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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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眠之搖頭,眼淚不聽話的往下落,怎麽會沒事,清綏的深山她去過一次,路那麽長,樹那麽多,周圍全是石頭,地上全是厚厚的雜草樹葉,站在山裏擡頭看天,連太陽都看不到,灰蒙蒙的。
起飛時間迫在眉睫,紀眠之第一次不合規矩的當着衆人的面,哽咽的問,能不能帶她去。
江雲嵩搖搖頭,擡腳利索的上飛機。
被困在山裏的不止是他兒子一人這麽簡單,還有齊家的齊覃,齊家滿門忠烈,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齊覃和沒成年的齊泊簡相依為命,無論如何,都要把人帶回來。
飛機滑離跑道,紀眠之的兩條胳膊垂在身體的兩側,脖子上的平安扣因為剛一路小跑的原因颠出衣服外面。
極輕的一聲響,和田白玉的平安扣一分為二,碎在了地上,有三兩只喜鵲飛過,靜靜的停在跑道上,駐足良久。
紀青寺留給她的平安扣,碎了。
第24章
聽聞消息趕過來的周莉見到這一幕, 心尖措不及防的抖了一下。
周莉先她一步把破碎的平安扣撿起來,妥帖的包起來,“阿姨給你找個師傅補好。”
紀眠之低眉, 抽了下鼻子, “就當替江凜擋災了。”
周莉是無神論者, 但是這玉碎的太刻意, 連她都避免不了多想。
可是這玉的料子她見過,徐舒婉手腕上也帶着那麽一只同材質玉镯,和田玉常見,頂級和田玉卻罕見, 紀家夫妻倆留下的東西更珍貴,她固執堅持, “聽阿姨的,以後不戴了就當留個念想。”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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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眠之請了兩天假,在路口和周莉分別, 獨自一人前往廣濟寺。
寺門已經關了,紀眠之敲了幾下門, 清掃的小和尚拉開半扇門,露出清淡淡的一張臉,身着灰色僧衣, 雙手合十問她來由, 紀眠之說想為愛人求平安。
小和尚做不了主,更何況早已經閉寺了,現下廟裏只有一位年長的慧空大師在, 他請紀眠之稍等。
半響, 緊閉的寺門被打開右側一扇,“師傅說請您去圓通殿自行祈福。”
圓通大殿內, 慈眉善目悲憫衆生的觀音大士靜處上方,紀眠之也不言語,安安靜靜的扯過一旁的蒲團,跪下,眉眼虔誠。
殿內只留幾盞微弱跳動的燭光,雙腿早已經沒了直覺,紀眠之望着近在咫尺的神明,一遍又一遍的祈禱江凜平安無事。
木門吱啞一聲被推開,滿地月色淋進,一位年長的和尚身披袈裟步履蹒跚的住着拐往她面前走,五官厚重安詳,身上有一股不易察覺的藏香。
“施主為何閉寺後來求平安?”
紀眠之緩緩睜眼,放下合十的雙手,聲音沙啞,“我的愛人,外出參加救援。”
她頓了下,有些開不了口,開裂的唇瓣張合,聲音更加艱澀,“杳無音訊,生死未蔔,我來為他求平安。”
慧空大師不疾不徐的問,“世人皆知,這廣濟寺圓通殿求姻緣最靈,哪裏是求平安的聖地。”
“他的平安就是我的姻緣。”她倒誠實的很,不卑不亢,“我不信佛,可是我願為了他,信上一信,只要他平安,什麽都好。”
玉碎是為他擋災也好,是天意冥冥讓她替他擋災也罷,她只要他平安,廖廖數年,她孤身一人,除了江凜,她也沒什麽癡妄了。
慧空大師笑了笑,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多年前他也聽過這麽一句相似的話。
他問:“施主貴姓?”
“紀,紀曉岚的紀。”也是紀青寺的紀。
話落,慧空大師心中有了幾分猜測,更遑論,眼前這位的眉眼,同數年前跪在地上求菩薩斷了她姻緣的徐舒婉幾乎如出一轍,他引她起來,帶着她徑直往前走,通過小側門來到一處清幽的禪房,從中央的素樸桌上拿過一本厚厚的抄經本,紙張邊緣可能因為經常摩擦的原因已經起了毛邊,禪房內燈光昏暗,慧空大師把最上面的一本打開,遞送到她面前。
毛筆字跡已經幹涸,紙張也已經發黃,抄經本上原本應該被抄錄的佛經全部被下筆的人寫成“紀眠之”三個字,厚厚幾十本,最上面一本的末尾頁,被附上一句,我等到了。
“他的每一筆都有你。”
紀眠之心情複雜的看着面前的厚厚一摞又一摞的抄經本,眼底晦澀不明,“他抄了多久。”
“六年。”
六年,是從她走後就開始抄了。
她眼皮燙的難受,眼淚悄無聲息的落下,慧空大師不疾不徐的繼續開口,“他來時是年少模樣,孤傲冷素,在寺裏不吃不喝跪了三天,暈了過去,被我撿了回去。”
六年前的事情仿佛還歷歷在目,慧空已經活了将近一個世紀,見過太多每日寺門開徐步跪在殿中央虔誠求愛卻轉身亵渎神明的人,也見過真的為愛人守節至死的人,可是江凜卻是這麽多年不多的例外。
前者空有一副好皮囊慣會花言巧語一個騙字橫穿情愛,後者歷經厚重歲月,只怕是連當事人也無法分辨堅守到最後的是什麽。
唯獨江凜,選在閉寺前,一聲不吭的長跪不起,昏倒一次後拖着一副病怏怏的身子又去跪,他連蒲團都不墊,怕衆佛不佑他。最後連慧空都記不清那三天他到底昏倒多少次,膝蓋青紫險些連床都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