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這天不知為何，商泉覺得特別累，骨子裏透出來的、恍若來自靈魂深處的那種疲憊。

回家之後，商泉強撐着精神簡單洗漱了一下，和外公說了一聲，就倒在床上，沾枕即睡。

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整整十四個小時裏，商泉一直陷在夢靥裏，身體很笨重，靈魂在飄離，她想逃出這個夢，卻怎麽也醒不過來。

直到，外公叫醒了她，“小泉！小泉！你怎麽了？”

商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從玻璃窗射進來的陽光告訴她陷在已不是早晨，“外公我……”嘴唇發幹，喉嚨嘶啞，商泉想說些什麽，卻發現她什麽都不記得了。

“別說話，喝口水。”外公倒了杯溫水給商泉，摸了摸她的額頭，和她說，她發燒了。

“發燒？”商泉久不做人，對生病的感覺也早已忘得一幹二淨，但身體無力，精神虛弱，确實是生病的樣子，而且，似曾相識。

“你先喝水，外公給你熬粥，喝了粥再吃藥。”退燒藥。

商泉點點頭，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中午十一點了，這樣的情況，肯定是不能去答題了，她随即給王齊歌發了個一條微信，說明了自己的情況。

對方沒有及時回複，商泉以防萬一，又給王燃發了一條語音。

王燃倒是馬上就回了，也是語音：“小泉你沒事吧？要不要我過來看你？”

這孩子！

王燃給商泉的感覺，一直很像秦小三，簡單、熱血、可愛，喜歡就是喜歡，所有的表達都直接外放，商泉非常受用，“不用了，我待會就要休息了。”

王燃回了句“知道了”，又說了句“好好休息”。

對于他的不勉強，商泉也感到舒心。

錢是要繼續賺的，但身體畢竟是革命的本錢。

吃過外公煮粥和退燒藥以後，商泉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這一次，她沒有再做夢。

#

王齊歌這天剛好課很多，上午連着下午，中午還只有二十分鐘的午飯時間，下午的公共課需要穿越大半個學校，騎自行車也要十五分鐘，為了不遲到，他路上買了個面包當做午飯。

急匆匆趕到上課教室，果然只剩下三分鐘，還好好兄弟王燃已經幫他占了座，他們兩個專業不同，只有公共課可以一起上，他課多就王燃負責占位，像馬思、毛概這種課，當然要坐教室的最後一排。

公共課的大教室前後都有門，王齊歌走進教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後一排的王燃，他拿着手機，正聚精會神地看着什麽。

王齊歌靜悄悄地走到了他身後，本來是準備吓一吓他的，結果無意瞥到他手機上正在播放的視頻後，直接開了口，“這不是昨天晚上我和商泉的直播嗎？”

“是啊！”王燃沒被吓到，把手機往王齊歌那裏移了移，讓他可以坐下一起看，“又一個，而且播放量也很高。”所以比昨天的更早出現在C站的首頁上。“可很奇怪？這個人為什麽要這麽做？”

“你管他這麽做為什麽，說不定他是我的鐵杆粉絲，因為對我深沉的愛，就剪輯了我的直播內容放上了C站！”王齊歌意外對這個憑空出現的視頻很樂觀，且自戀。

“你？別搞笑了！說是小泉的鐵杆粉絲還差不多！”真兄弟不說假話，王燃毫不留情地戳穿了王齊歌的自我幻想。

他的兄弟卻說得和商泉更親，王齊歌有點不爽地轉過頭“切”了一聲，但好歹顧着情面，說道：“管他是誰的粉絲，反正對我來說這個視頻就是天上掉下的餡餅，今晚的直播人數說不定又可以突破一個新高度！”

王齊歌想象着這美好的畫面和後臺的一大筆禮物金，心情很好。

和商泉只合作了兩天，第一天兩千多的錢他拿了九百，第二天更多，獎金四千，他拿了一千九哈哈哈！光兩天的收入就超過了他一個月的零花錢！

“怎麽，你沒看到小泉給你發的消息嗎？她今天生病來不了答題，也上不了你的直播！”王燃斜了王齊歌一眼，他覺得這哥們是在有些不太對，不管是視頻也好，直播也好，靠的都是商泉，有他什麽關系嗎？沒了商泉他什麽都不是！

“什麽？！！！”王齊歌還真沒看見，他趕緊掏出手機查看消息，商泉一個小時前發送的消息就安靜地躺在兩人的對話欄裏。

“她說不來就不來！這怎麽行！”王齊歌急吼吼地就要給商泉打電話，被王燃眼疾手快地攔住了，“你瘋了啊？小泉她都病了，你還要逼着她上直播啊！！！”這逼得王燃音量都大了，周圍的同學紛紛看向他倆。

上課在即，也不好出教室說，兩人都帶着氣，但也都壓低了聲音。

“那怎麽辦啊！她不來我怎麽直播啊！”王齊歌哪怕壓低聲音，一字一句仍透露着內心暴躁的情緒。

“該怎麽辦怎麽辦！你要麽直播，要麽不直播，自己選！”王燃幹幹脆脆地說完，這節課再沒有理會過王齊歌。

人總想着靠別人怎麽行？靠自己才行！

#

王齊歌想不出自己可以直播什麽，決定仍是直播答題。

商泉不來，就不用去麥當勞。

王齊歌調整好手機直播，在六點五十分打開了直播間，和之前拍商泉答題不同，這一次，直播間的頁面直接就是答題的頁面。

陸陸續續有人進入，有了昨天的積累，今天到七點時直播間人數已達到了五千多人。

王齊歌簡直心花怒放。

王燃不是說這些人都是來看商泉的嗎？！可現在的情況就是，沒有商泉，他的直播間還是有那麽多人！

可惜他的得瑟勁沒能維持太久，因為，看不到商泉的粉絲們紛紛開始鬧騰。

——咦咦咦！今天主播換了直播方式？

——那我豈不是看不到美麗的商泉小姐姐了？

——不要啊！我要看泉泉！

——看泉泉！

——看泉泉！

——看泉泉！

……

要看商泉的評論刷滿了整個直播的評論區。

王齊歌咬着牙，選擇直接忽視。

反正再過幾分鐘，答題就開始了。

直播間還在不斷地有人湧入，答題開始時，已經超過一萬人。

“看泉泉”的評論也刷了不止一千條。

答題開始。

【第一題】：騰訊的創始人叫什麽名字？

A、馬化滕

B、馬化騰

C、馬雲騰

王齊歌只看到題幹的時候想——這題簡直簡單到沒邊了！

等看到選項，懵了三秒，好你個出題編導，居然這麽玩！

這要是下手太快，指不定就選錯了呢！

還好他夠沉穩夠細心，從三個非常相近的答案裏，最後找到了唯一正确的B選項，在倒數三秒結束之前。

這一題王齊歌沒有說話，直播間裏還在不停地“求泉泉”。

——泉泉呢？

——今天為什麽沒有泉泉的畫面？

——泉泉怎麽不說話？

……

【第二題】：純水的導電性如何？

A、可以導電

B、不可以導電

C、有時可以導電，有時不可以導電

好歹他高中選的是化學，這題完全沒有難度！王齊歌三秒鐘就作答完畢了。

因為太優秀，王齊歌一時忍不住開了麥，“大家千萬不要被C選項的‘有時……有時……’給誤導了，純水是電的絕緣體，只有當水中有雜質的時候，水才能導電。”

解釋得倒也像模像樣。

但評論區還是……

——我泉人呢？

——怎麽只有主播的聲音？

——主播把我泉藏到哪裏去了？

王齊歌依舊不理。

今天的七點場的題不難，王齊歌答得輕輕松松，解答得雖沒有商泉詳細，但也能讓人明白。

可惜，商泉不在，直播間人數上升幅度不大，到第五題時還只有兩萬多人。

有些等不到商泉的走了，有些執着地繼續等，也有些，就跟着王齊歌答題了。

【第五題】：蝙蝠的飛行器官叫什麽？

A、翅膀

B、翼膜

C、前肢

咦！蝙蝠？

蝙蝠王齊歌不了解，如果王燃在的話，他高中是選生物的，應該知道。

看着選項，王齊歌憑直覺蒙了B。

評論區中除了求商泉的，也有了問他為什麽的。

但……為什麽……他也不知道啊……

如果商泉在的話，她就會告訴大家，蝙蝠的飛行器官是由皮質膜将四肢(包括指間)和尾連接起來構成的翼膜進行扇動時産生升力和推力來實現飛行的。

雖然王齊歌說不出所以然，但好在蒙對了，看直播的人也沒說什麽。

這樣有驚無險地到了第八題。

【第八題】：王勃名句“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化用的是哪位詩人的詩句？

A、謝朓

B、陶淵明

C、曹植

額！

王齊歌最不擅長的詩詞題，他連這句詩出自王勃的哪首詩都不知道。

4——3——2——眼看時間要到了，王齊歌趕緊選了B陶淵明。

直播間中答題的也有一部分跟着選了B。

悲劇就此發生。

答案公布，是曹植！

關于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中“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化用曹植《贈白馬王彪》中的“丈夫志四海,萬裏猶比鄰”一事，也頗有争議。

有人認為是王勃抄襲，也有認為，這句詩雖受曹植詩的影響,但并非簡單的沿襲,而是自有獨到之處。

不管如何，這句詩都與陶淵明無關。

王齊歌答錯，但他有複活卡，好歹還可以繼續答題，算是茍延殘喘了一輪。

直播間裏許多小夥伴就沒有那麽幸運了！

——主播答錯了！

——錯了我的媽！

——本來可以選對的，聽主播的錯了！

——馬丹氣死人了！

……

漫天的指責聲中，還有一些別的聲音。

——你不是泉泉你是誰！

——別毀了我們泉泉的名聲！

……

王齊歌多想争辯，想着自己在直播，努力忍住了。

【第九題】：“驚蟄”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第幾個節氣？

A、3

B、4

C、5

馬丹！

看到題目的王齊歌自己忍不住了！

——主播罵人？

——你自己答錯還好意思罵人！

王齊歌根本無暇顧及評論，驚蟄他知道，第幾個節氣？

3——2——1！踩着點，王齊歌選了B。

按照以前英語選擇題的原則，三長一短選最短，三短一長選最長，不長不短選中間，英語考試的題都是四個選項，BC的可能性都大，這裏的題只有三個想選，選B就行！

——33333333

——這個都不知道還來直播答題？！

——1立春

——主播你好不好意思啊？

……

——2雨水

——還好我自己答了，差點被帶坑裏！

……

——3驚蟄

……

王齊歌再次答錯，是去了答題資格，止步于第九題。

可惡的第九題！

更可惡的是這群直播間裏的家夥！

指責他也就算了，還給他科普嘲諷他！！！

——二十四節氣是根據地球在黃道上的位置變化而制定的，每一個分別相應于地球在黃道上每運動15°所到達的位置。

——如果是泉泉肯定不會答錯！

——泉泉你在哪裏呀！這裏有個笨主播！

泉泉泉泉泉泉！！！

王齊歌氣瘋了，“能不能不要總是開口閉口提商泉啊？她是你誰啊？她是你媽啊？!你們愛她愛得瘋了啊？！！腦子都有坑是吧？？？……”

“她今天就是不在怎麽了？今天只有我一個怎麽了？這是我的直播間，我直播什麽是我、的、自、由！想看她的人我慢走不送！滾！都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

——主播好大的臉！

——自己不行還罵觀衆的主播還真是頭一次見！

——不想我們看你就別開直播啊！

——誰還想看你啊！

——啊呸！！！

……

有些人罵完就走了，有些人的戰鬥力堪稱持久，一直罵到王齊歌受不了關了直播。

一場直播，不歡而散。

#

隔天商泉來找王齊歌開直播，他竟然沒有準時到，商泉答完七點這場的“百萬答題王”，他才被王燃拉着姍姍來遲。

“怎麽了？”商泉看着兩人，敏銳的她早已察覺兩人之間尴尬的氛圍。

“沒事。”兩個同樣倔強的少年異口同聲。

“那麽開直播？現在只能從七點半的‘知識超人’開始了。”無意窺探他人隐私，他們不說，商泉也沒有追問。

可一向熱愛直播的王齊歌今天的動作卻非常非常慢，慢到所有人都能看出他有問題。

事關賺錢大計，商泉還是偷偷問了王燃一句，“他這是……還好嗎？”

王燃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就是這個樣子了。本來他還不想出來，我死拽着才拽出來的。”

“能不能不直播？”王齊歌最後掙紮。

“你先說怎麽了！”王燃拉住王齊歌，明亮的眼神像兩個探照燈，看得王齊歌猶如被審訊般難熬。

王齊歌不想被王燃這麽看着，直接甩開他的手，大聲道：“沒怎麽！沒怎麽！我先說好，開直播可以，商泉你自己說話，我不參與。”他利索地開好手機直播，自己快速走開了。

王燃和商泉對視一眼，心中都非常明白——昨天一定發生了一件不太好的事，還與直播有關。

幾十秒的數據加載後，直播開始。

一開始人非常少，商泉也沒注意，專心調整自己的角度，以便直播更好地開展。

後來……人開始多起來……多到把直播間鬧翻了！

——那個罵人的主播呢？！

——你出來試試看！

——好家夥！罵了人還敢開直播？！

——去你嘛的！

——你信不信你開一天我罵一天！

——煞筆！

——罵到你再也不敢開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