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奶奶

奶奶

卅載绨袍檢尚存,領襟雖破卻餘溫。

重縫不忍輕移拆,上有慈親舊線痕。

——清代·周壽昌《曬舊衣》

李沐風那裏把父親的母親叫婆,并不像書本裏的稱謂一樣叫奶奶。

其實也就一個意思,奶奶就是婆,婆就是奶奶。

如果平時要是喊奶奶的話,感覺特別的別扭,李沐風怎麽也是叫不出口的。但“婆”随口就喊出來了,聽着也舒服接地氣。

奶奶和李沐風母親的關系很不好,當然這是大人們之間的婆媳恩怨,李沐風不關心,也不想理那些破事。

父親的性格軟綿綿,有點懦弱,而母親性格則剛強,受不了委屈,眼裏容不得沙子,脾氣直爽火爆,與父親恰好相反。

母親雖是女流之輩,但沒有幾個人能降住母親,李沐風的母親與大伯、還有幾個姑的關系很僵硬,而李沐風和父親被夾在中間很難受。

婆媳關系是千古難題,其中牽瓜扯線的事太多,很多事說不清誰對誰錯。

聽母親說,是奶奶她們的錯,而聽姑姑她們的說辭,都是母親的不對,關鍵雙方的說辭,讓人無法找出破綻,且合情合理。

李沐風也能體會父親,為啥老是愁眉苦臉的皺着眉頭,唉聲嘆氣的無奈,只覺得一個腦袋兩個大,心煩。

自己是後輩小孩,不管那麽多,但是父母的兒子,也是長輩親戚的子侄,就被夾在了中間,無奈之外,除了尴尬還是尴尬。

不過李沐風和父親一樣從來沉默寡言,不怎麽說話,比較懂事。

母親給他說奶奶,大伯,姑姑們的不是,而另一邊也能聽說母親的不是,自己從來不說任何話,只聽、不發表言論。

一邊是親媽,雖然嚴厲,但是真心愛李沐風,也為了這個家。

另一邊是親姑,親大伯,也疼李沐風,愛李沐風,關心李沐風。

這手心手背都是肉,李沐風也不知道誰對誰錯,感覺比當皇上分辨忠奸還難。

所以李沐風就是中立态度,不管那些說不清道不明,陳谷子爛芝麻的破事。

上學以前,父親和大伯還沒有分家,大伯也還沒有搬家到縣城,奶奶爺爺和李沐風他們家住在一塊兒。

大伯家住在梁那邊,李沐風家住在這邊,兩家就隔了一個梁。

路程也不遠,五六分鐘就走到了,後來大伯在縣城買了房子,一家就搬進了縣城。奶奶和爺爺就搬到大伯那邊去,李沐風也到村裏上學了。

有一天放學回來,李沐風感覺氣氛不對。母親拉着黑臉,生氣還罵着人,罵的是鄰居家的爺。

鄰居家的爺也罵着母親:“沒見過這麽厲害的女人,還敢打人,反了天咧…”

母親也不懼鄰居家的爺,放開嗓子到門外罵他:“誰讓你趕豬了,誰讓你多管閑事,狗拉耗子…”

鄰居爺完全不是母親的對手,被母親給罵啞,熄了火,灰頭土臉的不理母親。

鄰居爺臉上還有一道指甲印傷口,後來才知道,奶奶搬東西到大伯那邊去,讓鄰居家的爺,幫忙把豬圈裏的兩頭豬也給趕過去。

父輩親兄弟分家,把爺爺分給大伯管,奶奶分給李沐風家管。

爺爺奶奶現在都過大伯那邊去,啥都搬過去,李沐風母親氣憤的肚裏憋着火,感覺老先人偏心,不公平。

而鄰居家的爺卻幫奶奶去趕豬,結果碰到槍眼上,就這樣母親和鄰居爺發生了矛盾、動了手,鄰居爺臉上就多了指甲印的傷口。

奶奶和爺爺搬到大伯家那邊住,李沐風沒什麽感覺,也沒什麽意見,反正母親不高興,罵父親,罵大伯,反正什麽都罵,有時連李沐風都罵。

李沐風簡直是受夠了,對母親頗為不滿,爺爺不會做飯,奶奶要是不過去,誰給爺爺做飯吃,難道讓爺爺餓着肚子。

再說母親本就和奶奶不和,留下奶奶又能怎麽樣,強扭的瓜不甜。

反正母親也自有她的說辭,家裏沒人能說動她,也不敢說。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李沐風對母親頗有微詞,很不滿她斤斤計較,刻薄的态度。

母親也不多說話,只瞪李沐風一眼說道:“你個小娃子,你知道個啥。”

一招制敵,然後李沐風就不敢說話了。

奶奶搬到大伯那邊住,每天上學李沐風都會從大伯門前過。

每到冬天早晨,由于起的早,天特別黑,李沐風已經長大一點,母親也不送他上學了。

李沐風就走到爺爺、奶奶睡覺屋子的窗戶下,喊到:“婆,婆,起來給我搭個聲,做個伴,天黑我嫌害怕。”

然後不一會,奶奶就披着衣服,手裏拿一根蠟燭,還是那種洋蠟,蠟芯不是綿線,而是一根竹子,這種蠟很耐燒,很經用,但就是不夠亮。

奶奶吱吱悠悠拉開門闩,打開門走出來笑着問李沐風:“嘿嘿,娃冷不冷。”

李沐風回到:“不冷。”

然後奶奶就跟在李沐風身後送他,把孫兒送到門前不遠處的一顆核桃樹下面,奶奶就站在核桃樹下,給李沐風搭聲:“娃,你走到哪裏了?”

黑夜中,李沐風聽到後,就回到:“我走到溝裏了。”

奶奶就說到:“你慢慢滴奧。”

李沐風回到:“哦。”

有時候半天奶奶不說話,李沐風就會回頭,朝黑夜裏喊到:“婆,婆,你還在那麽?”

然後奶奶就回到:“哦,你走到哪裏了?我在這尼。”

直到李沐風過了溝,走到前面寬闊處不害怕,才回頭大聲喊到:“婆,婆,你快回去,不消你搭聲咧。”

然後聽到奶奶回到:“哦,乃你慢慢滴,我回去了。”

奶奶就在夜色中回去了,而李沐風在夜色中往學校走去。

有時候閑着無聊,李沐風邊走路,邊鬼哭狼嚎的叫,讓人聽着像是讓人給打了。

走到大伯屋跟前,奶奶要是聽到了,就趕緊走出來問到:“是不是你媽又打娃了,該死滴,成天打娃,也不知道心疼。”

李沐風見把奶奶給哄到了,這才嬉皮笑臉的說:“嘻嘻,婆我媽沒打我,我叫滴耍尼。”

奶奶則笑着嗔怪到:“大白天滴,你胡亂叫喚個啥,不要亂叫,不好。”

李沐風就停下,笑嘻嘻的問:“為啥不好。”

奶奶:“亂叫,會叫來鬼魂、妖怪,神仙爺會怪佑的。”

李沐風笑的更歡了,調皮的說:“嘿嘿,這世界上哪有神仙,鬼怪,我不信有神仙,你叫他出來,我看看長什麽樣子。”

奶奶聽後,如聽到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一般,一臉驚恐、生氣的嗔怪:“咦,不敢亂說,不敢亂說,小心得罪了神仙爺。”邊說邊小心翼翼的作揖,念叨着:“神仙爺別見怪,神仙爺別見怪,小娃子他不懂事,我給你賠罪了。”

見奶奶如此迷信、滑稽的舉動,李沐風也就不笑了,停下來不亂叫。

奶奶剛保佑完,他又大聲嚎叫,氣的奶奶拉着臉撒氣,也無可奈何。

爺爺買冰糖,餅幹,小零食,什麽吃的分給奶奶。

奶奶一般都舍不得吃,用塑料袋包好,留在那裏,只要孫子去了,她就高興的從塑料布袋,或瓶瓶罐罐裏找出來給李沐風吃。

李沐風不要,她就生氣的罵到:“媽滴個勁,給你吃的,你快拿哈塞,你這個怪東西。”

李沐風這才勉強的接過來,往嘴裏送。

有時候奶奶喊李沐風半天,李沐風就是不答應,過一會跑到她跟前。

奶奶說到:“你個怪東西,喊你半天,你咋不答應。”

李沐風也不回奶奶的話,只嬉皮笑臉的沖她笑,問她:“叫額幹啥。”

然後奶奶就說,讓李沐風幹啥幹啥。

奶奶眼睛不好,記性也不好,所以有的東西就在跟前,她也找不到。

急得胡亂絮叨:“這東西在哪裏,哎呦,我這東西在哪裏,我這死沒記性的,我放到哪裏去了?”

忙前忙後,屋裏屋外的找,像個熱鍋上的螞蟻,而只要李沐風在,就會像變魔術似的,一下子給她找出來。

奶奶就高興笑着說:“你眼睛就是奸,我找了半天沒找到,你一下子,就給我找到了。”

所以奶奶經常讓李沐風給她找東西,給她穿針引線,李沐風也很願意為奶奶幹這些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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