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養病

養病

歷史是會重演的，卻不是每次都完全相同。

與上一次不同，顧雪晴的夢裏，不再是朦胧的瓦爾德，而變成了完完本本還原本尊的卓森，特別是那雙又長又直又白的腿子，手感無敵，纏在身上的時候，讓人仿佛置身天國。

特意設置好的手機鬧鈴只響了一聲，就被還沒睜開眼睛的人用一只手拍斷。

顧雪晴掙紮着驅趕困意，收回手扒開自己的眼皮，另一只手撐着床想直起身，卻摸到腰上的大白/腿，這讓她感到了無法言喻的驚恐。

顧雪晴：“？！”

她從溫柔鄉中迅速逃離，在一陣接一陣的乒乒乓乓聲中洗漱穿衣、開始做早飯。

算上早早趕到西川外大圍觀比賽的昨天，這是顧雪晴到X市駐紮以來第二次早起，做飯就更是第一次了，因為有個病號。

顧雪晴心不在焉地攪拌着快成了一碗漿糊的麥片，背後傳來的聲音差點吓得她勺子都掉了。

“在做早餐嗎學姐？”那人就這麽說着湊了過來，看着顧雪晴手裏的碗，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麽，中藥？”

“你吓我一跳，這麽大只走路沒聲音。”顧雪晴轉過身，把碗遞給卓森，“給，你的麥片，鍋裏有花卷和烤腸，自己拿吧。”

現在卓森的嗓子啞的已經完全變成了男聲，雖然顧雪晴有準備但還是吓了一跳，所以在卓森走到她背後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她還以為家裏闖入了不明男性。

卓森接過碗，不急着走到餐桌吃飯，反而一臉認真地低下頭看着顧雪晴，說道：“相對于我的大只而言，學姐你好嬌小，昨天背我很辛苦吧，還是謝謝你。”

顧雪晴本來就斜靠在廚房臺子上，仰頭看到卓森正色的表情覺得莫名的撩人，說出的話也是，如果換一個人，簡直就是在調情。

卓森單手撐着顧雪晴腰側的竈臺，一手托着碗，道完謝以後笑着看她。清澈明亮的一雙眼，勾着一抹淺淡笑意的嘴唇，還有那對靠得有些近的圓潤的……那個溝啊！！

能支撐住顧雪晴的腰不酥軟起來的，就只是這一方竈臺。

本來顧雪晴對卓森的聲音是完全提不起勁，甚至感到天雷的，但那是在前一天以及之前的每一天，換做之前，她絕對會借着耳朵受到摧殘的理由把人大罵一頓；但此時此刻，卓森這樣認真地叫着學姐，不厭其煩認真地道謝，再配合着那張臉，那身材，簡直絕殺：性感，可愛，想太陽……

個鬼啊！

昨天半夜的反思呢！堅持呢！說好的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呢！Frau顧你注意節操好嗎！

顧雪晴雙手按住太陽穴瘋狂搖頭，把腦內的廢料全部甩光光。在卓森想問她怎麽了之前停下了動作，高冷地說道：“你，去餐桌坐好。我把早飯拿過去。”

“哦，好。”盡管卓森一頭霧水，她還是端着糊狀麥片去餐桌上乖巧地入座。等顧雪晴也過來了，卓森問道：“學姐你的嗓子好像比昨天啞了，是被我傳染感冒了嗎？”

嗓子啞了更好，就聽不出來我是“小學妹”了吧。

顧雪晴這麽想着，清了清嗓子，說道：“不存在的，我嗓子就這畫風，就是這麽硬漢。”她把餐盤推到卓森面前，“自己拿吧，還有就別叫我學姐啦，像昨天一樣叫我名字就可以。”

“好的，那叫你雪晴可以嗎？你也直接叫我卓森吧。”

“好呀沒問題。”

卓森的感冒好了一些，食欲還沒跟着恢複，慢慢嚼着清淡的花卷。她看到客廳裏溫馨的擺件，餐桌上的花瓶裏還插了一束盛開的花，再看眼前明明比自己大兩歲卻讓西川的輔導員誤以為還是學生的顧雪晴；以卓森在二次元浸淫多年的審美，顧雪晴在宅們的眼中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少女，嬌小的體态，少女感的臉，日系的穿搭和妝容，用前不久流行的話來說就是個精致的女孩子。

卓森不禁有了一種特別的感受，她有些羨慕顧雪晴的另一半了，能找到一個童顏怪力又會照顧人的女朋友的概率和中彩票有得一拼。

卓森想歸想，卻也沒問一問對方是不是一個人住；自己過來住了一晚，顧雪晴的室友或男友會不會介意。相識的第二天寒暄這一方面，卓森有些不好意思。

兩個人都有些沉默，在清早坐在一張餐桌的兩邊靜靜吃着早餐。顧雪晴不說話，卓森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打破這樣的氣氛，她還挺喜歡和顧雪晴聊天的。吃完飯她就打算告辭了，走之前還想多說幾句。

就在卓森要對桌子上的花展開強行尬聊時，她的導師打來電話。

張邺：“你在朋友那裏好好休息，這三天是剩下的初賽和複活賽，不用太緊張了，身體要緊哦。我先帶其他同學出去逛一逛旅游景點，你休息好覺得可以了再跟我們彙合。”

卓森心道，張老師good job，得救了，沒準還能在學姐這裏多賴上半天。

卓森：“好的，謝謝張老師。”

卓森挂了電話，顧雪晴先開了口：“聽到你的老師說複活賽了。”

“嗯，還有三天才到決賽，我們學校直接進了決賽所以老張放我假了。”

“之前我也看了初賽，很精彩。恭喜你們進決賽了，之後也會有好成績的。”顧雪晴先恭喜了卓森，又問道，“你有沒有好一點，繼續休息還是一起出去走走？時間還很多。”

卓森喝完剩下的麥片，表示客氣地說道：“那我先回賓館了吧，不能一直賴在你這裏……”

卓森的話語戛然而止，因為顧雪晴走到她身邊，把手貼在了她的額頭上。

“不行，還是有點燒。”顧雪晴拿了杯水讓卓森漱了漱口，又像趕鴨子一樣把卓森趕回床，塞進了毛毯，“好好休息着吧，病還沒好，想回哪裏去？”

顧雪晴走出卧室，去收拾了碗筷，再回來的時候，又聽到卓森的請求。

“那我能不能借用一下電腦，有資料想翻譯……”卓森眼巴巴地看着顧雪晴，遭到拒絕二連。

“Auf keinem Fall.（想都別想。）”顧雪晴拒絕了卓森想用電腦翻譯資料這種在她看來時無理取鬧的要求，“好好養着吧，眼睛別對着屏幕了，讓你那高速運轉的大腦放空幾小時有那麽難嗎？”

卓森眨了眨眼，笑道：“其實你這樣的說法有點像家長。不過我媽還好，不是這麽唠叨。”

“嫌我唠叨的話，現在就把你賣了，抵我下個月的房租。”顧雪晴磨牙，搓了搓手，“賣到哪裏好呢？”

“好啦，不唠叨，求放過，不要賣了我。”卓森舉起雙手投降。

聽到讨饒聲，顧雪晴露出了滿意的微笑，病號乖一點才是好病號。

她笑起來的時候，眼中帶着亮亮的神采。窗外的陽光照射進來，給她的臉打上了一層柔和的輪廓，嘴角的梨渦盛滿了太陽的味道，就連臉頰上細小的絨毛都帶了可愛的意味。

卓森看着顧雪晴，在腦中重新定義了“可愛”兩個字的寫法。

“看我幹嘛，無聊到說不出話啦？”顧雪晴坐到床畔，安慰道，“好啦，我陪你聊天吧。那你就跟我聊聊，有什麽資料要翻譯，是為了辯論賽決賽的準備嗎？”

“不是的，是除了比賽之外的其他挺多事情。”找到了年齡相近、專業相仿的人，又覺得很親切，對方一定會懂，卓森向顧雪晴說起了她近三個月要好好完成的事。

“作為負責字幕組翻譯和校對的人，我需要定期校對翻譯，這一集大家都等了挺久了。”卓森打開微博，給顧雪晴看了幾千個粉的Juli字幕組官方賬號，解釋道，“賬號一直是群裏做特效和壓制的妹子在打理，她是個美工，還是個觸手，我很喜歡她的畫。”卓森翻下去，給顧雪晴看了羽南畫的《魔王》Q版主要人物，點贊數量甚至比熟肉還要多一些。

卓森又說道：“大家都在努力，這星期我一直沒冒泡，想把校對做好了再上去打招呼。”

顧雪晴看了畫，又看着卓森唇邊不經意流露出的笑意，問道：“做字幕會很有成就感吧。”

卓森點點頭：“成就感，壓力，這些都有，最近MOMOs/mile字幕組論壇出了點事，可以說是我被人挂牆頭了，因為要比賽耽擱了沒有出面回複；還有下周末的畢業論文答辯，我想趁着決賽前的休息時間抱抱佛腳，這三天其實能做很多事，被身體拖累了，想不到水土不服能這麽嚴重。”

顧雪晴搖了搖頭，把手掌輕輕蓋在卓森手背上，勸慰道：“瓦爾德，好好休息吧，字幕組進度來得及，論壇裏的貼子也沉了，論文答辯安心準備，不會有什麽事拖延進度的。”

“謝謝。”卓森的頸後同時被顧雪晴塞進一個柔軟蓬松的大靠枕。卓森感到了安心，又不解地問：“你也看論壇八卦嗎，貼子怎麽沉了，你是不是在追Montag德語組的劇？”

顧雪晴沒怎麽多想，只說道：“不怎麽看他家的，但也了解過，八卦是女人的本能嘛。”

“可是總覺得雪晴你叫我瓦爾德的時候很順嘴，剛才給你看Juli的官皮，我也沒說我是瓦爾德。”卓森對此充滿了好奇，只當顧雪晴是通過什麽方式認出了她。

“啊……”并不想在此刻就掉馬，顧雪晴飛快地回答道，“你說你是校對，是要出面回複論壇貼子的人，那就是組長吧。我是Juli的支持者，auch dein Fan（也是你的粉絲）。我去買點藥和午飯，你乖乖躺着，不要亂跑，不要碰電腦。”

交代完了，顧雪晴可以說是光速出門，沒給卓森留下說話的時間。

卓森心裏卻感到觸動。

在MO的時候，她有過“大神”的光環，也總是有人在二水的微博下面求她的個人微博，但多多少少離不開對MO的“揩油沾光”一說。顧雪晴卻是她從Montag離開後，第一個對她說“我是你的粉”的人。

過去因為MO的一些人，卓森并不願意混進圈子，也就特地叮囑二水千萬捂好她的微博別曝光了，讓她做一個安靜文藝的雞湯博主。和大家每天轉發“哈哈哈”“23333”的同時，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個每個月都會有幾天錄英文詩歌朗誦和歌曲、錄做菜視頻和給人灌鮮美人生雞湯的博主其實還做着別的語種的翻譯，那就是幾年如一日的讓人掉發的德文字幕，有時還要磨耳朵做聽譯文。

卓森不覺得苦，反倒樂在其中。只是與人起了利益沖突，勾心鬥角的，她不習慣。長久以來養成的模式讓她回避慣了，仿佛置身堡壘，不想出去，也不想讓外面的人進來。

微博是卓森一直以來的心靈淨土，而Juli是新的精神家園。

卓森想象了一下，假如某一天發生了什麽關于字幕組的事，讓她不得不放到自己的微博上面講，将這二者融合在一起，她好像也不是特別排斥了。

只是希望那一天不要到來吧，自己的微博好好的，字幕組也好好的，就這樣度過平靜又美好的日常。

過去曾經糟糕過，如果不是一直沉湎于沮喪的情緒中，那麽到了某個時刻，終能告別低谷，一切都會變好的。

至少，她有相識八年的好基友和三年的老師同學，有Juli的大家，現在還有了一個熱心而可愛的學姐。

再堅持一下，都會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