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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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眼裏卻帶着冷冷的笑:“你知我心意?”
這五個字被他咀嚼得很慢,慢到師蘿衣覺得處處透着怪異。
她眨了眨眼,點頭。
“那你倒說說,我什麽心意?”
他問出這句話時,師蘿衣注意到,他手中用來煉丹的藥材,都被咔嚓一聲捏碎了。
師蘿衣臉色僵了僵,心裏不知為何有些疑惑,難道她猜錯了,卞翎玉不是為了給卞清璇道歉?
她不太确定道:“你難道不是覺得,我與長淵師兄退婚是因為卞清璇,想要替她道歉,讓我別針對她嗎?”畢竟蘅蕪宗人人都希望自己別針對卞清璇。
他卞翎玉面無表情看着她。
師蘿衣硬着頭皮補充完:“我既然已經同意退婚,就不會多做糾纏,也不會因為此事遷怒卞清璇,你放心。”至于卞清璇做下的其他壞事,她該報複回來肯定要找機會報複回來。
話落,師蘿衣看見他冷冰冰的眸子似乎愣住。
她難得在卞翎玉的臉上看見這樣怔忪的情緒,沒有絲毫方的冰冷,變得有些古怪。他沉默良久,抿了抿唇道:“你說,你同意了退婚?”
她點點頭。
丹爐傳來噼啪的響,不知遮蓋了何人的心跳聲。
見她看着自己,卞翎玉錯開眼神。
師蘿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看見卞翎玉依稀淺淺笑了笑。
很輕的笑容,不似以前任何一次冷笑或嘲諷的笑。反而幹淨得如同冬日霜花,夏日海潮。
看得師蘿衣不免怔住。
她反應過來,有些哭笑不得,這兩兄妹是什麽人啊!但凡她脾氣壞些,定要生氣,聽見人家退婚,不僅沒有抱歉和安慰,反而還笑,她不自覺鼓了鼓臉頰,佯怒道:“你方才,是笑了麽?”
卞翎玉否認:“你看錯了。”
師蘿衣在心裏輕輕哼了一聲,也不怪他幸災樂禍。她說:“所以你把陶泥兔子拿回去吧,我說話算話。”
卞翎玉看了她一眼,又不理她了。
師蘿衣已經認定自己猜對了,畢竟卞翎玉沒有否認,在自己說不會因為退婚一事而傷害卞清璇後,他的心情明顯變好。
既然卞翎玉不想收回去……
她從乾坤袋中拿出那壇女兒紅,問他:“那我和你換罷。”
卞翎玉視線落在女兒紅上,微微蹙眉。
師蘿衣怕他看不上,解釋說:“我出生那年,父親為我親手釀造了這壇女兒紅。我母親是南越人,南越有個規矩,凡家中誕下女嬰,便為其準備一壇女兒紅埋在樹下,将來待她及笄成親,便挖出來飲用。以作祝福女兒覓得良人,白首到老。”
她笑了笑,輕輕說:“我如今雖然已經用不上它,然而父親當年用了天下最好的靈露釀酒,哪怕尋常修士飲下,都能增加一甲子的功力。我知道它比不上你的陶泥兔子,但是它是我現在唯一能與你交換的東西了。或者你若想要別的,我日後再為你尋來?”
師蘿衣說了這麽多,本以為卞翎玉會不耐煩,沒想到他一直沒有打斷她,始終安靜地聽着。
師蘿衣說完,等着他提出要別的什麽,可是他道:“不必,它就可以。”
于是師蘿衣把女兒紅交給了他。
她心裏有些可惜,本來以為可以找到能幫她救回父親的前輩,沒想到不過一樁巧合,從來就沒有什麽前輩的存在。
師蘿衣也沒法問陶泥兔子的來歷,畢竟她與卞翎玉還沒有熟識到可以探聽他或者卞清璇機緣的地步。對于修士來說,探聽和搶奪機緣,是最大的冒犯。
不過好歹也算了卻了心中一件事,雖然不能從此處找到辦法,但師蘿衣并不氣餒,這輩子她有很多時間,去完成前世來不及完成的遺憾。
包括贖罪。
師蘿衣想了想,雖然做魔修的六十年很大程度上磨滅了她的羞恥心,但這事不道歉還真不行。她拿出自己的神隕刀,雙手遞上,她對卞翎玉說:“我們在清水村說好了,我們之間的恩怨,我們離開清水村後再了結。你若心中還有怨,現在便可報仇。”
她坦蕩道:“你想砍我幾刀,就砍幾刀罷。”
認錯總得有認錯的态度,她說罷就要跪下。
卞翎玉拽住她。
兩人四目相對,卞翎玉看着面前這雙濕漉漉又明亮的眼睛:“我是個凡人,拿不動你的刀。”
她了然地“哦”了一聲,大方道:“那你說,我自己砍,你放心,我不會留手的。”
卞翎玉眼裏泛出淺淺笑意,淡聲道:“你若真覺有愧,每日黃昏,你下學後,過來給我煉丹。”
少女臉上微微為難,她是個刀修哎,讓刀修煉丹,卞翎玉是認真的嗎?
練炸了他的爐子,或者燒了他的院子,那怎麽辦?
不過他才是債主,他只是讓她煉丹,一點都不過分。興許他就是想看她狼狽到束手無措的模樣。師蘿衣沒有理由推脫,于是點點頭:“好,我答應你。”
她離開前,想到什麽,回頭問他:“卞翎玉,等我練好了丹,你心裏就會原諒我了嗎?”
晨風穿堂過,裏面傳來少年好聽清冷的嗓音:“看你表現。”
沒有得到肯定的答案,師蘿衣仍是笑了起來。
這樣就很好,可以彌補,就并非無法挽回。
師蘿衣走後,丁白發現卞翎玉抱着一壇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