊會天。

“你以後真不打算幹這個了?”董黎的語氣很是惋惜,他也知道那些事,但他對齊休沒什麽好印象。

“應該吧。”林此宵喝了口水,垂眸淡淡道。

“多可惜啊,要不是齊休那事,唉...”董黎長嘆了口氣,林此宵眸光微動,卻也沒說什麽。

過了會,方才還晴空萬裏的天忽然開始丢雨點,董黎低罵了聲,轉身往屋裏跑。

好在東西吃完了,酒也喝完了,這場雨倒像是要催人走了似的。

林此宵跟董黎道了別,轉身正要走,董黎忽然想起個事,忙道:“你等一下。”

只見他跑進屋裏,過了幾分鐘後拿出個包裝好的盒子,看盒子封面圖樣像是聲卡,董黎說:“我們明天要去霖市,這個聲卡我本來打算今晚小歲來這吃飯送給他的,這一耽擱差點忘了,你回頭有時間幫我送一下吧。”

林此宵唇抿成一條直線,想起來許驚歲臨走前說的那句話,淡淡道:“他應該不太想見到我。”

“那是你不了解他,他這人啊,看着挺混的,但是心賊軟,就跟刺猬似的,你說兩句好的哄哄他就不氣了。”董黎說完看了眼林此宵的冰塊臉,覺得“哄哄”對他來說應該有些難。

于是他又去茶幾抽屜裏翻找,找了會沒找到,喊了聲門口的貝斯手:“小方,上次小歲來不是放了把鑰匙在這嗎?你瞧見了沒?”

“不是在門口鞋櫃上面挂着呢嗎?”

董黎聞聲去找了找,果然看見一把鑰匙,他摘了下來跟林此宵說:“還好前幾天他來這排練的時候丢了把鑰匙在這。”

他把鑰匙遞到林此宵的手裏,認真交代:“如果他實在不願意見你,你就說是我送他的東西,如果他還不給你開門,你就自個開門,放下東西走就成。明白?”

林此宵垂眸看了看手裏的鑰匙,點了點頭。

“外面下雨了,你拿把傘走吧。”

*

許驚歲從後臺離開後回了排練室。

林此宵竟然就是自己很喜歡的那個編曲家的事就像一場地震,餘震一直回蕩在他的心中。

怎麽會這麽巧?

他回屋打開電腦,帶上耳機閉上眼又聽了幾遍《City of Hope》。

長時間無反應,電腦即将熄屏,他睜開眼移動鼠标,慌亂中不知道點到了什麽鏈接,頁面跳轉,标題為:“齊休音樂風格大變,或為近年來最大黑馬”

許驚歲匆匆掃了眼,該博主是個資深滾圈音樂人,客觀地分析了齊休組建樂隊前後的風格變化。

“...很顯然,齊休最開始的風格更偏向于朋克風格,但不得章法,反響極差,但自然組建了樂隊後,其風格大變,尤其是《機械人》這一專輯中同名主打歌‘機械人'采用了英倫搖滾,融合Synth pop,尤其是貝斯音一上來,整個歌的質感都飛升,不得不說作曲的人簡直是個天才!...”

按理來說一個人的習慣愛好很難改變,尤其是音樂創作者,很容易受困于自己風格的限制,也就是為什麽很多樂迷一聽intro就知道是誰的新歌,好的音樂制作人的個人特色都極為明顯,短時間內能發生質的改變只有兩種可能,一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二是詞曲創作者換了人。

可是如果換了人為什麽還要标榜是自己原創?許驚歲皺起眉頭,拿起旁邊的頭戴式耳機,點開齊休組建樂隊前後的歌曲,進行播放。

很明顯樂隊的歌的編曲制作很會利用樂器的聲音與人聲,這個創作風格倒是跟《City of Hope》的編曲風格有些像。

想到林此宵跟齊休是同一個樂隊的,突然間一個念頭在他腦海蹦了出來,許驚歲怔怔地盯着電腦屏幕,剛要再聽一遍《City of Hope》,結果電腦突然黑屏了。

不光電腦黑屏,屋內也停電了。

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大雨,他戴着耳機太過專注沒有聽到。

勁烈的風将門吹關上,不巧的是這個門前幾天壞了,只能從外面打開,他這幾天忙着跟董黎排練,也忘了這茬子事。

他摸出手機,卻發現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早就關機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許驚歲認命的等雨停等來電。

估計是要轉秋了,夏末的最後一場雨來勢洶洶,大有吹拉枯朽之勢,窗外的樹被狂風吹得拍打在窗戶上,發出“啪啪”的聲響。

忽然間,一道驚雷乍響,銀白色的閃電似乎能撕破天空。

許驚歲從小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打雷,平時遇到雷雨天都會選擇看電影來分散注意力,可現在停電了,也看不成。

突然間的黑暗令他很不适從,他呆坐着,等雷聲熄下,才起身往沙發那邊走去,打算用睡覺來麻痹自己的恐懼。

黑暗中他什麽都看不見,剛走了兩步,左腳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絆住,整個人失控的往前撲去,緊接着響起了玻璃杯摔落地面發出的清脆聲。

過了好幾秒,許驚歲才回過神。

“嘶,痛...”他捂着額頭,險些懷疑自己被撞出了腦震蕩,他胡亂地擦掉因為劇烈疼痛而溢出的生理性淚水,手往前伸着,小步小步謹慎緩慢地挪動腳步。

終于到了沙發跟前,他彎腰伸手摸了摸,确定是沙發無疑。他躺下,蜷縮在沙發上,窗外驚雷聲時不時響起,他閉上眼睛捂着耳朵,卻像是掩耳盜鈴。

過了會,雨勢依舊滂沱。

林此宵走到樓下,收起了傘,雨勢太大,他的半個肩膀都被淋濕了。

他撥打許驚歲的語音電話,卻發現對方不知何時拉黑了他。他将手機放回口袋,來到門前敲了敲門,試探地喊了幾聲:“許驚歲”。等了片刻沒有人回應。

看來是真的生氣了,連搭理都不願搭理。

林此宵垂下眼,想到董黎的話,打算進去把東西放下就走。鑰匙插入門鎖,屋內一片漆黑,只有窗戶透着幽幽的光,他打開手機手電筒,走了進去。

正在當鴕鳥的許驚歲突然聽到了外面傳來的腳步聲,心裏莫名其妙蹦出一句話: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不是,這大雨天的,小偷至于這麽敬業嗎?

外面的人似乎在翻找什麽,只聽見什麽的東西被放下的聲音。許驚歲本就因雷聲而脆弱的神經被拉扯到了極點。

他猶豫着起身,摸了個沙發上的抱枕當武器,慢慢挪動着往門口走去,結果又不小心踢到了什麽,痛的低呼了聲。

林此宵把東西放下剛準備走,就聽見了裏面傳來的動靜,他本想安靜離開,可想了想,還是決定說一聲。

腳步聲開始向緊鎖的門靠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許驚歲的心跳上,他沒來由地放緩了呼吸。

緊接着腳步聲停在了門口,外面的人試探性地敲了敲門,許驚歲不敢出聲,緊張的掌心出汗,握了個門後的掃把打算當武器。

恰在這時,一道清冷磁性的男聲打破了黑夜的沉寂。

“許驚歲?你在裏面嗎?”

許驚歲愣了愣,大腦一瞬間宕機。

林此宵?他怎麽會在這?他來做什麽?

有太多的疑問,但他來不及思索,忙回話:“是我,我在,門鎖壞了,我出不去。”

聲音透過一道門傳過來,竟聽起來有些委屈和可憐。林此宵握住門把手,擰開了門鎖,微微擡高手機,照亮了這一片區域,當他看見許驚歲的臉時,目光突然定住。

對方的頭發亂糟糟的,微卷的頭發像個雞窩,眼底紅紅的,看起來像是剛哭過,頭上還有一處刮破的傷口,沁着細小血珠,看起來已經結痂了,手裏還拿着個掃把,整個人顯得很可憐。

“你怎麽會在這?”許驚歲的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倒真像剛哭過,他挪動着腳步朝他走了過去,莫名覺得這刻無比的安心。

“董黎托我給你送東西。”他舉着手電筒照了下外面的桌面示意。

許驚歲才反應過來方才的動靜是怎麽一回事,有些尴尬地低頭摸了摸鼻尖,應了聲:“哦。”

頭上的傷口更加清楚的暴露在林此宵的眼前,傷口還有些青腫,他問:“你這是怎麽了?”

“哪?”許驚歲順着他的目光摸了下自己的額頭,指腹剛觸碰到就疼得他龇牙,“好痛。”

“屋裏停電了,不小心絆到了。”他低聲說。

林此宵記得自己來的時候電梯還是可運行的,猜測是許驚歲這跳閘了。

“電表在哪?”他問。

“電表?”沒有任何生活經驗的小少爺迷茫地道:“我不知道。”

林此宵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舉着手電筒往外走,電表大多都裝在門口或者門外。

他腳步剛動,就見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角,怯怯地問:“你要去哪?”

“找電表。”

“我也去。”

林此宵腿長步子大,走了幾步後他發現許驚歲跟的有些吃力,便放緩了步子,問:“你有夜盲症嗎?”

許驚歲愣了下,點點頭,想起來他看不見,開口說:“是的。”

“嗯。”

許驚歲正疑惑他問這個做什麽的時候,林此宵清冷的嗓音道:“看不見的話可以拉我的衣服。”

許驚歲伸出手,卻繞開了衣角,拉住了林此宵的手腕。

溫熱的觸感令林此宵腳步頓了下,他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放任他拉着。

他只是看不見,林此宵如是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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