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顧黎明放下牛奶杯子，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慢慢的踱到窗戶前，眸色幽深似海，已經淩晨一點多了，對面的幾棟樓宇裏竟然有許多間像顧黎明辦公室一樣，依舊亮着燈。

深藍色的夜空，點綴着的幾顆孤星，和這些燈光交相呼應。

這座繁華而又海納百川的城市，是多少人一直一直的夢，他們如蝼蟻一般的努力想要在這裏立足，在這裏紮根，在這裏出人投地。但是為了夢想卻往往需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

總有一小部分人劍走偏鋒，試圖跨越賽道，走捷徑，顧黎明彈了彈微皺的襯衫袖口，“查。”

“好的。”林嘉熙應允，“我先回了。”

“嗯。”

林嘉熙走後，顧黎明合衣往沙發上一趟，腦海中一想起那張哭的梨花帶雨的臉，心裏就緊跟着顫了顫。

*

第二天一早，林嘉熙過來的時候，顧黎明正在換襯衫，白色的棉質襯衫，肌理紋路充滿了質感。

顧黎明辦公室裏有配套的浴室，以及單獨的衣帽間，挂着平日裏穿的襯衫和西裝，還有幾雙意大利高端定制的皮鞋，就連襪子和內褲都有好幾套。

“有結果了？”顧黎明對于林嘉熙的辦事效率一向是相當滿意的。

林嘉熙答：“嗯，面試的成績果然有假，小沈的面試成績也是第一的，不過被杜君生給掉了包。”

顧黎明眉頭一挑，臉色沉了又沉，“他杜君生好大的膽子，法國之行如此重要，他安排個草包過來想幹什麽？！”

“也不是草包，和小沈一樣都是京大的學生，但是能力顯然不行。”林嘉熙矯正顧黎明，頓了頓又接着說：“而且她也不是杜君生的什麽侄女，是杜君生的露水情人。”

顧黎明正在別袖扣的動作頓了頓，眸子裏已經暈染了濃濃的殺氣，厲聲道；“讓他滾，全行業封殺。”

Advertisement

“好的。顧總，那小沈那邊呢？”林嘉熙問。

顧黎明收斂了幾分怒氣，“讓新的人事經理帶上禮物去道歉，下周一讓人來上班。”

鏡子裏，寬肩，窄腰，長腿的顧黎明身穿白色襯衫搭配黑色的西褲，腰間同樣黑色的皮帶卻因為金色的皮帶扣顯得格外出彩，他梳着精神抖擻的背頭，劍眉入鬓，整個人神采奕奕。

*

周一。

早上天色剛蒙蒙亮，沈優樂就被手機鬧鐘吵醒了，她從被子裏探出頭，初春的空氣還有些微涼，迎面撲在臉上困意頓時消了大半。

沈優樂從床上坐了起來，昨夜喝多了水，眼睛有些微腫，她揉了揉亂蓬蓬的頭發，今天是去新公司報道的第一天，一定不能遲到。

潤東集團是鼎鼎有名的公司，沈優樂還沒畢業時就聽在潤東實習的學姐贊不絕口的誇過，大公司，待遇好，機會多，能學到東西，以及——老板很帥。

透過學姐厚厚的眼鏡片，沈優樂都能看清她眼中的向往以及——花癡。

沈優樂覺得學姐說的話可能只有最後一句才是真的。

每個人看待事物的出發點不同，角度不同，這件事物的價值就不同。這是沈優樂畢業找工作時的感慨，她選擇潤東沒有別的理由，就是薪水高。是真的高，遠高于其他公司同類職位的20%，就這一點，已經足夠吸引沈優樂了。

從沈優樂家到潤東公司，需要轉兩趟地鐵，還要坐20分鐘的公交，雖然沈優樂起的很早，早飯也只叼了片面包就急匆匆的出了門，然而等她下了公交之後，依舊離上班只剩下九分鐘，公交站離公司不遠，沈優樂把斜背着的包包往身後一甩，邁了個弓步，就如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

春寒料峭，沈優樂跑到額頭蒙上了一層薄汗，她像一陣風般的沖進公司的大門，頭發被風吹的亂了，臉上也紅通通的，和公司裏那些妝容精致、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顯得格格不入。

她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還有兩分鐘，應該來得及，只要這班電梯——“唉，麻煩等一下!”

沈優樂邊跑邊對着徐徐關閉的電梯大喊，說時遲那時快，梯門即将完全閉合的瞬間，裏面的人按住了開門按鈕，電梯門又緩緩的打開了，沈優樂這時剛好跑到跟前，身子一閃直接鑽了進去。

電梯裏就兩個人，沈優樂進去時，正好站在他倆中間，兩個人都很高，是沈優樂平視只能看到胸膛的那種。

沈優樂頭也沒擡，氣喘籲籲的按了樓層，然後沖着站在電梯按鈕那側的人：“謝了。”

“不用客氣啊。”林嘉熙聲音輕柔。

“林大哥！”沈優樂聽到聲音擡起頭一看，亮晶晶的眸子裏多了一絲欣喜。

林嘉熙友善的沖她笑了笑，剛想張口說話，就聽到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本公司規章制度裏第二大條第四小條，公司內部不允許攀親帶故！”

沈優樂聞聲扭過頭，剛才還笑意吟吟的臉立刻垮了下來，喪喪的。

顧黎明歪了歪頭，眉毛一挑，一臉淡漠。

林嘉熙右手虛握成拳，輕輕抵在唇邊，掩蓋住笑意，“咳，這位是顧總，這位是沈優樂，不過你們——應該見過面了哈。”

沈優樂昂着頭，眼睛瞪得大大的，黑白分明顯得格外的清澈，挺翹的鼻尖下是紅嘟嘟的嘴唇，白瓷般細膩潤滑的皮膚好似嬰兒般的吹彈可破，“顧、總、好。”

聲音雖然算不上咬牙切齒，但絕對不是心甘情願，內心裏一萬個聲音告訴自己，“初來乍到，不要惹事，初來乍到，不要惹事！”

“你現在看着還挺正常的。”顧黎明撇了一眼沈優樂立刻就收回了視線，好像生怕智障會傳染一樣。

沈優樂極力克制自己，抿着嘴唇，生怕一張嘴，怼人的話就噴薄而出！

“叮！”沈優樂的樓層到了，她轉過身，努力的扯出了一個标準又官方的微笑，露着八顆潔白的牙齒，微微欠了欠身，“林秘書再見，顧總再見。”

卻在電梯門閉合的一瞬間，立馬收起笑容，翻了一個大過天際的白眼，“林大哥可真是慘，每天都要面對冷血暴力又神經的老板。”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雖然老板不怎麽樣，但是公司是真的豪，裝修和擺設全都大氣磅礴，一看就是出自大師的手筆。

沈優樂在悠長的走廊裏走着，柔和明亮的燈光，窗明幾淨的環境，以及腳下花紋複古，腳感細膩敦實的地毯，這一切都讓沈優樂覺得美好，員工的福利待遇又超級好，雖然被可惡的老板踹了一腳，但也算是因禍得福，這份工作來之不易，沈優樂現在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立刻就能沖到崗位上瘋狂掙錢——啊不，一展宏圖！

一想到老板那兇神惡煞的模樣，沈優樂心裏一緊，左肩好像也在隐隐作痛，不過她很快安慰自己，像自己這樣的小員工，公司裏成百上千個，恐怕一年都不會碰上老板一次，卻忘了剛才電梯裏已經和老板打過照面了。

她眉眼帶笑，腳步輕松愉快，像只靈活輕巧的小雀一般來到人事部經理辦公室。

下一秒，一盆冷水忽的潑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小沈啊，你的職位是顧總的專職法語翻譯，直屬于總裁秘書組管理，你現在去找林秘書，請他安排一下吧。”新的人事經理看着一身正氣，不像是故意為難她的樣子。

沈優樂手腳冰涼，眼神一點一點的沉下去，應聘的時候直說是招法語翻譯，也沒說是招顧總的專職翻譯啊！

顧總的專職翻譯......沈優樂的左肩和膝蓋又隐隐作痛了，她的心一抽抽，冒出了一句：“專職翻譯薪水會比較高嗎？”

“那是自然的，我們公司向來賞罰分明，能力出衆的獎金翻倍。”人事經理中肯的回答道。

沈優樂咬着唇，只猶豫了一秒鐘，就被那句“獎金翻倍”打敗了。

“謝謝您，我現在就去找林秘書。”

*

“叮”電梯達到高層，門一開，沈優樂心裏不由得一緊，自己腿像灌了鉛似的，心情比去上墳還要沉重。

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出了電梯，沈優樂吃了一驚，整整一層樓，空蕩蕩的，只零星的立着幾根半人高的柱子，柱子上擺放着一些看着就很值錢的古董。

牆上挂着一些沈優樂看的不是很明白的畫，很抽象，全是星空啊宇宙啊，和錯亂的人體之類的。

那種感覺，怎麽說呢，就像是進了——博物館。

沈優樂咽了咽唾沫，潤東是真的很有錢，要知道，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方，租金得有多貴，他們傲嬌的顧總，竟然單獨租了一層用來放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總裁辦公室在走廊的最頂端，沈優樂一步一步的朝前走着，越靠近，心跳越快。

“獎金翻倍，獎金翻倍，獎金翻倍。”沈優樂站在辦公室門口，深吸一口氣，然後叩了叩門。

“快點進來......那麽慢......”裏面傳來顧總的聲音，應該離門很遠，聽着不甚清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語氣中充斥着濃重的不耐煩。

沈優樂伸手撩了撩頭發，然後略微有些顫抖的握住門把手，輕輕一旋——

“顧總好，我是沈優樂，您的專職法語翻譯，我是來找林秘書的。”

沈優樂說完擡起頭看了一眼，恩，顧總的辦公室還算正常，不像外面那些畫一樣抽象。

但是，顧總呢？

寬大的辦公桌前空空如也，剛才敲門明明聽到顧總說話了啊，沈優樂正疑惑，腳步聲響起，随之而來的還有顧黎明不滿的聲音：“林嘉熙你搞什......”

聲音在看到沈優樂的一瞬間，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