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頁
第54頁
周莉也知道她自幼身體不好,小感冒都能折騰她十天半個月, 态度也是難得的執拗,“阿凜房間又不會長了腿, 你跟阿姨去醫院挂了水再回來找,要是阿凜知道你擔心成這個樣子回來估計不知道心疼成什麽樣子。”
紀眠之不為所動,抱着一摞抄經本愣愣的站在原地, 門還半敞着, 身後的風把最上面的書封吹開,露出裏面的字。
周莉下意識低眉去看,脊背一頓, 心間蕩起一股波瀾, 然後妥協,接過她手裏的抄經本, 跟她一同上樓。
紀眠之蹲在書桌前,沒費多少時間就把秦知珩說的盒子找到了,盒子下面還有一小團粗紅線跟着掉了出來。
最普通的那種小時候用來盛放游戲卡的那種盒子,她打開,裏面滿的快要溢出來的姻緣符還有同心結,紀眠之一條條的擺在桌子上,燈光跳躍,她靜靜的伫立在桌面上壓下一片陰影。
她頭愈發昏沉,露在空氣中的四肢冰冷亳無知覺,心腔裏的心髒卻是如岩漿般滾燙。
她不知道要用多少時間才能攢齊這麽多繩子,她不知道他每次去的時候要跪多久才能用掉這麽多抄經本,也不知道江凜要用多久才會打出一個漂亮的同心結。
鼻尖呼吸越來越稀薄,她情緒越來越不穩定,隐隐有窒息的感覺,周莉站在她身後,心疼的攔下她拿起紅繩的手,“別看了,眠之,別看了,我們去醫院。”
她不動,任由窒息的感覺砸在自己身上,指節上被她掐出幾道觸目驚心的印子,先前的疑惑也漸漸明朗,帶着哭腔,“所以江凜和這些年家裏生分——”
“是因為我,對嗎?”
周莉沒否認,細膩的手指撫摸上抄經本上的字跡,她知道江凜上大學的時候常去廣濟寺,偶爾母子倆還能在廟裏打個照面,可她不知道他去是為了什麽。抄經本的數量一如當年他跪青的膝蓋一樣駭人,她知道這意味着什麽,這麽厚的一摞,要說是江凜去西北前抄完的她不信。
只能是,他不願意回家的那三年,一直有回京港,只是特地避開了他們而已。
一秒一秒過的極漫長,好似滄海一粟,久到紀眠之終于體力不支蹲在地上,周莉才開口。
“他怨我和他爸爸當年沒幫你爸一把,可是這是你爸的意思,更何況......”何況那時候正值緊張的時候,稍微有個風吹草動,一朝天堂,一朝地獄。
紀眠之整個人都在發抖,連哭都忘記,就只埋頭在膝蓋處,抓着好幾條同心結看着。
最後還是秦知珩和博昭然不放心,又折返回來,把人送到了醫院,陪了一晚上第二天等她睡着才走。
/
由于第三次餘震的再次重創,整整一天一夜,進山的路才被清理出來,年過半百的江雲嵩整宿未阖眼,蒼勁的背影蒼老了十歲不止,額角白發好像比昨日來時多了些,張晟幾次三番勸江雲嵩休息一下,通通都被反駁回去。
等到第二天下午日落的時候,才在一處廢墟找到江凜和齊覃,兩個人比他們預想的情況好多了,只是骨折後高燒不退,三個人齊刷刷的昏迷了過去,粟粟的唇瓣上還有血跡,跟随救援的沈藝凡以為小姑娘吐過血,仔細檢查後并沒有發現髒器受損的情況。
正巧兩個擔架自她身邊一前一後的過,兩個人沒有骨折的那只胳膊,手指上都有一小道傷口,還在往外,以一種很緩慢的速度滲血。
一旁的張晟看沈藝凡一副呆滞的表情以為齊覃和江凜拼死救下的小姑娘出了什麽問題,他走過去問怎麽了。
沈藝凡喃喃指着小姑娘唇邊的血跡,“江隊和齊隊喂了血給她。”
“什麽?”張晟沒反應過來。
沈藝凡又說,“可能江隊他們知道,地震後的雨水不幹淨,所以才,才想出這種辦法。”
周遭靜寂,沈藝凡聲音不大,江雲嵩聽的真切,幾個下屬知道江凜和江雲嵩的關系,毫不吝啬的誇江家将門虎子,絲毫沒有人提及齊覃半句。
江雲嵩讓人安排好回京港的飛機後,掃了一眼幾個職位不怎麽高的下屬,淡淡說,你們這樣只會寒了齊老的心,齊家滿門忠烈,更何況齊征也帶過你們,倘若齊家英靈未亡,又或者江凜和我沒有半分關系,是不是也會被你們堂而皇之的忽略。
一句話不留半分情面的說盡,江雲嵩不顧衆人面紅耳赤争先恐後想解釋的表情,闊步離開。
清綏空曠平地上停留已久的飛機終于起飛,飛行員曾經是江凜和齊覃在西北的戰友,原本一個小時能到的路程,硬生生提前了十多分鐘停在軍區醫院的停機坪上。
同一家醫院,二樓病房和五樓手術室,紀眠之和江凜。
仿佛是某種巧合,又或者是一些別的說不盡的緣分,手術室燈滅的那一瞬,紀眠之轉醒,給她換輸液瓶的小護士囑咐一旁的博昭然打完這瓶記得摁鈴拔針,她渾渾噩噩将近一天,思緒還混沌着,聽到護士的話才意識到病房裏還有其他人。
一天沒喝水的唇瓣幹裂起皮,嗓子也似吞了一把玻璃渣子似的,張口說話都帶着刺骨的疼,“你怎麽還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