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頁
第42頁
“江凜他爺爺走後,我一個人閑着也沒什麽事,這麽些年也就繡了這麽幾件,尺寸也是約莫着來的。”
江奶奶在年輕的時候就是京港出名的裁縫,許多人慕名前來不惜一擲千金也要讓江奶奶趕制一套合身的婚服,等到和江凜爺爺結婚後,江奶奶就不怎麽接單了,成日悶在屋子裏給江爺爺做衣服,等到有了江雲嵩,就變着法的給江雲嵩做衣服,後來和江雲嵩同齡的一批玩伴成家後,江奶奶的樂趣就成了給他們的愛人做旗袍,紀眠之小時候看着徐舒婉和周莉的旗袍總是羨慕的不得了,纏着她給自己做,那時候江奶奶怎麽說的來着。
她停下縫紉機,拿起軟尺,翻出鉛筆和本子,把小小的紀眠之抱在腿上,把她耳邊碎發撥到一旁哄着說,每年給她量一次尺寸,等到她到了出嫁的年紀就親自給她做一套最漂亮的婚服,比江凜媽媽結婚的還要漂亮千百倍。
紀眠之以為是奶奶的哄人話,算不得真,可後來江奶奶每年夏天都會挑着日子給她量尺寸,一量就是十年。
“奶奶,這麽多衣服,您眼睛又不好......”下面的話紀眠之咬着唇,一下一下摸着做工極好的褂皇低聲說,“而且,那時候我都走了,您不用說話這麽算數的。”
“佑佑啊。”江奶奶笑着,眼角笑紋明顯,“這個世上總要有人把你的期待托起來。”
紀眠之呼吸驟停,一下下艱難吞咽喉嚨,江奶奶仍繼續說着。
她指了指旁邊金燦燦的頭飾,“江凜這些年的工資估計大半都貼補在這了。”
“我當時開始做的時候江凜不知道,後來他見我沒事就趴在縫紉機旁邊,一聲不吭的不知道從哪弄了不少好料子,我估摸着是你宋姨,又加上我這些年攢的,拼拼湊湊好些年才做了這麽幾件。”
“那些首飾,也是他請人做的,師傅是我當時的師兄,你應該認得,你媽媽結婚時的頭飾就是你爸爸數次下訪才被應的,緣來緣去,也不知道阿凜是什麽命,竟然一次就被應了。”
那位老師傅脾氣古怪,只看緣分接單,得不了他的眼緣,再親的人他也不給做。
“那要是我不回來呢?這些可怎麽辦啊。”她低低問。
江奶奶又靠近她一些,讓紀眠之俯在她膝上,一下下撫着她頭發鬓角,掌心溫熱,像小時候一樣。
“奶奶告訴你這些,不是為了替江凜說好話,也不是為了讓你對他愧疚。”
“江凜上大學的時候,和家裏關系生分許多,一年到頭回不來幾趟,回來也是在我這住。畢業就去西北參軍了,回來的次數就更少了。”江奶奶頓了幾秒,細細思量那時的場景後才繼續說,“前年,受了傷,轉回京港住院,我去看過一次,聽到他跟阿珩說,他立的功越多,離你越近。”
Advertisement
“佑佑,奶奶是真的歡喜你能回來,也歡喜你們兩個重新在一起,廣濟寺的老師傅不诓人。”
“時候不早了,穿上衣服讓奶奶看看哪裏不合适,趁着我老婆子還沒老眼昏花,仔細給你收拾一遍。”江奶奶起身,慢慢走出卧室,順帶把門帶上,把空間留給她一個人。
紀眠之垂眸看着床榻上精美絕倫的婚服,安靜的一件件換上。
/
江凜過來的時候,正好碰見披發走出房門的紀眠之。
房門敞開着,還沒被完全關上,熱風連帶着陽光不講道理的往裏灌,江凜很難形容那一刻的感受,直到很多年後,他才想到“宿命”兩個字去定義這一刻。
卧室門口的女人身着剪裁合适的龍鳳褂,發飾只撿了幾樣簡單的冠在烏發上,眉眼綢麗,風情明媚,紅唇輕點,腰身纖細,耳垂上的金色吊墜輕輕晃着,連日光都格外憐惜這一刻,把人映照的像一幅畫。
連風都靜了。
紀眠之穿戴整齊後感覺腰有點松,匆匆忙忙的拉開房門想說一下,結果迎面碰上推門而入的江凜。
她捏了下裙擺,擡眸定定看着逆光的人,愣了幾秒然後展唇輕笑,臉頰微紅,眼角還有些發紅,問,“好看嗎?”
“好看。”好看的不得了,想現在就娶回家。
江凜都看傻了,眼睛都不曾眨過一下,江奶奶笑他沒出息,然後讓紀眠之走了幾步重新量了下尺寸,這才皺眉道,“這腰圍還是特地改小了,還是肥了一指,太瘦了,胸圍有點緊,到時候松一下。”
此話一出,紀眠之不好意思的撩了下耳邊的碎發,餘光裏注意到江凜的耳根好像紅了。
江奶奶量過尺寸之後就讓紀眠之換了下來,躺在沙發上沒個正形的江凜不樂意了,嘴裏含着小半個草莓,含含糊糊的皺眉說,“不是還有好幾件旗袍,不試試了?”
電視機放着暑期檔最熱的仙俠劇,背景音樂氛圍感很強,江奶奶直接一巴掌打到江凜後腦上,白了他一眼,“你就這麽忍不住。”
“對啊,早晚就得看,還不如讓我早點看,省的我心癢癢。”
“不準!”江奶奶腳步匆匆的卧室幫紀眠之換下來,還不忘繼續同江凜說講大道理,“你這叫預支期待,等到你們兩個結婚的時候就不會抱着期待去娶她,好飯不怕晚,忍着。”
江凜“切”了一聲,咽下草莓,手裏捏着一小節綠色的草莓根莖,翻折來去,眉眼間閃過幾縷沉郁,褲兜裏的鑰匙和木制沙發不經意的貼到一起,硬邦邦的金屬,硌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