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
二十一
阮禾幾乎已經忘了怎麽走出處置室，只記得手腕被裴什帶着，臨離開還碰見了那個年輕的護士，護士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自己連連點頭........
但心裏想的全是：學長說喜歡？喜歡我？是因為我剛剛替他還了錢麽？不，應該不是的。學長說過會把錢給我，他不是那樣勢力的人。如果是，這些年間應該早就找到能負擔起他生活的人了吧？那是因為什麽？難道學長.....也喜歡男人嗎？
最後蹦出來的想法讓阮禾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緊張和興奮，太多太多年過去了，他從未吐露過的真心第一次仿佛因碰到了同類而雀躍，更何況，還是他心疼又喜愛的人。
我也是喜歡學長的吧。
阮禾仰起臉，透過斑駁的光影看向前方的裴什。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明白的問題，自己無法對裴什說“不”，越了解裴什的生活越難過得如同那些崩潰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樣。想讓他能多笑一些過的更好一些，為此可以付出任何昂貴的代價。
是喜歡的，是人生中第一次這樣喜歡一個人。
醫院裏電梯永遠爆滿，無數人頭攢動着等在電梯門前擁擠不堪。裴什只猶豫了一秒就轉頭走向了一旁的樓梯間，順便還沒忘記帶着後頭那個暈暈乎乎的小傻子。
自從說了那句話之後阮禾就一直是這個狀态，像中了什麽□□一樣茫然。
他皺了皺眉，還真是麻煩，難道怕自己惦記他的錢麽？要怎麽證明？
樓梯間照比外面有些昏暗，上下都靜悄悄的似乎沒什麽人。裴什先邁下樓梯，因為腦子裏在想事情一不留神腳下有些快，勾着阮禾的手也忽地松開了。
腕上的力量驟然消失，阮禾一下子回過神來，想都沒想瞬間抓住了即将落回去的手。
裴什一頓，緩緩轉過身。
“怎麽了？”他調整了一下呼吸，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阮禾直勾勾盯着他，手裏的力道越來越重，就在馬上要把那人的掌心也抓出口子前，裴什聽見他小聲又帶些緊張地說道，“學長......我也，我也喜歡你。”
那天又是一個初冬常見的陰天，成堆的灰色的雲積壓着漫過頭頂。當落日沉入山間，樓梯的燈卡着點兒亮起時，裴什終于真正笑開了，他眼裏帶着如釋重負的光，反手将那孩子握住，接着指尖從縫隙中穿過，逐漸變成十指緊扣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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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不要跟我在一起？”他說。
阮禾的胸口“砰砰”直跳，按捺下緊張和激動，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也終于可以有資格擁有一個愛人了嗎？像所有初入戀愛的人一樣，欣喜的歡愉的甚至上瘾了似的想要把那個時刻永遠記在心裏，并且真心實意許願希望未來的每一天都能像今天一樣令人幸福。
但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是從哪一天哪一件事或者哪一個決定開始把四平八穩的生活徹底葬送。
在之後的許多年裏，阮禾都會記着這一瞬間，一個親手葬送自己人生的瞬間。
*
之後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氣氛有些微妙的尴尬。等即将走出醫院大門時，阮禾才發現學長的衣服還破着。急急忙忙脫下自己的外套披上去，不等對方拒絕就手快地拉好拉鏈随即笑意盎然地說，“你後被還有傷，受凍的話會開裂，那我們就不用出醫院了。”
裴什愣了愣，終究沒有再糾結。
哆哆嗦嗦攔了輛車趕回學校的路上，阮禾終于想起了正事兒。
“爺爺的醫生我已經聯系好了，明天早上八點會有人去接。學長，剩下的事情你不用管了，交給我就好。”
“那怎麽能行，”裴什蹙眉說着，“我會把錢存好的，你能幫爺爺聯系醫院......”
“不不不，”阮禾笑了，“那些醫生都是我爸爸的朋友，關系好的不得了。醫院我爸也會經常出資贊助，所以爺爺去那裏的治療很多都是免費的，也就是說費用方面你不用擔心，只要能讓爺爺平平安安的就好啦。”
像是閑聊又像是不經意的，裴什偏頭誇着，“阮禾的爸爸，真是厲害的人。”
“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不出更多的話只能敷衍地回答，“只是誤打誤撞賺了些錢罷了。”
“那我......如果有機會，還真的要好好感謝一下伯父。”趁着司機專心開車，裴什拉過他的手，在關節處很輕的撓了個癢。
阮禾被撩上雲間，暈暈乎乎的答應了。
回到學校已經是晚上了，因為要先拿外套，所以阮禾只能先跟裴什回他的宿舍換衣服。
周日裏路上的人要多一些，兩人并排走在一起吸引了不少過路的視線。
裴什倒是習慣了，阮禾因為剛剛發生的事情心思逐漸變得細膩起來，總感覺身上被看的火辣辣的，像是懷揣的小秘密被戳破，耳朵尖爬上一抹潮紅。
忽然胳膊被拉了一下，緊跟着人借力向右側晃了晃。定下神一看，原來是裴什把自己拽到了靠裏的那側，用大半邊身子擋住了若有若無的目光。
要死。
阮禾咬了下嘴唇，只覺得自己已經徹底淪陷了。
來到寝室，裴什随手開了燈。裏面陳設簡單幹淨，體現着僅剩主人的細心。
“等下我先把錢轉給你，”脫掉外套遞過去，裴什說道，“雖然沒有那麽多，但下個月我會補上。”
他不會說一些無用的事情，比如周姐在中間做的阻礙。
“不急的，”阮禾找了個椅子坐下，“而且我跟你說過想你來跟我一起做直播，你的號如果不上線，我的號估計盈利會上一個臺階，這已經是你帶給我巨大的利潤了。”
裴什想了想沒有拒絕，解紐扣的時候他狀似無意地問道，“那明天阮禾的爸爸也會露面麽？如果能見到，我想替伯父準備一份禮物。”末了還着重強調着，“感謝禮物。”
“他不會去的，”阮禾有些尴尬，“他那個.....有點忙。”
“嗯......”
裴什眼睫垂了下來，看起來有些失落。
是啊，阮禾忽然想到。學長并不清楚自己家裏發生的事情，對于他來說，當面感謝阮華生應該是非常重要而且特別想做的一件事吧，自己就這麽簡簡單單的拒絕了，會不會傷到學長的自尊心？可要是帶學長去見那個腦袋裏只有錢的父親......
阮禾掐了掐眉心，絕對不行！天知道那男人會利用學長的感恩做些什麽？
不過.....
“對了，學長還不知道我家裏是做什麽的吧？”阮禾笑嘻嘻地岔開話題，“我爸真的特別忙，平時我都很少見到他。不過正好明天開始我要去家裏的一個分店幫忙，學長如果有空要不要來看看？”
衣櫃後面的人頓了頓，低聲應了一句，“好。”
等到衣服換完，裴什拿出來一瓶酸奶遞過去，“地址？”
“哦哦對，”阮禾掏出從父親手裏拿來的宣傳單遞過去，“就這家，我可能會在這呆到五點左右。學長你要是來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吃個晚飯，然後晚上一起直播的地方。”
裴什接過宣傳單看清了上面的地址後，眼睛眯了起來。
世界上的事兒還真是巧，那個位置他熟悉的不能再過熟悉。
畢竟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爸爸的地方，也是裴家墜落深淵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