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退組
退組
《Jan》第三季施工中心小組
包工頭-二水：開語音了開語音了，都把耳機戴上把麥打開！
包工頭-二水：“今天校對大佬出差去了，我給你們說一下總集篇的翻譯有哪些問題，看我底下發的瓦爾德的文本，再看看你們的，自己看出問題來沒有？同樣是翻譯，态度怎麽能差這麽多？”
翻譯-喵仔：“喂組長聽得見嗎？”
包工頭-二水：“啊聽得見，小喵你說。”
翻譯-喵仔：“為啥每次誇瓦爾德的時候她都不說幾句話？”
包工頭-二水：“這你直接問她呗。”
翻譯-費迪南：“我也早就想問了，為什麽每次組內語音開會派任務，她都沉默寡言，偶爾發音的幾個‘好’‘知道了’‘ok’都是男聲？”
包工頭-二水：“別打岔，這個跟咱們現在讨論的問題有關系嗎？”
翻譯-喵仔：“有啊，我們幾個的翻譯真的差這麽多嗎？我不這麽認為。我一直覺得是瓦爾德故意裝妹子，賣高冷學霸人設，好讓組長你關照。”
包工頭-二水：“你這就太損了吧，雖然人家身高173，聲音充滿磁性，但也是如假包換的妹子，不存在什麽裝不裝的。
都是一個組的，翻譯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你就算是美若天仙，翻成一坨屎我也照噴不誤，別拿你在微博上的這一套對付我。
好了收心，這裏有校對列出來的幾條，聽我說一下你們存在的問題，比如這句‘Die alte Frau wusste nichts zu erwidern, ergab sich in ihr Geschick und ging mit dem Tode fort’……”
本來裝漢子就是玩笑一樣的話，傳得久了也會有人借題發揮。
喵仔和費迪南線下商量了一番，這對小情侶始終認為自己的專業水平尚可，而瓦爾德分明是性別存疑，如果能爆個料，給論壇和微博吸吸粉都是極好的。
費迪南準備了一番後，用上了各種直男式的花言巧語，私戳勾搭瓦爾德。
通通被瓦爾德無視了。
MO字幕組翻譯人員，撩妹無往不利的費迪南，撲街。
費迪南跑去找喵仔嘤嘤嘤求安慰，喵仔看着手機聊天截圖，看着男友的一腔甜言蜜語被對方視而不見，感覺非常紮心。
這些話用來哄她百哄百靈，不至于撩不到妹子一個字，自己視若珍寶的語句到對方那裏就變成了錢扔進河裏連個響聲也聽不見。
覺得面子挂不住的喵仔，把自成一派的邏輯理了一下，在字幕組群裏甩出了聊天記錄。
翻譯-喵仔：at瓦爾德，我男人這麽勾搭你你都沒反應，你怕不是個男的吧？還我們的信任，還二水大組長的純情！
翻譯-喵仔：你裝妹子，吸引組長和校對漢子的注意力，你可真做得出來。
翻譯-喵仔：別躲在屏幕背後不出聲，我知道你在看！
“躲在”屏幕背後的當事人正在pdf上翻看着全國研究生德語辯論賽歷年的論題，嘴裏跟着輕聲熟讀相應的詞句。對話框自動彈出後，她揉了揉眉心，仔細去看組裏說了什麽。
這看清楚內容後，她肩膀一顫，笑出了聲，随意打了四個字，回車發送。
翻譯-瓦爾德：你想幹嘛？
翻譯-喵仔：道歉，退群，裝妹子這事可大可小，第一次碰到你這樣的，真當我們字幕組沒了你不行是吧？
翻譯-瓦爾德：……我也是第一次碰到你這樣的，黑起人沒個譜。MO到底是字幕組還是娛樂圈，我進來幹嘛的，你們又進來幹嘛的？
翻譯-喵仔：你還教訓我了，你個騙子，傻X！怎麽，你還真把自己當未來的組長啦？我跟你講，你的譯文根本就沒多好，二水讓着你才那麽說……
翻譯-瓦爾德：是沒多好，但可以秒殺你。
卓森關掉對話框，深深吸了幾口氣，慢慢合上了筆記本電腦，拉開了書桌前的窗簾。
看着窗外的霓虹燈和車流，她伸了伸懶腰，将發圈拉了下來，繞到手上，任長卷發撓着臉，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又是一個平靜的傍晚，除去一點小插曲，一切都像往常一樣，平平常常。
但借着這個不算是臺階的“機會”，她也是時候做出取舍了。
她是否應該退出Montag字幕組。
MOMOs/mile是個在英美劇圈子裏出名的老牌字幕組，微博粉絲數量過百萬，又成立了有限公司，每次更新劇集動态，幾分鐘內點贊和轉發都能輕松破百。
旗下的英語字幕組最為人所知，其次是日韓語、西班牙語和法語字幕組，人氣都非常可觀。
去年四月，MO新設了Montag德語字幕組，僅僅翻譯人員就有近20人。
但經過整整一年、德劇《Jan》全三季的磨合，翻譯們上交字幕的進度有快有慢，質量也參差不齊，節奏把握得并不是十分出色。
“森，出來吃飯！”門外傳來卓母的聲音。
“好，媽你把勺放着吧，飯我來盛。”卓森應了一聲，推門出去了。
吃飯的時候，卓森的腦內還是偶爾飄過剛剛喵仔說的話。
像這樣diss卓森聲音的人确實不止一兩個，微博上看得多了，也沒感覺有什麽。但是說她裝女孩子，騙取二水的信任，甚至踩她翻譯過的劇，這就有些滑稽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想黑就黑吧。卓森想着，嘴角嘲諷地勾了勾。
“卓森你笑什麽，吃飯不怕噎着。”卓父瞪了卓森一眼，又對卓母搖了搖頭。莫非是最近準備辯論賽的壓力太大了？
卓森咽了一口米飯，應道：“沒事爸，就看到個笑話。”
卓父：“對了，辯論賽準備得怎麽樣，先前的會展口譯沒有對沖影響吧。”
卓森默默咽下茄子，淡定道：“前兩個月準備得挺充分，再跟幾個同學磨合磨合，就差不多了。”
卓母：“我們也不唠叨了，你自己注意身體，注意時間分配，诶還有你的碩士畢業……”
卓森笑了笑，給母親夾了一塊大排骨。
吃完飯洗完碗回屋做完腦力運動，卓森靠在躺椅上打開了手機，10多條未讀消息看得她眼暈。
包工頭-二水：瓦爾德我剛剛看到群，诶他們上次那麽說你的時候我已經嚴肅反駁了，那時候你也在語音上的對吧？
包工頭-二水：你說人和人的差距怎麽這麽大，如果全世界都像你一樣乖巧可愛，還有我操心的事兒嗎？
包工頭-二水：瓦爾德你是去吃飯了嗎？
包工頭-二水：卓森！！過了一小時啦你該理睬一下你可憐的組長了！
包工頭-二水：兩個小時了，你在幹嘛= =
包工頭-二水：你不會真的要應了小喵的話要退組吧，別啊。
包工頭-二水：理我一下ball ball you，我們還是相識八年的好基友。
包工頭-二水：大佬，在嗎？
……
卓森一條條地讀下去，心道二水這人總有說不完的話，與他相處也算快樂融洽。
然而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她真的得走了。
翻譯-瓦爾德：水哥，注意你的言辭，“乖巧可愛”。
包工頭-二水：威武雄壯行不行！不要在意細節，你剛剛別是真的被傷透了心不想理人吧？
翻譯-瓦爾德：剛剛去洗碗了，還陪老頭子下了兩盤棋，不好意思回複你遲了。相識八年的好基友，以你對我的認識，傷透心你覺得這可能嗎？
包工頭-二水：我想也是，你這個銅牆鐵壁刀槍不入柴米油鹽不進的體質，人家一拳打在棉花上，想跟你吵都吵不起來。但小喵在群裏咄咄逼人的，也沒想到你後面直接不理她了，以為你慫了，罵得更歡了。
翻譯-瓦爾德：慫就慫吧，你要我跟她正面掐架然後被她拉到同一智商水平線上，再用她豐富的zz經驗打敗我？
包工頭-二水：你好歹也是老人，怼她兩句我也會幫你兜着的。
翻譯-瓦爾德：我聽說她來頭不小吧？怼她我是不要緊，你兜得住嗎。
包工頭-二水：……也是。
翻譯-瓦爾德：我想了一下，也是時候離開了。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被二水從英語組調到德語組之後，這一年來卓森就基本沒見那對情侶組合消停過。喵仔疑似MOMO公司某領導的孫女，是一名小網紅，擁有八國外語學霸附體的瑪麗蘇人設，據說上最好的培訓學校培訓過三個月速成德語。
但除了能看出她是愛搞事的“一霸”，還真沒什麽學霸的氣息。跟着費迪南在翻譯時間秀恩愛也就罷了，有時候字幕做到一半玩失蹤，卻出現在微博上互相at對方各種葷段子，毫無敬業精神。
二水批評過幾次，buff效果僅僅維持幾天，那兩個人就故态複萌，讓人糟心。
而跟讓人糟心的人在一塊做劇，簡直是精神折磨。
卓森接到了二水打來的電話。二水想要挽留：“Montag才成立一年，沒來得及商業化，還很需要你，這幾年你為MO所做的，我和其他組員都看在眼裏，能不能不走，留下來大家一起努力加把勁，賺一票大的，也解決了你的就業問題。”
盡管二水看不到，卓森也輕輕搖了搖頭：“抱歉。”
二水感到很可惜，又試探道：“要是我讓那兩個二貨給你賠禮道歉，證明你是個大美女，大家一起吃一頓飯，你覺得如何？”
“水哥，你也說了是兩個二貨，其實我不生氣。至于什麽證明性別，請客吃飯，免了吧。”卓森好脾氣地笑了笑，解釋了兩句，“最近确實挺忙的，有些事也沒工夫理會。《Jan》第三季加上總集篇都做完了，這個時候走也不算對MO‘始亂終棄’吧？”
二水聽卓森去意已決，也就妥協了，只是還不忘八卦好組員接下來的出路：“也好，你最近忙什麽呢，你還有幾個月就碩士畢業了，之後去哪兒？”
卓森微微一笑，玄妙道：“去要去的地方。多謝你的同意，謝謝這幾年來在字幕組的關照，特別是做英劇字幕的那段時間，我真的很開心。”
“你這不跟沒說一樣？謝什麽謝呀，得了，孩子大了不中留，支持你的決定，保持聯絡，以後有空了聊聊！”
“好的，回見。”
二水感到了肉痛，他得找找有沒有人來補優秀翻譯組員瓦爾德的這個缺。喵仔一直讓他感到糟心，但最糟心的無疑是瓦爾德的離開。
卓森挂下電話，看着逐漸沉下來的夜空。肩頭像放下了什麽，突然變得輕盈。
說她不擅長處理人際矛盾也好，回避問題也罷，但她自知畢業前留給她的時間也不多了，不能再浪費在無所謂的人身上，也算是為自己考慮，難得放松一下心情。
然而在這個信息時代，八卦的傳播速度總是讓人始料未及的。沒幾分鐘，卓森就又收到了一條消息，是同學方宇安發來的。
方宇安：嗨美女，你還記得之前張老師讓我們陪本三師弟師妹一起整理資料的事嗎？
聽到這谄媚的稱呼，卓森下意識地望了一眼時間。
時間也确實不早了，這個總是惡意賣萌的漢子摸黑上線，來者不善。
卓森打着字，內心充滿了疑問：記得，怎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