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深冬的夜，寒風刺骨。

俞星塘沒戴圍巾，拉着行李箱，走在小區裏。

眼睛被風一吹，泛着潮意。

她叫了網約車，司機等在門口，幫她把行李放在後備箱，問她，“姑娘，是去合彙大廈嗎？”俞星塘點點頭。

她剛剛叫車時随便填了個商場的地址，上車後，才開始思考，自己要去哪。

她不能去母親家裏，母親離婚沒多久，現在再聽說女兒的婚姻走不下去，又會為她擔心。

俞星塘也不能去找江冉，萬一說漏嘴，提到自己跟陳則初要離婚，江冉一定認為是自己造成的，會自責。

她拿出手機，搜了一家酒店，告訴了司機地址。

之後便靠在車窗旁發呆。

俞星塘結婚時，俞斌送了她兩間北安市中心的商鋪，分別二百多平，她租出去，每個月有十幾萬的租金。

她現在只後悔，當時應該買套公寓的，誰能想到自己現在無處可去。

俞星塘走後，陳則初在客廳站了半晌。

剛剛發生的一切太過突然，超出了他的控制，他從來沒有想象過俞星塘會跟他提離婚。

只要回想起俞星塘說跟他結婚是賭氣，他的手就忍不住顫抖。

喉嚨像被什麽堵住了，一陣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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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風把樹葉吹得嘩嘩作響。

陳則初回過神，拿起車鑰匙，去了車庫。

他開上車，追到小區門口時，見俞星塘上了那輛網約車。

陳則初放慢速度，一路跟着，看見車停在一家酒店門口，他忍着上前将俞星塘帶回的沖動，逐漸冷靜下來。

人可以被禁锢在家中，但心呢？

如果他們之間的問題不解決，以俞星塘的性格，依舊會找到機會離開他。

陳則初在車裏坐了許久，腦子裏全是和俞星塘有關的畫面。

他想起她去參加活動遲到，拉着他要他送，在他車上化妝；她照顧奶奶生病發燒，還有在陳家的書房，看出他的為難，将他叫走。

前不久，兩人還在卧室裏一起賞雪。

明明他們離彼此都近了些，怎麽就走到要離婚的這一步了。

陳則初自覺沒有做什麽對不起俞星塘的事。

俞斌的事，他迫不得已，對于林夏，更沒有特殊對待。

他承認，自己在感情中不太會表達，有時察覺不到俞星塘情緒的變化，但他沒想到，會走到分開的地步。

車窗開着，風一陣陣灌進來。

陳則初下車，罕見地拿出一支煙點燃，他平時沒有抽煙的習慣，此刻卻急切需要一個出口。

煙霧在冷空氣中蔓延，将他的臉籠罩。

片刻後，陳則初拿出手機，給高俊打去電話，“華宇城的招标資料，全部整理出來，明天拿給我。”

“好的陳總。”

陳則初頓了頓，“幫我查查呂向磊跟威泰那邊的關系。”

“明白。”

晚上，俞星塘洗完澡，躺在酒店床上，只覺得回國後的這幾個月，過得像夢一樣。

經過晚上這一遭，她現在身心疲憊。

明明結束了一場錯誤的關系，為什麽心裏空落落的。

她跟陳則初說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可這會兒腦子裏不受控制地蹦出來許多關于他的畫面。

她記得跟林秋兒追尾時，陳則初突然出現，将她攬入懷中。

自己心情不好時，陳則初陪她在小區夜跑。

那次發燒，陳則初在身旁照顧她，被她使喚的跑上跑下。

她不否認，自己對他心動過。

在他将自己的手緊緊攥住時，在他低頭吻過來的剎那，她差點就要淪陷了。

迷迷糊糊的時候，俞星塘收到陳則初的一條信息：你先冷靜冷靜，明天我們見一面，好好談談。

看着手機，她猛然清醒。

還談什麽呢。

在陳則初之前，她沒談過戀愛，不知道好的感情是什麽樣子的。

但直覺告訴她，一定不是跟陳則初這樣。

第二天早上，俞星塘很早就醒了。

她去酒店餐廳吃了自助早餐，打車去公司。

到辦公室後，小桃進來問她年底團建的事。

公司有幾個同事想要早點回家過年，問俞星塘能不能調整團建的時間。

俞星塘看了看，距離放假還有半個多月時間，為了不占用大家的假期，她臨時決定，提前去海島度假。

工作群裏，大家看見這個消息，歡呼一片，立刻開始準備行李。

俞星塘低沉的心情也難得放晴。

處理完工作，拿出手機，下單了幾套泳裝。

辦公室裏，陳則初坐在椅子上，低頭簽文件 。

秘書離開後，他取下眼鏡，揉了揉眉骨。

一早上，陳則初看了幾眼手機，俞星塘都沒回複。

昨天他在俞星塘住的酒店待到後半夜才離開。

今天一早，又讓高俊安排了兩個人守在附近，以免她需要什麽幫助，自己不能立刻趕到。

辦公室有人敲門，陳則初低聲道，“進。”

高俊進來，把一沓競标資料放在陳則初桌子上。

“陳總，競标結束後，只有中标公司的方案可以看，資料都在這裏了。”

陳則初拿起來，快速翻開，威泰的創意中規中矩，挑不出大毛病，但也不吸引人。

“競标的時候，你在現場嗎？”陳則初問高俊。

高俊：“我後半程去了。”

“力美的創意，你有沒有印象。”

高俊點頭，“有。他們的創意很好，當時在場的人也非常認可，只是......”

高俊頓了頓，“最後還是沒能競争過威泰。”

陳則初低頭，沒說話。

昨晚陳則初讓高俊查呂向磊跟威泰那邊的關系時，他已經猜到了陳則初的意思。

今天一早，就找到幾個呂向磊的下屬，暗自了解了情況。

高俊往前走了兩步，低聲道，“威泰的林夏，确實和呂向磊私下接觸頻繁。另外，打低分的兩個人，查到是誰了。”

高俊說出了兩個負責人的名字，陳則初眼皮撩起，神情多了絲寒意。

見高俊欲言又止，陳則初淡聲道，“有話直說。”

“這次威泰中标，我懷疑是私下和公司高層有利益往來。”

華宇城項目招标開始後，林夏聯系過陳則初，想約他吃飯，他拒絕了。

前不久，林夏直接來華宇集團，去陳則初車旁邊等他。

林夏提到自己轉行回來，通過朋友推薦，空降到威泰做市場部總監，迫切想要做出成績，在威泰立住腳跟。

陳則初一向反感歪門邪道，告訴林夏走正規流程，不清楚的聯系負責人，冷着臉上了車。

林夏原本以為陳則初會念及兩人從小認識又是校友的關系，給她透露點內部信息。

誰知道在陳則初這吃了閉門羹，轉頭就去接觸呂向磊。

陳則初往後一靠，眉宇冷了許多，“盡快查清楚。跟威泰的合作先暫停。“

“好的，我這就去辦。”

走到辦公室門口，高俊的腳步又停了下來。

他知道江冉是俞星塘的閨蜜，昨天競标結束，俞星塘就搬進了酒店，猜測兩人因此鬧了矛盾。

他問陳則初，“陳總，我需要先告訴太太一下事情的進展嗎？”

陳則初擡起頭，沉默幾秒，“等事情結束後，有個定論再說。”

高俊醞釀片刻，鼓起勇氣多說了兩句，“陳總，我在感情上也沒什麽豐富的經驗，不過，以太太直爽的性格，我還是認為，您有什麽能直接跟她表達比較好。”

高俊跟在陳則初幾年，太了解自己的老板了，他不善于表達，喜歡直接行動。

在工作上，他心思嚴謹，效率高。

但在感情上，有時候會讓人誤解，以為他不在意，冷淡。

陳則初聽完，頗為意外地看了高俊一眼，聲音平淡，“嗯，去忙吧。”

俞星塘公司的海島游在兩天後出發。

周五這天，她特意早早讓大家下班，留給員工周末兩天的時間整理行李。

從雲玺公館搬出來好幾天了，這期間，陳則初給她發過幾次信息，也打過電話，她沒回應。

在俞星塘看來，做了決定，就沒必要再糾纏。

她除了換了個居住的地方，日子并未有太大變化。

俞星塘去公司，一待就是一整天，無比充實。

晚上，俞星塘去了趟商場，采購完旅行用品後，回到了酒店。

司機将她送到酒店門口，她提着兩袋東西，進了大廳。

酒店門口的停車位上，陳則初坐在車裏，撥通了俞星塘的電話。

他見她拿出手機，看了眼屏幕，又放回口袋。

接着，他給俞星塘發去信息：我想跟你聊聊江冉的事，在酒店大廳等你。

俞星塘依舊沒有回複。

一個小時後，俞星塘洗完澡，看見手機上的消息，在床邊愣怔片刻，穿上拖鞋，出了門。

晚上十點，酒店大廳裏的人寥寥無幾。

俞星塘從電梯下來，繞到休息區域，一眼就看見了陳則初。

他西裝革履，筆挺坐着，手撐着下颌，正在低頭看手機信息。

擡起頭，便看見了站在面前的俞星塘。

俞星塘頭發半幹，穿着件棉外套，一張臉白皙素淨，往他對面一坐，口氣平淡，“說吧。”

陳則初跟她提到江冉時，猜測過她可能會來見自己。

現在看見她，還是有些意外。

陳則初注視着她，好幾天沒這麽面對面了，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後，開了口，“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俞星塘沒心情寒暄，直接問，“你不是要說江冉的事。”

“嗯。”陳則初嗓音低沉，“威泰有私下違規操作的嫌疑，我已經派人去查了，如果屬實，會停止合作，重新招标。”

他說完後，俞星塘原本暗淡的眼神亮了亮，“真的？”

“對。”陳則初身體向前，手放在膝蓋上，“之前我确實疏忽了，這件事，會給江冉一個交待。”

俞星塘聽到這，放下心來，沒有情緒的說了句，“好。”

安靜幾秒鐘後，兩人都沒再開口。

他們現在的關系，似乎說什麽都不合适。

俞星塘起身，準備回房間，路過陳則初身邊，突然，白皙的手指被他握住。

熟悉的粗砺感覆了上來，帶着絲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