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顧黎明沒有喝酒，人卻像是醉了，暈暈乎乎，推開葉初南包間門的時候，歪歪斜斜眼看着站不住，衣服皺了，頭發亂了，他擡起頭，滿眼赤紅，像是陷入困局的獸。
“呦呦，怎麽了這是？幾個菜啊，就喝成這樣？”葉初南轉頭看到顧黎明打趣道，拿着筷子的手還舉在半空中。
“這才幾點啊，你就和小沈吃完飯啦？人呢，送回去啦？瞧你那小裏小氣的模樣，到底準備什麽時候帶來給我們認識認識啊？”葉初南說着轉回頭，繼續下筷子在鍋裏撈了一塊手切白腹羊肉，心大的像是宇宙一樣，絲毫沒有察覺出顧黎明的狀态已經極度的不好。
倒是孟尊，只看了顧黎明一眼，就立刻放下了筷子站起來走過去扶他。
原本孟尊也以為顧黎明是喝多了，直到走的近了，才發現顧黎明身上沒有一丁點酒味。
出于醫生心細如發的本能，孟尊很快就察覺出了不對勁，伸手扶住歪歪斜斜的顧黎明，轉頭沖着葉初南吼：“阿南！”
“怎麽啦怎麽啦？”葉初南被孟尊一吼，愣了愣，随即把筷子一扔，長腿直接跨過長條板凳，兩步就沖到了顧黎明面前。
“老顧？老顧？”葉初南伸出五指，在顧黎明眼前晃了晃。
顧黎明眼神空洞，并不理他，只軟綿綿的扒拉開葉初南的手，好像面前并沒有這兩個人一樣，自顧自的走到桌子邊，坐下，然後伸手拿過酒瓶，“咕嘟咕嘟”的就開始給自己倒酒。
“出什麽事啦？”顧黎明身後的葉初南用嘴型問孟尊。
孟尊雙手一攤，同樣一無所知，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
顧黎明這酒喝的猛，一會兒工夫，一瓶就見了底，不動聲色的又去拿桌子上的另一瓶。
葉初南伸手想攔，孟尊沖他擺擺手，葉初南嘆了口氣，只能作罷。
“老顧，酒呢，管夠，你想喝，兄弟天天都陪你喝。”孟尊說完和葉初南對視了一眼，接着說：“但是你得先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麽？是不是和小沈姑娘吵架啦？”
當“小沈姑娘”四個字說出口的時候，顧黎明整個人明顯的一頓，孟尊和葉初南心裏立即就有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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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兩個人見顧黎明這樣失魂落魄的進來，心裏就猜測八成是和沈優樂有關，不然以顧黎明走南闖北這麽多年的經歷，心性最是沉穩，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歷過，這是得多大的事才能把他折磨成這個樣兒？
這一句“小沈姑娘”一出口，顧黎明的反應更是印證了兩個人的猜測，肯定是和沈優樂吵架沒跑了。
“我說老顧，咱大老爺們要面子是沒錯，但是啊，這女人就是得哄着的你知道嗎？她們都是順毛驢，不能逆着來。”葉初南不以為意的勸說。
孟尊長了個心眼，他看顧黎明這次的反應，和當初知道餘冉結婚時候的反應如出一轍，甚至還要更甚，他偷摸摸的拿出手機，藏在桌子下面給林嘉熙發信息：“老顧怎麽了？”
很快，林嘉熙回了過來，“咳，別提了，一言難盡。你們好生照看着吧，我這還有一位主呢。”
孟尊很快明白，林嘉熙說的是沈優樂。
想了想又問，“他們因為什麽吵架？”
過了一會，林嘉熙回：“沈優樂有一個孩子，沒告訴顧總。”
孟尊看完一愣，什麽意思？沈優樂懷孕了？
他倒抽一口涼氣，懷孕了為什麽吵架呢？難道老顧不想負責，不會吧？認識老顧這麽多年，他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難道是沈優樂悄悄給流掉了？所以兩人為此大吵了一架？
但是算算時間，他倆在一起才多久啊？老顧就是金剛不壞之身也沒有這麽猛的吧。
孟尊皺着眉，沖葉初南使了個眼神，葉初南立刻心領神會，悄悄的湊過來，探頭一看——
“嗐！我說多大事呢，不就是當爹了嗎？你至于這麽大反應嗎？！”
葉初南晚上也喝了酒，這會子後勁起來，有些暈乎。他看完短信，信息還沒傳送到大腦，嘴巴先口無遮攔的說了出來。
孟尊在一旁急的直擺手，但是很明顯——晚了。
一直埋頭灌酒的顧黎明，聽到這句話，擡起薄薄的眼皮，血紅的眼睛狠狠的瞪着葉初南。
忽的揮手把面前的盤盤碗碗全都掃到了地上，“噼裏啪啦”一頓響。
“你他嗎懂什麽？我那是喜當爹！那孩子根本不是我的！”顧黎明幾乎是吼出來，額頭上的青筋暴起，滿臉通紅，眼睛更像是要滴出血來。
葉初南和孟尊立刻面面相觑，氣氛一度尴尬到極點。
“她給你帶綠帽子？嗎的！那野男人是誰，老子幫你剁了他！”葉初南袖子一撸，就要往外走。
“哎哎哎，你可拉倒吧行嗎？就別添亂了行嗎祖宗！”孟尊站起來攔他，兩個人都是壯年，力氣都不小，葉初南因為用力脖子上血管凸起，看着分外吓人。
“呵，野男人，我倒也想知道野男人是誰？或許我才是那個野男人？”顧黎明說着說着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又伸手拿過遠處的酒瓶，直接對着瓶嘴就喝了起來。
“行啦！你不要命啦！這是白酒！”孟尊放開糾纏着的葉初南，撲向顧黎明，一把奪過酒瓶。
顧黎明整個人晃了晃，“噗”的吐出一口鮮血，然後整個人直愣愣的向前磕在了桌子上！
“老顧！”
“老顧！”
葉初南和孟尊齊聲大喊，一個去扶，一個掏手機叫救護車。
孟尊把老顧抱着，“老顧，老顧！”說完提起顧黎明的眼皮看了看，又趴在胸口聽了一會，擡起頭對葉初南說，“急性胃出血，讓120快一點！”
“哦哦哦。”葉初南應着聲又匆匆忙忙的和電話裏交代：“急性胃出血啊，你們快一點！好好好，地址是.......”
顧黎明醒過來的時候，眼睛睜開了一條縫，朦朦胧胧的，映入眼簾的是雪白的房頂和略微有些刺眼的日光燈。
他皺着眉把眼睛又閉上，默默感受着上腹部傳來隐隐的疼痛。
這點疼和他心裏的疼比起來，算不了什麽。
昏迷的時候，顧黎明夢到自己在一個很黑很黑的地方走着，周圍什麽都沒有，全是黑暗，比夜色還要濃重的黑暗。
但是顧黎明心裏并不害怕，淡然的走着，漫無目的，甚至帶着點兒新奇。
走了不知道多久，前面出現了一點兒亮光，顧黎明朝着那亮光走去，那明晃晃的亮光底下，站着一個一身白衣的姑娘。
顧黎明走的近了，發現那姑娘竟然是沈優樂，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他心裏愉悅，把手伸向夢中的沈優樂。
卻忽的見沈優樂腳下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眼看人一歪，就要掉下去。
“快跑！”顧黎明邊大喊，邊大步跑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夢中的沈優樂身子一歪，徑直掉進了裂縫。
顧黎明此時正好跑到了裂縫邊，見沈優樂掉了下去，沒有絲毫猶豫的直接就跳了下去。
裂縫又寬又深又黑，人越往下落周身就越是疼痛，仿佛整個人像要被撕裂一般。
顧黎明痛苦之餘擡頭向上看了一眼，裂縫在他的眼中已經變成了一道寬寬的白邊，讓他震驚的是那裂縫邊上，沈優樂站在那裏，正看着自己笑的一臉詭異。
“不！”顧黎明大喊，越沉越深，直至萬劫不複之地。
想起剛才的夢，顧黎明心裏又是一陣錐心的痛，整個人因為疼痛控制不住的蜷縮。
“老顧？老顧你怎麽了？”是葉初南的聲音。
“醫生醫生！”聲音漸行漸遠，很快一大群人呼啦呼啦的又圍了過來。
“病人不要亂動......”
“快！0.9%NS加泮立素靜脈注射！”
“馬上！”
周遭的聲音越來越小，景象越來越暗，顧黎明覺得自己在慢慢、慢慢的下沉，意識變得淡薄，但卻有一個念頭扶搖直上，越來越急迫：
“沈優樂，我想你......”
沈優樂在睡夢中猛地驚醒，頭痛欲裂，坐起來探着身子打量着房間，空空的，只有她一個人。
可是剛才明明覺得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她重重的嘆了口氣，只記得昨天是林嘉熙送自己回來，然後稀裏糊塗的進了門倒頭就睡。
這一覺，恍如隔世，三年多的時間，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
本以為已經努力擺脫了那些紛紛擾擾的思緒對自己的糾纏，沒想到一切卻只是徒勞。
命運像是一個巨大齒輪，無數條無形的線牽扯着每個人，看似毫無相關，命運卻早已在暗中安排好了一切。
沈優樂看了眼時間，七點剛一刻，伸了胳膊想掀開被子下床，剛掀開一角，手卻不自覺的停了下來，要去哪呢？
工作嗎？沈優樂苦笑，幹裂的嘴唇因為被扯動，立刻就有裂開的地方滲出了血絲。
“叮鈴鈴！”電話聲忽的拉回沈優樂的思緒。
她用手背蓋了蓋眼睛，然後伸手拿過電話，“喂！”
“樂樂啊，你過來一趟吧，松松發燒了，昨天晚上就燒了，我們想着是感冒，給喂了藥，就沒告訴你，結果現在溫度比昨夜裏還要高啊......”沈優樂的媽媽在電話裏急切的說着。
“好，我馬上到！”沈優樂挂了電話，簡單的洗漱後，套上衣服就往外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