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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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下就樂了,紀眠之難得有興致主動來他這喝酒,剛想走近逗她幾句,入目卻是被眼淚濡濕的大半張臉和豔紅的眼角。
苗觀乘收斂住玩笑的表情,正色問她,“被欺負了?”
紀眠之搖搖頭,伸手撩了一把頭發,輕聲開口,“觀乘,他有愛人了。”
話落,藏在心底破碎的嗚咽聲終于洩出一角,紀眠之顫着肩膀,眼淚像壞掉的水龍頭一樣,怎麽都擦不淨,“觀乘,你說的沒錯,那根本就不是江凜,已經有愛人的江凜,怎麽會迢迢千裏的來到美國呢。”
怎麽會是他呢。
她的眼淚像是無盡海,滴滴砸落下來,鹹濕的淚水無孔不入的滲透滿目瘡痍的心髒縫隙,叫人連呼吸都發緊。
苗觀乘突然後悔自己那天怎麽就逞口舌之快取笑她,一板一眼的給她分析中國軍人怎麽會來去自由的出入美國。相識六年,患難三年,兩個人一起捱過最苦的日子,被人追到屁股上要債的時候,為了省錢住在潮濕發黴地下室的時候,包括流感生病喝水生捱的時候,他都沒見過紀眠之掉過一滴淚。
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江凜根本就是她全部的支撐,被搶劫時用命護下來染血的同心結苗觀乘記得很清楚,他靠坐在床邊給紀眠之處理傷口,問她為什麽不跑,彼時正值美國寒冬,紀眠之用那只長了凍瘡的手龇牙咧嘴的捏着那枚鮮紅的同心結晃了晃,紅透的眼底閃着細碎的光,她用力仰頭把淚憋回去後笑意盈盈的說這是她關于江凜的唯一一件東西了,丢了什麽都不能丢它。
苗觀乘溫柔的把她手心裏的酒瓶抽走,輕輕用手背揩走她的淚,然後輕柔的摸了摸她的頭,“我們眠之,要開心一點。”
開心一點,怎麽開心,巍峨如山的父親獄中自殺,親情淡薄的母親下落不明,坦誠熱烈的戀人離她遠去,就連她自己的離開都身不由己,她要怎麽才會開心。
她想還她長眠不起的父親一個清白,她想當面問一問徐舒婉為什麽不喜歡她,她想把她整顆心連同那枚帶血的同心結捧到江凜面前告訴他,她很愛他。
可是她一件都做不到。她找不到徐舒婉,找不到背後謀害紀家的元兇,更不能拿着江凜的榮耀前途只為了一句我也愛你。
當年她本不想走,可是徐舒婉仿佛捏住了她的命脈,告訴她局勢有多嚴峻,如果稍有不慎連江家都會殃及,徐女士字字珠玑,仿佛對她說光了一生的話,然後把渾渾噩噩點頭答應的她,送到苗家。
“觀乘,下雨了。”
苗觀乘順着她視線往窗外看,窗壁上有斑斑點點的水珠,水晶吊燈的光圈折射到玻璃上連同遠處的光影綽綽虛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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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見已經意識模糊的紀眠之喃喃低語,“就連京港,都不歡迎我的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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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紀眠之忍着宿醉後的頭疼洗漱後從客廳的衣架模特上裏扒了一套苗觀乘最近新設計的衣服。
木質房門被叩響,紀眠之換好衣服後去開門,季寅和苗觀乘姿态親昵的往裏走。
旗袍是最普通的月牙白色,鎖扣和包邊是顔色很淡的霧霾藍,裙身是蘇繡的簡單花樣,穿在紀眠之身上仿佛這件衣服本身就是她的一樣。
苗觀乘極風流的挑眉“嚯”了一下,然後對着她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流裏流氣的開口,“未婚妻,賞個面子去吃午飯?我老公請客。”
紀眠之從苗觀乘的工作臺上撿了根畫圖用的鉛筆把頭發绾起來後,掀了下眼簾對一旁的季寅開口,“你不管?”
兩個人都極有默契的不提昨晚發生的事。
“連我都歸他管。”季寅笑着擡了下下颌,把從英國帶回來的原版書遞給紀眠之,“觀乘從我去英國前就不停的提醒我一定不要忘記給你帶書回來。”
“書就謝了,人你趕緊帶走,我得回基地了。”紀眠之接過沉甸甸的牛皮紙袋,道別後就先行離開了。
苗觀乘看着她曼妙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下巴,“你說我要不要去找江凜聊聊?”
“如果你不怕紀眠之把你扔到大西洋喂鯊魚的話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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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訓練場上幾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他們江隊這兩天心情有點糟糕,具體體現在今天上午短短五個小時的時間,已經送去醫務室六個了。
今天是周末,齊泊簡照例來操場訓練,剛走近就聽見江凜壓着火指着他訓人。
“正好齊泊簡來了,讓他給你們做示範,別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連個高中生都比不過,還有力氣抱怨為什麽不讓你們吃飯!”
“如果捱不下去的,現在就退學走人,我們不需要也不會讓滿腔怨氣的飛行員上機操控!”
清冷少年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做完示範後一個人走到訓練場的角落開始拉伸。
風挾持着蟬鳴把訓練服吹鼓起來,江凜的聲音也混在風裏擲地有聲的開口,“繼續訓練!”
林隊長不知何時走到了江凜身邊,“等小紀回來後下午需要開一個關于新機籌備的會議,她剛來不熟悉,你和她一起。”
“她不在?”江凜敬過标準禮後問道。
“不在,昨天下午找我批了假,估計這會兒快回來了。”
江凜身體僵直,周遭聲音仿佛都被隔斷,連林政委照例詢問過新學員的訓練計劃都回答的渾渾噩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