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敵國将軍(12)
敵國将軍(12)
餘東羿:【寶,我昨晚演得好吧?】
419譯制腔:【哦!我的先生,您的人設完美極了!簡直像是個沒腦子的愣頭青。】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上周目,餘東羿就是靠着這副寧死不屈的倔強青年的模樣,博得潘公公歡心,把他好感度刷滿的。
提起潘無咎,餘東羿低頭借着光朝懷裏一望,差點沒七魂六魄吓掉一半。
都說鶴歸小君白,那是膚如羊脂。哪兒見過這孤魂豔鬼似的慘白?
印象裏,潘無咎面皮也沒那麽白啊?
餘東羿正待懷疑自個兒昨晚是不是抱錯了人,剛一出氣,話還沒說呢,就被“哐”的一下砸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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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遭是又睡了一覺。
醒過來,日上三竿,餘東羿朝懷裏一望。
人早去也,床鋪空空。
一晌,直到一個英姿飒爽的侍女子,端了托盤進屋,餘東羿定睛一看,這才确信,他剛才是被潘公公本人被給哐暈的。
“慎公子可醒了?奴婢奉尊主之命,來為您療傷上藥。”
餘東羿一眼便認出人,喜道:“香兒?倒是許久不見。你家尊主可說讓你來替我揉揉腦袋?”
霍蠻香奇妙地觑了他一眼,道:“尊主說公子缺幾身衣裳,倒沒說公子患有腦疾。還有,奴婢與公子僅謀面寥寥數次,公子這般喚奴婢名諱,是否略有些不妥?”
“我這不也是跟你主子學的?香兒若想讓我換個稱呼,不妨與我說說你姓甚名誰?”
屋子裏無甚桌椅,霍蠻香利落地把托盤往床頭一放,這才道:“免了。若讓公子知曉奴婢名姓,公子便又要借故與奴婢讨問更多的。一來二去,奴婢只怕又成了谛聽堀室的守門人——只因當年心軟徇私,放過公子一遭,就害得兄弟姐妹們被牽連炮烙。”
霍蠻香取藥道:“若非尊主仁慈開恩、兄妹們性命仍在,只怕今日奴婢要來給您上的就不是藥,而是毒了。”
“下令燙你們的又不是我,”餘東羿龇牙道,“早前知你在宮中伺候太上皇,謹終如始、精明強幹,我還跟潘叔叔誇過你呢。唉,想不到啊,香兒姑娘在潘公跟前得眼多年,一朝得勢,竟忘了我這個引薦人,真是狗咬呂洞賓……”
“慎公子,”霍蠻香蹲身,“唰”地一下抽出床下的鐵匣子,“您再這樣,奴婢就要将您給鎖上了。”
餘東羿大吃一驚道:“昨兒晚上你家尊主都親自給我解了,怎麽還得套上?”
霍蠻香淡淡道:“您是一夜之間傾覆半個淩霄衛的危險人物。奸|暴惡徒、兇狠要犯,怎能輕易松解?這也是尊主的意思,奴婢不過照做罷了。”
“那若是在下不再與香兒姑娘嘴碎說道,姑娘能開恩放過在下嗎?”
霍蠻香道:“不能。”
“便是我百般相求也不行?”
霍蠻香鐵面無情道:“不行。”
這下好,霍蠻香要來上藥,餘東羿不給了。
好好個男子漢大丈夫,當着小女子的面登時苦下了張臉,撒潑打滾道:“哎呦活天冤枉啊,主子塗了曹操臉、喜鬼嘴來吓唬灑家,手底下的姑娘還要将灑家繩捆索綁!”
“……什麽臉?嘴?公子您、您怎可如此侮辱尊主?”這番話霍蠻香簡直聞所未聞,她一聽他說,簡直氣憤地快磕巴起來,急喘氣道,“尊主只是好美而已,花開百色、人各有異,公子鼠目寸……孤陋寡聞,怎能識得尊主的出衆風度?”
“你當真覺得好看?”餘東羿翹起二郎腿,嬉皮笑臉道,“曾我識得潘公時,他劍眉英目、面如冠玉。你也曾見過吧?我雖不知這幾年裏他從哪兒學會了那般紅嘴白面的打扮。但你總不會認為他比從前更俊吧?”
霍蠻香啞然。
當日,也不知怎麽被餘東羿游說的,霍蠻香居然稀裏糊塗地被餘東羿推攮出房間。
出來了,她又稀裏糊塗地去尋了尊主禀報。
即日星夜,潘無咎時隔半日再度拜訪餘東羿寝居并親手躬身給他套上了囚犯的枷鎖和腳|鏈。
借着燭火,望見無咎叔叔面上幹幹淨淨、不施粉黛,重又回到過往那副儀表堂堂的模樣,餘東羿稱心如意地把人帶上了床。
看來無咎叔叔還是好哄。他說讓卸妝,叔叔二話不說就照辦了。
餘東羿估量着,只要不提逃脫,他想再借着旁的言語讓潘無咎步步妥協也貌似不為什麽難事。
這一遭看似是雨過天晴,實則遠天仍有陰翳雷鳴。
餘東羿既來之則安之。他計劃着先坦然擁了潘無咎入懷,再伺機作遠走高飛的打算。
見他們夜夜笙歌,419有疑問道:【餘先生,您媳婦不是很兇嗎?】
餘東羿揉着被打爆的頭,嘆氣道:【唉,寶。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容易二字。這些妥協和無奈你還是晚點懂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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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某人的意思,是潘叔叔太兇,他迫不得已只好屈服于叔叔的淫|威之下。
可這人分明是身無分文,還欠了歸鶴小君千兩黃金,出去怕還不起。
總歸,他是這麽醜媳婦上花轎、半推半就地在潘無咎私邸裏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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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無咎說拿他當囚犯,就半點兒也不含糊。他的貼身親信霍蠻香被派來,整日裏專管監視餘東羿。
然而,在鐵籠窗圍起來的小黑屋子裏,餘某人才塞了半天,俨然便有些閑不住了。
隔日,他就拖着腳上的大鐵鏈子,在霍蠻香的陪同之下,出來四處遛彎轉悠。
他被抓來關着的地兒,是一處極幽靜的三進四合小院。
正房坐北朝南,與兩側的東、西兩廂圍攏,再添一邊抄手游廊,圍成方形。這是第二進。
穿過抄手游廊,過了垂花門和影壁往宅門方向走,這一路便是第一進。
而正房的大後方,則是餘東羿住的第三進,後罩房。
據霍蠻香所說,她家尊主閑暇時過來,一般都宿在正房。而她,則宿在正房西側的西耳房裏。
餘東羿邁過了二門,人湊牆邊時,朝霍蠻香嬉笑道:“香兒,你說,我要是在這兒鬼哭狼嚎地朝外頭吆喝一聲救命,會不會有人替我報官?”
霍蠻香微笑道:“公子您盡管叫。此處前後左右、四面八方數十座院落,皆在尊主名下。您若能叫來半只外頭飛的鳥雀,奴婢都敬您聲如洪鐘。”
餘東羿還真叫來兩只麻雀。
潘無咎白天不在,餘東羿去廚房拈了一小撮谷米,就灑在正房對面的院落空地上。
他設了套,還叮囑霍蠻香幫忙盯着,捉鳥。
一晌午過去,餘東羿睡了個覺再來,就見空懸的竹籠阖起在地,裏頭多了兩只上蹿下跳的掌中啾。
餘東羿捧着倆鳥高興呦。瞧見香小姑娘吃癟,他更高興。
愛之心切,他特意以廚房菜罩為籠頂,以院裏青竹為籠條,再削平了幾根短木柴作籠架,拾掇着編了個鳥籠出來。
餘東羿把鳥裝進鳥籠裏。
整個下午,他是越看它倆唧唧啾啾,越愛不釋手。
夜裏就寝時,餘東羿手捧着歪歪扭扭的籠架,給潘無咎炫耀道:“你看啊,這倆小家夥,一個彩頂紅背菊紋翅,一個黃耳亮羽斑點胸。它們雖品種一般,在我這兒,卻是不可多得的珍禽異獸。”
潘無咎剛沐浴完,一身似散非散的氤氲水汽,穿了件薄而透的寝衣。
見餘東羿一個勁兒地捧着鳥瞎樂呵,潘無咎皮笑肉不笑地問了句:“哦?是嘛?”
“那是,”餘東羿把鳥塞給他看,潘無咎不接,餘東羿也不在意,收回來,徑自說,“我被關在大籠子裏,它們被關在小籠子裏。它倆與我一同作伴。我們呀,是同病相憐。等我哪天想飛了,便将它倆放出去,任它們縱橫遨游,也算滿了我一樁心願。”
此話一出,餘東羿倒是還想再插科打诨下去,可潘公公不依了。
這晚交公|糧的時候,餘東羿頗有種錯覺。他以為自個兒成了婚後中年的虛弱丈夫,被潘公公這位如狼似虎的四十悍妻,給磋磨得死去活來。
不!餘東羿不虛。男人不能說虛。
再隔天,一夜翻覆後,感受到身側窸窸窣窣的動靜,餘東羿難得醒了個大早。
他眼皮沒擡起來,躺床上,一摸,身畔的錦被下還有餘溫。
于是餘東羿睜眼,往床沿外一看,瞧見剛起身,正在穿戴的潘無咎。
潘無咎進宮穿的,是太上皇早賜下的類蟒袍飛魚服,由青織金妝雲錦所制。
這類服袍上衣與下裳相連,設計較為緊窄貼身,很好地勾勒出潘無咎挺拔的腰杆和一整條腰線。
一般的太監常年侍奉主子,往往愛勾肩駝背。
潘公公卻不然。
多年來他已然位高權重,僅在太上皇一人之下,自然無須對旁人屈膝。
在宮裏,就連金玉帝見了潘公,都得禮讓三分。
是以潘無咎的腰板格外筆直。
又不知潘無咎是生來氣性裏帶了幾分高風峻節,還是他青雲直上後,曾刻意端過幾分姿态,繼而久而久之成了一種習慣,總而言之,潘無咎穿太監服不似宦官,倒似氣宇軒昂的一位肱骨權臣。
餘東羿興起,不由腿一蹬,跳下床。
他從背後攏住潘無咎,整個人跟沒骨頭似的,懶洋洋地把下巴搭在潘無咎肩上,雙手去掐無咎叔叔的腰。
“哎,都九千歲了,還要天天早起上朝。真不容易。”餘東羿咬他左耳瓣道,“就是不知,您這是要忙着去搜刮民脂民膏呢?還是忙着跟哪派文臣鬥個死去活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