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等到謝婉能夠起身,風寒症也終于好轉的時候,前去赈災的謝韞良和歷明心也終于凱旋回京。

歷明心身為第一個去北方赈災的欽差,她所做的也是最多的。

“按陛下的旨令,對災情隐而不報、且不配合赈災的地方官員處以重罰,北方一名郡守,三個縣丞,皆斬。十餘名官員已收監察看。”

“咳咳——”

“陛下……”

“朕沒事,受了風寒還沒好透。”謝婉說道,“北方那邊,朕會挑撥些人手過去。”謝婉點頭,“災情如何?”

“不負陛下所望,災情已經穩住了。陛下調撥的錢糧足夠讓百姓度過最艱難的時候,等氣候漸涼,再事生産不難。”歷明心道。

謝婉聞言蹙了蹙眉,“生産……”

“謝卿,朕讓你找的人找的如何了?”

謝韞玉拱手,“陛下,已經妥善。南方的農耕環境比北方更好,即便給北方所有村鎮普及更好的農耕技術與工具,恐怕這提高産量也不是一日之功。”

“那就讓他們先去北方試點。”謝婉沉聲,“朕給他們三年時間,無論是從作物也好、技術也好、工具也罷,朕要看到成效。至于其他的,修路也好,興修水利也罷,這些你也該提上日程,與工部官員好好交涉。”

“是。”謝韞玉一一記在心裏。

歷明心和謝韞良在一旁聽着,都有些驚異。他們在回程路上是聽說了謝家大公子如今很受陛下重用,可沒想到,居然大小諸事都交給謝韞玉?

這一個戶部侍郎……能管這麽多事嗎?

尤其是謝韞良,看他大哥的眼神都變了。

他也沒走太久日子,怎麽一回京,他大哥已經從一介草民混到了戶部侍郎,還成了陛下眼前的紅人……

他到底錯過了些什麽啊?!

“歷卿一路舟車勞頓,這一趟赈災,不容易吧。”謝婉含着笑看向她。

歷明心趕緊回神,“臣不覺辛苦……”

“朕既然問了,你照實說就是了。”謝婉擺了擺手,“朕知道,別說赈災,恐怕就是處理那些個地方官,也很是不易吧。”

越是偏遠的地界,災情就越是嚴重。而且越是人煙少的地方,地方官就越是橫行霸道。

而災難來臨的時候,也是人性暴露得最徹底的時候。

歷明心沉默了一下,“臣……大開眼界。”

發放面糧時她只能站在衛兵身後。

北方城中的情況還算好,可一如陛下所說,那些偏遠的山鎮……

餓肚子的人們沒有其他,眼中只有食物。

歷明心雖然不是出身官宦世家,但也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女子。她的确大開了眼界,也清楚地認識到,一個好的上位者對于百姓來說意味着什麽。

若不是這一次的災情救援及時,一旦發展成饑荒、死人、疫病橫行……

歷明心嘆息:“陛下聖明。”

謝婉擺了擺手,“朕問你這個不是讓你誇朕。朕是要告訴你,把那些場面都記住。記下來,你方知道,為官者,若沒有為民請命的覺悟,就做不了一個好官。”

“是。”

“你們一路奔波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修整好之後,朕還有許多事交給你去做。”

歷明心拱手:“是。”

眼看着歷明心和謝韞良離開禦書房,謝韞玉才輕聲道:“陛下有意培養歷大人。”

謝婉看向他,“謝卿覺得,歷卿如何?”

謝韞玉蹙眉,“倒是與歷大人交集不多。”他也不好做評價。

謝婉咳嗽一聲,又問:“那謝二公子呢?”

謝韞玉一頓,一副公正嚴明的模樣道:“四肢有力,腦子簡單。但……勝在聽話。”

“哈哈哈哈……咳咳咳。”謝婉樂了,“謝二公子若是聽他的大哥這樣評價他,恐怕要惱。”

謝韞玉:“……”

“不過謝卿這話,倒是讓朕心裏有譜了。今年北方大旱,大月的百姓受了難。那臨着國境的北方部族恐怕日子也不好過。他們不好過,便要我大月邊境的百姓也過不安生,朕得派個四肢有力又聽話的去邊境守一守才行。”

謝韞玉嘆息,“陛下心中早有答案,卻還要我損他一句,實在……”

他不懂陛下的惡趣味啊。

謝婉笑着又咳了兩聲。

沒辦法,她做妹妹的時候可不敢這麽打趣啊。

“陛下保重龍體。”謝韞玉見她笑得開懷,倒真的怕她笑岔氣。

謝婉擺擺手,“朕都快好了。最近徐家有什麽動靜?”

氣氛忽地就沉重了下來。

謝韞玉:“禀陛下,徐家沒有動靜。”

自從他成了陛下眼前的紅人之後,似乎朝臣們都感覺到陛下在冷落徐相。

以前每日都能來禦書房的人,可是徐相。

但這種态勢下,徐相卻一直沉靜着,反而讓人不安。

謝婉皺眉。

徐平若是沒有動靜,這小辮子可是一點也不好抓。

也罷。

當務之急是北方斬了不少貪官污吏,這人手緊缺啊。

“今年的科考,謝卿也上點心吧。”

謝韞玉艱難道:“……陛下,科舉諸事是禮部的事。臣手裏還有許多事……”

陛下風寒起不來床,可都是他在負重前行。

謝婉一臉無辜地看向他,“謝卿,你是戶部侍郎。科舉又怎麽樣,科舉不用花錢嗎?只要這銀子要從國庫出,這事就與你有關。”

謝韞玉:“……”

謝婉拍了拍他的肩膀,“謝卿啊,科舉多招幾個賢臣,這樣一來,卿也能不那麽累。”

謝韞玉:“……”

“而且你忘了……禮部尚書,可是徐相的第二只手。若是這只手也斷了……”謝婉瞥着他,有所暗示。

謝韞玉:“……”

謝婉輕咳一聲,“這樣,朕許你告假一天。正好謝二公子也回了京,你就在家中休息一日吧。”

她話說到這個份上,謝韞玉只能嘆口氣:“多謝陛下。”

謝韞玉走出禦書房,迎面而來的所有宮人都向他躬身行禮。

他成了戶部侍郎也就那麽半個月的時日,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陛下跟前的紅人。

謝韞玉倒有些感慨。

陛下,似乎很信任他。

這種信任仿佛毫無理由,一開始也讓謝韞玉躊躇過,但她确實事事讓他經手……

這種沒來由的信任,不是單純地對他一人,是對整個謝家。譬如對他,譬如對安虞,甚至連韞良也快入朝為将了。

思緒就像一團亂麻,理不清啊。

正想着,身後卻突然有人的氣息貼近了自己,謝韞玉還沒反應過來,只聽一聲喊:“大哥!”

被吓得手一抖的謝韞玉:“……”

謝韞玉眯眸看向他。

謝韞良心虛地後退了半步:“大哥……”

“你怎麽還沒回去?”

“我等大哥一道,”謝韞良說,“正好聽大哥給我講講,我不在家這些日子都發生了些什麽事。”

“安虞去剿匪了。”

“安虞?那丫頭自己去的?”謝韞良愣了愣,“不是說安虞是寵妃嗎,陛下也真是放心她啊!二叔呢,二叔也沒管?”

謝韞玉搖頭:“與周寧一道去的。”

至于放心……自然是放心的。陛下給安虞拿了不少錦囊,那錦囊裏可是機關算盡,他想到的沒想到的,每一步每一步陛下可都給她寫好了。

聽見周寧的名字,謝韞良才點了點頭。

周寧他熟,武藝高強,為人冷靜,那沒事了。

“那我回去給安虞寫封信,得告訴她二哥回京了。”

看着放松的弟弟,謝韞玉心裏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和猜測。

他自顧自地問:“韞良,你覺得,什麽人才能讓你輕易付出所有信任?”

謝韞良憨笑,伸手攬過大哥單薄肩膀,“大哥啊。”

謝韞玉:“……”

白問。

算了。

“回府吧。”謝韞玉拍拍弟弟的背。

若陛下真的有意讓韞良去守北境,恐怕這一走就得幾年見不到了。

安虞收到二堂哥的家書也是好多日之後了。

收到‘家書’的時候,安虞正在想該怎麽寫這次告捷的‘彙報’。

得益于她在宮中看過的那些孤本,要寫戰後總結也不難。

按照陛下錦囊裏寫的‘妙計’,剿匪一事簡直勢如破竹。

北面最近的一個山寨已經被拿了下來,她們這邊的人折損幾乎沒有,都只受了些傷,算是初次大戰就告了大捷。

陛下說了,要她每打完一場,無論勝敗都得自省。

安虞也聽話,無論是大小山寨的作戰,她都仔仔細細地寫了下來。就連周寧見了,也對此提出了表揚。

安虞從士兵手上接過家書,拿着走進了她自己的屋子。

這是她們攻山寨時臨時搭建的住處,一眼望去,逼仄且簡陋。不過安虞也不在意,雖然她在宮中睡過了最舒服的床榻,但謝家對她的教育從來不是享受奢華的那一套。

軟床榻能睡,硬床板也能。

安虞笑眯眯地拆開家書。

家書是二堂哥寫的。

二堂哥說,若是不出意外,陛下怕是要讓他當武将了,說不定還要派他去北境。

安虞一看還不信,可二堂哥還說了,這是陛下給大堂兄透露的。

到這安虞便有些羨慕。

不過轉頭一想,她也不羨慕了。

她已經出來剿匪了。

陛下說了,剿匪若是成了,這可是便利整個大月的大功。

倒是二堂兄要去北境的事讓她想到了另一點——

謝家雖然是将門世家,但上到主子,下到家臣侍從,人人都識字且會寫。

甚至于大月邊境各鄰國的語言和文字,謝家的孩子也都會,不僅會寫,還會說幾句。

沒辦法,小時候爹逼着學的。

“二堂哥這下好了,小時候被逼着學的文字語言,總算用的上了。”安虞樂呵。

正要繼續往下看,門口突然傳來聲響。

安虞擡眸看去,是周寧來了,瞧着模樣,臉色還有些沉。

難道是那些山寨的人鬧出什麽事了?

“周寧姐?”

周寧問她:“安虞,我記得你二哥說過,你們家的人都會鄰國的文字對不對?”

謝安虞一愣,點頭,“是。”

随後,周寧從身後取出一柄匕首,放在桌上,凝聲道:“你看看這柄上刻的字。”

那匕首很漂亮,刃身微彎,不像是大月的樣式。

“‘阿爾’,應該是誰的名字。”安虞定睛細看,輕輕點了點頭:“不是大月的。我爹說過,北方部族的人有很強的領地意識,他們喜歡在自己的東西上刻上自己的文字。周寧姐,這匕首是哪來的?”

周寧沉下臉:“是從寨子裏搜到的。除了匕首還有別的武器。但是安虞,大月在武器這方面的管制很重的。”

向來不許百姓随便帶刀。

對于武器的貿易也極其嚴格。

可為何會在嶺北的山寨裏出現了北方部族的武器?只有一個可能,這些山匪中,有人與北方部族聯絡緊密,甚至走私兵器。

北方部族将兵器走私賣給嶺北的這些山匪……這背後所打的主意,讓人瞬間冷汗直下。

兩人對視一眼,都迅速行動起來。

“我去審問那些山賊!”

“此事事關重大,我立刻寫信送京。”

更得晚了一點點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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