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日常一
日常一
陛下回宮是大喜事，但紫宸殿此時卻是一片低氣壓，原因無它。
“啊嚏”
樓清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
陛下握着他的手，企圖讓他再暖和一些，臉色卻兇巴巴得：“外面這麽冷的天，你只穿着一件中衣跑出去，不冷嗎？”
兩人那時緊緊相擁，千言萬語還沒來得及訴說，樓清一個噴嚏，陛下随手扔下女兒，立刻脫了外袍蓋住樓清，抱着他就往紫宸殿跑。
樓清自知理虧，也不敢反駁，陛下看他如此乖覺，也不舍得再說他什麽，只皺眉冷聲問着：“盧蔓熬個藥怎麽這麽慢？”
“周林你再去催催。”
嚴霜和石靜因為容貌過于“出彩”被陛下（嫌棄）踢回家了，只有周林還跟在陛下身邊。
周林再次聽令下去催人。
當盧蔓第七次見到周林過來，不等周林開口就直接大怒道：“別催了！再催也得等藥熬成！”
催催催！催命啊！！
不怪盧蔓如此暴躁，實在是君主她不當人啊！
且說當時石靜一聲怒吼出聲，四人垂首靜默，以為主子真就這般去了。
結果，身後傳來一道涼涼的聲音：
“嚎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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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瞬間轉頭，只見那人整理着袖腕，轉了轉手，似乎在思量着衣服的合身，然後才慢悠悠地擡眸看向她們。
掃過石靜和嚴霜那精彩萬分的臉，眉毛動了動：“你倆這是在……”
沉思一二，尋了個最為貼近的詞：“哭喪？”
民間好像是有家主去世需要哭喪的習俗，只是臉似乎不用畫（dǎ）成這樣。
然後嚴霜和石靜兩個人就涕泗橫流地撲了過去，哭成了狗。
盧蔓揉了揉通紅的眼睛，看見陛下一臉嫌棄地避過她倆，站在一旁看着她們嚎啕大哭。
盧蔓走到陛下身邊，給陛下號了脈，詢問着是否還有哪裏不适，一一問過後，放下心來。
随口一問道：“主子怎麽從外面進來了，不是說讓我們在這裏等您嗎？”
陛下敘述着過程：“衣服濕透了，就提前從另一個門出來，沐浴更衣。”
“發現你們好像玩得很開心，朕就看了一會兒。”
盧蔓感傷的心情戛然而止：……可能是我瞎了，剛剛陛下是不是說她提前出來，并且洗了個澡還順便換了身衣服？
你兩個忠心耿耿的下屬在這鬼哭狼嚎都要刨墳、砸廟了，你他媽在旁邊看熱鬧也就算了，為什麽還要說出來？？！
重點是，盧蔓看着在場其餘三人一臉感動慶幸的表情，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
……只有我覺得這個君主她腦子有疾，是嗎？
那只蠢狐貍和那只傻狍子你們睜開眼看看啊！這個君主在幸災樂禍，故意玩你們吶！！！
還有周林！你個死心眼的孩子，竟然還回答陛下這件衣服甚美，鳳後一定喜歡。
風蕭蕭兮，盧蔓覺得這群人腦子都他媽有問題……
話歸當下。
盧蔓把周林扣在這裏，讓他在這等着。不然等見到周林第八次過來，盧蔓不能保證不會一把銀針讓陛下再睡幾天！
終于，藥熬好了，盧蔓讓周林端藥進去。
周林疑惑：“為什麽我端進去？”
盧蔓冷漠臉：“我怕我會忍不住弑君。”
周林默默端了藥進去，不再說話了。
寝殿內，陛下一勺子一勺子地喂着樓清，她本意是想讓樓清直接喝完的。
感染風寒的湯藥陛下不是沒喝過，苦得很，一口悶了苦也就苦一下。
但樓清委屈地睜着雙萬分惹人憐愛的眼睛，就那麽可憐地望着陛下：
要喂～
陛下：……
那自然是要一口一口喂的！
樓清喝藥喝得十分開心，好像在吃着什麽美味佳肴，陛下的好奇心随着湯藥的變少而愈加升高。
于是最後一口湯藥到了陛下嘴裏。
陛下：……
還是熟悉的味道，苦得想把舌頭吐出去。
真是難為阿清了……
陛下強行将樓清按到床上休息，給他掖得嚴實。
但樓清一直抓着她的手，不願意放開，這樣牽着被子會透風。
陛下僅猶豫一瞬，便也爬上了床。
抱着香香的心上人，果然是人生最快樂的事！
樓清小聲地問着：“陛下不是說還要批折子嗎？”
“沒事，不耽誤這一時半刻。”陛下滿不在乎道，接着親了一下樓清，“別想這些了，睡覺，你看你身上多涼。”
樓清乖乖“哦”了一聲，抱着陛下不說話了。
只是，樓清總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麽……
第二天。
可能是及時吃了藥，發了汗，樓清第二日并沒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但——
“阿嚏”
小皇女苦兮兮地自己喝着湯藥，陛下在一旁涼嗖嗖道：“好之前離你爹遠些。”
別傳給阿清了。
小皇女：……
母皇你偏心要不要這麽明顯，昨天你跟阿爹抱抱把我夾在中央，聽見阿爹打了個噴嚏，把我一扔就不管了！
我還是自己走回偏殿的！
小帝姬昨日因不小心掉了下去，得到了母皇短暫的疼愛，還沒來得及感動，就被随便扔在了一邊，今天還要被母皇叮囑遠離阿爹。
小皇女喝完了藥，瞪着母皇：你信不信我哭給你看！
陛下（無所畏懼）：你哭啊，你爹又看不到。
小皇女：……你等着！等我好了，我一定要向阿爹告狀！
陛下：呵～
雖然嘴上涼風說得痛快，但當小家夥午後起燒的時候，陛下是第一個趕到并且守在她身邊的人。
小家夥燒得迷迷糊糊，被母親用溫的毛巾擦着身體，帶去不少熱意。
帶着重重的鼻音，小家夥用稚嫩的聲音說着：“母皇……我好難受……”
張開雙手，她也想要一個抱抱。
陛下一把将她抱在懷裏，踱着步子，輕拍女兒的背。
小家夥趴在母親的肩上，吸了吸鼻子，弱弱地說道：“母皇，我不會傷害爹爹的……”
“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陛下動作一頓，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沒有不要你。”
接着重複了一遍：“不會不要你的。”
小家夥試圖揪母親的衣服，沒揪住，看見步搖的珠墜輕微晃動着。
默默盯着那垂落的流蘇，小家夥再次伸手。
陛下頭皮一疼，以為是被女兒壓住了頭發，下意識想移開她，又生生止住。
罷了，只是一縷頭發。
小家夥抓住流蘇，一下一下地扯着。
直到沒了力氣，小聲道：“母皇，我看到了……”
“鳳凰……掉了下來……”
她知道那不是鳥，從一開始就知道那不是鳥。
那一天，她看到了一只鳳凰沖天而起，攜着無邊怒火，燒紅整個天際。
然後，泣血嘶鳴，重重跌落，化為飛灰。
可是，母親回來了。
“母皇，我想不明白……”
陛下穩穩抱着女兒，溫聲道：“鳳凰對于其她人來說可能是祥瑞，但對于顧氏來說——”
“是災禍，亦是孽債。”
陛下用着哄孩子入睡的語氣慢慢構織了一個绮麗絢爛的故事。
——關于顧氏先祖開國皇帝逆天命、斬妖鳳、自立為帝的故事。
小家夥聽得昏昏欲睡，呼吸漸漸綿長，陛下将她慢慢放回了床上，小家夥在睡夢中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阿娘，這是真的嗎……”
陛下将她的小手放回被子裏。
“你覺得是真的嗎。”
這個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思考。
小皇女身體強健，不過兩三日便活蹦亂跳着去向父後請安了。
也是奇了，自從小皇女此次生病病愈後，似是打通了什麽關竅。不僅變得聰慧了許多，接連得了太傅們的誇贊，連性情都變得開朗外向了。
如今說到小殿下可謂是華麗辭藻不夠贊許，金章玉句不夠嘆譽。
陛下聽聞後只道了四個字：
“溜須拍馬。”
然後第二日就帶着小帝姬去了兩儀殿旁聽，美名其曰：讓女兒提前見見大臣，熟悉熟悉朝政。
樓清：妻主你就是單純想聽別人誇你女兒吧？
三月初三。
陛下沐浴之後開心的心情随着見到床上多出來的一個小東西停止了。
伸手，試圖将這個多出來的東西拎（rēng）出去，樓清将女兒往懷裏一抱，對陛下說道：“你幹嘛？”
陛下：“送她回自己的寝殿。”
樓清：“女兒今天想跟我們睡，我答應了。”
陛下：“們”在哪？我有答應嗎？
陛下看向那個有恃無恐、狐假虎威的小東西，試圖讓她有自知之明。
小東西眨了眨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然後親了一下她爹的臉并且笑着說“謝謝爹爹”。
陛下磨了磨後槽牙，第兩千零六十六次覺得這個小東西生來就是克她的。
雖無奈，最後還是妥協了。
陛下睡外側，女兒睡中間，樓清睡裏面。
時辰尚早，樓清提議道：“陛下，長夜漫漫，你把前幾日的故事再說一遍呗？”
正好和女兒一塊聽。
陛下：“什麽故事？”
“就你幾天前告訴我，你是怎麽打妖怪的故事。”
陛下：打妖怪？
什麽妖怪？
妖怪……
陛下：！
“你是不是想讓我再說一遍我是怎麽出帝陵的？”
樓清點頭。
小皇女聽到打妖怪三個字興奮不已，兩眼放光地看着母皇：“我也要聽！”
某一瞬間，陛下覺得她好像是茶樓說書的。
嘆息，無奈開口：“睡好，聽我給你們講……打妖怪的故事。”
哪裏是什麽打妖怪的故事，不過是老生常談的人定勝天而已。
樓清很快就睡了過去，陛下漸漸低了聲音。
小皇女拉了拉母皇的衣服，小聲問道：“母皇，你真的打了那麽大的妖怪嗎？”
陛下戳了一下女兒的額頭，“神神鬼鬼不過無稽之談，怎麽能當真。”
可是，母皇上次不是這麽說得啊？
小家夥不解地看向母皇。
陛下給女兒拉好小被子，“神鬼怪談，帝王權術的手段而已。”
“真可真，真亦假。”
陛下拍了拍女兒，溫聲道：“好了，睡吧。”
小皇女打了個哈欠，也慢慢睡了過去。
陛下靜靜注視他們良久，也閉上了眼睛。
一家三口。
一室靜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