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

十九

阮禾原本走的變成了往下沖,他忽然開始後悔剛才沒讓李秘書開車送自己。

剛剛電話裏的交涉還回蕩在腦海,電話那頭的人語氣不善,指明了讓他來某個地點赴約。

“是啊!”陌生的男聲語氣譏諷,“裴什在我這裏‘做客’,如果你是他朋友,你要不要來接他?他可喝的有點多,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阮禾不敢确定發生了什麽,學長沒有朋友,家人.....算了還是自己去一趟看看。大白天的,應該不會有什麽事。

奔跑的時候那頭發來一個坐标,果然是個酒吧的名字。氣喘籲籲跑了十幾分鐘,阮禾才終于打到了車。

“靠!”

涼涼的初冬天裏居然跑出一身薄汗,買車這事兒必須立刻馬上安排。

司機七拐八拐駛進一片老城區,二十分鐘後停在了一棟有些老舊的大樓下。大樓屬于商居一體,底下一排是商品房,開着各種各樣的店面,上頭是居住用的。

阮禾根據定位,來來回回轉了好幾遍才發現一個不起眼的小牌子,上面有一個向下的箭頭。

還是個地下酒吧。

保險起見,他給陶栎發了一條信息說明情況,順便把定位和酒吧牌子一起拍了過去。這才順着樓梯緩步向下,果然看見一個滅了半邊的燈牌。

推門進去,酒吧裏點着幾盞暖黃色的燈。三四個膀大腰圓的彪形大漢正圍在一片空地前有說有笑,聽見門響,齊刷刷地回頭看過去。

阮禾蹙眉,他沒看見裴學長。

“這是哪家的小崽子迷路了?”其中一個大漢笑道。

阮禾揚了揚手機,“剛剛我們聯系過,我來接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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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所有人都不笑了。剛剛說話的大漢明顯是為首的,他下巴上有一條長長的疤,一看就不是什麽善茬。

疤臉朝同伴使了個眼色,擋在外邊的兩人聽話地向後撤了撤,露出圍在中間的一個人影。

阮禾一怔,等看清後血液一下沖到了頭頂。他猛地飛撲過去把那人扶起,白色的襯衫上沾了點點血跡,刺得他胸口一疼。

“學長!!”

裴什明顯被什麽東西打過,後背上破開幾道口子,血從裏面滲了出來,襯得皮膚異常蒼白。他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漆黑的瞳仁錯愕地看向身邊人。

“你怎麽......”

你為什麽會來?!

阮禾身上還帶着些草木的清香,混着淡淡的奶味兒幹淨又明朗。

裴什看着人把自己扶到肩膀上,後背傳來陣痛。屈辱和不甘充斥着胸腔,一股難以名狀的恨意爬滿全身。

都是因為你,阮禾,都是因為你們家!

憑什麽你可以好端端站在這裏?!憑什麽?!

“好了學長,我先帶你出去再說。”

阮禾輕聲寬慰,他壓根沒想過會是這種情況,渾身的血管都快炸開了。扭頭看向那個為首的大漢,冷冷地質問,“你們幹的?”

大漢斜靠在身後的酒桌前,無所謂地一笑,“是啊。”

阮禾強行壓下憤怒,“你不怕我們報警嗎?!”

“報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漢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你報,哥兒幾個無非就是因為打架鬥毆進去呆一陣兒,那地方跟咱第二個家似的熟悉。小夥子,你怎麽不問問裴什,我們為什麽非要找他呢?”

阮禾明顯感覺肩上的身體僵了一瞬,接着是無法控制的戰栗。他訝然看向裴什,看見了學長眸底掩藏不住的怒意,連眼角漫上來的紅血絲都透着猙獰。

跟平時沉靜的模樣相差甚遠。

阮禾有些擔心,想盡快離開這裏。他看向大漢,“你們到底要什麽?”

“怎麽?你要插一腳麽?行啊,正好這條信息是你發的吧?”大漢從桌上拿起一部手機,阮禾認識,那是裴學長的手機。

大漢指着剛剛接收到信息問,“你給這小子發工資是不?”

阮禾點頭。

接着大漢一樂,“我告訴你,裴什欠着我的錢,一大筆。我發了善心可以讓他慢慢還,一個月一個月分期還,結果這小子呢?這個月已經過了還款日一個多星期,還沒有動靜,而且還跟我玩失蹤。裴什啊,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你.......”

“行了,多少錢?”阮禾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學長後背還在流血,必須趕緊接受治療。

想到那些傷口,阮禾的心沉了下來。

可能之前裴爺爺的治療需要不少錢,學長沒有辦法才會跟這幫人伸手借錢。無非就是一些高利貸,只要一次性把本金還清,往後裴什再也不會被這些事情找上了。

這話一出,對面幾個大漢的表情都變得有些古怪。

為首的疤臉說道,“怎麽?你要替他還?”

“對我幫他還!”阮禾極力控制着自己的語調,他必須盡快把人帶出去而不是跟他們發生無謂的沖突。

“成啊!”刀疤臉把裴什的手機扔過去,“多的看你也還不起,你就先替他把這個月的利息還了吧。這小子手機上有我卡號,一共八萬,趕緊打過來。”

阮禾懷疑自己耳聾了,“你說多少利息???”

“八萬,這個月的利息。”

“還真是高利貸啊,”阮禾冷笑,“你知不知道有法律規定利息金額不能......”

“小子,”刀疤臉笑眯眯靠近他,“你說的那些我都懂,你放心。哥哥我不是那種人,利息收取的合情合理,只不過裴什家裏欠我的本金太多了而已。”

那得是多少錢.......

阮禾扶着裴什的手緊了緊,可此時此刻,懷裏的人忽然動了。

“你.....你走。”

裴什聲音有些啞,唇邊還滲着血。他頭微微垂着,細碎的劉海遮住了大半張臉。

“不關、不關你的事。”他咬牙說。

不需要你那些肮髒的臭錢來幫忙!

阮禾聽不見他心裏的聲音,權當他是不想把自己扯進來。

裴什身上的襯衫早已經髒了,領口大敞,有汗液順着頸間突起的青筋緩緩留下。他大半邊身子都壓在阮禾身上,甚至能聞見學長身上不斷傳來的木松果香。

阮禾收回目光,沉默地拿出手機點開一個頁面遞給刀疤臉,“你的卡號輸進去。”

裴什一怔,下意識想推開他,但伸出一半的手停了下來。他慢慢擡起眼,由下往上看着阮禾。

那孩子臉色是難得的差,不笑的時候嘴角是平直的線,眸底也泛着冷意,似乎在爆發的邊緣。看起來真的因為自己而憤怒或是傷心,不問原因就要幫着還錢。

有意思,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結果麽?

八萬不是個小數,阮禾卻連睫毛都沒顫一下,利索地轉了賬。

刀疤臉在接收到提示消息後擺擺手,“行啊小子,看不出來啊!裴什是你什麽人啊你這麽幫他?”

這話沒得到任何回應,阮禾只是轉向擋住門口的人。刀疤臉的笑僵住了,但看向手裏剛收到的錢,好脾氣地朝同伴使了個眼色。

門口的人一撤開,阮禾立刻扶起裴什朝外面走去。待他倆身影一消失,一名大漢上前小聲嘀咕了一句,“疤哥,裴什那小兔崽子什麽時候傍上了這麽個大款啊?你瞧沒瞧見,剛剛走的時候他還低頭偷偷在那笑呢!”

刀疤臉把玩着手機一語不發,他也看見了,臨離開時,裴什的唇彎了起來,但并不是像還請欠款放松的笑,倒像是......什麽陰謀詭計得逞之後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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