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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茴香自然是不知道她的小姐三個月前,對卞翎玉做了什麽“禽獸不如”的事,那件事,目前為止只有當事人外加一個卞清璇知道。
師蘿衣端坐着,她的心情很複雜。
卞翎玉是卞清璇的兄長,不論如何,她都不可能對他有什麽好感,甚至她一直都是厭惡他的。
然而當年的負罪感,卻又令她無法對卞翎玉惡語相加。
伴随着輪椅轱辘聲,少年在屏風上的身影如畫布,漸漸清晰起來。
卞翎玉的容貌在屏風後看不真切,卻又與她的模糊記憶重合。
師蘿衣隐約記得,自己前世沒有見他,還在生氣和委屈衛長淵傷自己一事,讓茴香把卞翎玉趕走了。
這輩子師蘿衣做了不一樣的選擇,她暗中審視他,揣測卞翎玉來做什麽。
她歷來對他沒好臉色,卞翎玉對她亦然。何況三月之前還發生了那樣的事。
師蘿衣被卞清璇坑怕了,連帶卞翎玉,也敬而遠之。若非那件事出于心魔失控。她清醒時絕不可能與卞翎玉多說一句好話,整個明幽山都知道卞清璇愛這個哥哥如命,他們兄妹感情深厚,讓她想想都糟心。
縱然全世界都覺得她錯了一輩子,可她堅信,她的直覺并未出錯,她落到今日下場,與卞清璇脫不了幹系。
卞清璇對自己,有一種隐晦的惡意。
她望向屏風後,不知卞翎玉來意,審視着他,他是受卞清璇指使來威脅自己的?
他覺察到自己的心魔了嗎?
另一頭,卞翎玉推着輪椅進來,一眼就看見了少女故意搬過來的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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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師蘿衣一夜未歸,山中燭火與火把不滅,弟子們尋了她一夜。
與卞翎玉同院子的外門弟子抱怨道:“做什麽去找她?總給人惹麻煩,這更深露重的,外面還冷,不是折騰人嗎?”
另一個說:“可不是,師桓道君都醒不過來了,師蘿衣一個任性大小姐,誰還在意。”
卞清璇派來照顧卞翎玉的,是一個十歲大的外門弟子,記起卞清璇的吩咐,他連忙把嘴碎的弟子趕走:“去去去,要說走遠一點說!”
外門小弟子悄悄去看卞翎玉,見他面無表情,自己心中生出些微忐忑。
後來見卞翎玉什麽都沒問,小弟子舒了口氣。
外院與人間一般冷,雪下到一夜,小弟子進來添爐子,結果見卞翎玉于床邊安靜坐着,望着窗外漆黑的蒼穹,不知在想些什麽。
天将明,卞翎玉拿了兩樣東西要出門。
小弟子心中警覺,連忙問:“公子,你要去哪裏?”
卞翎玉看他一眼,小弟子噤聲。他嗫嚅着唇,弱弱辯解:“卞師姐說,你身子不好,外面冷,盡量別出門。”
然而大雪中,那個身影推着輪椅漸行漸遠。
小弟子追上去,慌張道:“那,那我送你過去。”
“不必,松開。”
小弟子莫名怕他,讪讪松開輪椅,看他自己吃力地消失在雪中。
小弟子跺了跺腳,看那方向就知不好,連忙撒丫子去告訴卞師姐!
卞翎玉來到師蘿衣的院子,雪已經浸濕了他整個上身。冷得幾乎沒了知覺。
來的路上,他就聽人說,師蘿衣被衛師兄找着了。
卞翎玉捏着手中的東西,垂下黑如鴉羽的長睫,到底還是上前敲了敲門。
門半晌沒開,裏面傳來屏風搬動的聲音。
茴香開門,同情擔憂地看他一眼,默然離去。
一扇屏風,隔絕出兩個世界。
他冷眼瞧着,屏風那頭隐約可見端坐的纖細身影,心頭生出淺淺的恨意。
八分對自己,兩分對師蘿衣。
兩人一開始誰也沒說話。
詭異氣氛中,少女率先受不了這種氛圍,終于開口:“找我何事?”
她的嗓音微啞,平時如玉盤落珠,今日聲線卻低迷了不少。但是不難讓人聽出話語中的警惕與試探。
卞翎玉閉了閉眼,把前日她送來的兩件東西擲于地,冷聲道:“你羞辱人,就這點伎倆?”
語罷,一把如意鎖,與一株百年血靈芝,被扔在了屏風前的地面。
“鬥不過卞清璇,是你沒用。你們要如何,與我無幹。但再用這種手段招我,你我之間,先死一個。”
他語調平靜,卻帶着淺淡的殘冷之意。
如他之心,如他從未對師蘿衣抱過期待。
鎖落清脆,并着少年殘忍冷語,師蘿衣微微睜大眼睛。
她活到這麽大,也少聽見有人直接告訴她,再敢惹他,他們兩個先死一個再說。
她又記起那日,對着卞清璇,他也是該讓滾就滾。
還連帶讓她倆一起滾。
“說話!”
師蘿衣習慣了應對茶裏茶氣,不适應這般冷語,幹巴巴應他:“哦……嗯。”
師蘿衣垂眸,看着摔在地上的如意鎖,還有幾乎快要被人捏碎的血靈芝,那種微妙的頭皮發麻感又來了。
她此時腦子裏只剩一個念頭,卞翎玉這麽烈的性子,三個月前,她怎麽敢的!
……怎麽敢的!她又怎麽成功的?
卞翎玉當時沒抵死也要殺了她,是不是已經手下留情。
第3章 羞辱
大雪伴着殘陽,綴上淺淺蒼白。
卞翎玉離開了院子,師蘿衣站起來,繞過屏風,去撿被卞翎玉扔下的兩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