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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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該追問。
姚杭山看他這幅樣子,放心道:“行了,老夫也就是看重你,私心裏把你當自家人,所以多叮咛一二,你心裏記着就是。其實也不算大事,琮親王府的小王爺,人是個極糊塗的,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人害過一遭。”
這句“自家人”是何意,裴闌聽得分明,應道:“是,晚輩記着了。”又問,“三公子何時來樞密院?”
“說是今日,眼下應該在路上了,就不知會不會臨時變卦。”姚杭山道。
話頭點到為止,轉而問起其他,“今日你初來審查司,可有什麽不慣的?”
程昶的确已在來樞密院的路上了。
他這一個多月過得神魂俱損。
先是被千裏迢迢趕回來的琮親王吊起來毒打一頓,随後又被關進祠堂裏,禁了三日水食,餓到奄奄一息了,才被人扛出來,剛養了沒幾日,又聽說家裏的幾十個小厮覺得醉香樓的包子玷污了他的尊口,操起家夥要去拆樓。
他只好說那包子好吃。
這一說不要緊,要命的是自這以後,家裏的小厮日日都去醉香樓給他打包三屜包子回來。
他前生有心髒病,口味十分清淡,醉香樓的包子本來就是鹹口兒的,那樓裏的廚子更不知道發什麽瘋,聽說是小王爺要吃,可勁兒地給他添油加料,每日三屜吃下去,足足吃了半個月,吃沒了他半條命,險些要喪失味覺。
更不提府裏的小厮們沒樓可拆,直嚷着手腳發黴,成日裏都想着翻牆出去惹事。
一時說東街新開了家瓷器鋪子,咱們搶些回來給小王爺砸着玩可好;一說西街賣豆腐的小姑娘長得賽西施,咱們把她綁回來剝光了給小王爺扔床上可行;自然還有提議去隔壁弄堂點炮仗的,趁着深夜去前巷書院扮鬼吓人的,把青樓裏嫖官迷暈了塞去另一個嫖官床上的,話題紛繁,總之離不開燒淫擄掠,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程昶被他們折騰得心力交瘁,連夜裏做夢都是他家小厮擡着他滿大街找花姑娘。
程昶終于醒悟,人是社會的動物,有時候不得不屈從于大環境,譬如他穿過來,單是他自己想做個人還不行,他還得帶着這一王府小厮們通通做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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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小厮以現代的眼光看全是失足青年,思想的根本上出了問題,按照二十一世紀的做法,直接送去勞動改造完事。
大綏朝沒有勞改所,程昶只好自己給他們改造。
可惜他上輩子有心髒病,連軍訓都沒去過,只上過幾節體育課。
也不知道體育課這一套行是不行。
琮親王府的馬車在樞密院門口停下,程昶下了馬車,對今日跟來的幾個小厮道:“我一個人進去,你們在這裏等着。”
其中一人道:“小王爺,咱們陪您一起進去不成麽?”
“是啊,樞密院咱們還沒來過呢。”另一人應承,“咱們護您進去,有人敢找茬咱們就揍他!”
程昶無言,片刻,道:“張大虎,出列。”
小厮中,一個長得虎背熊腰的立刻排衆而出,這是程昶選出來的“體育委員”,優點是一根筋,只聽他的話,缺點是……太一根筋。
張大虎道:“到!”
程昶指了指身後的樞密院:“帶他們繞這裏跑兩圈。”
“是!”張大虎,轉身對着一衆小厮,高聲道:“立正!”
小厮們看着小王爺還在,不敢違令,立刻排成橫隊站好。
張大虎又發指令:“稍息。”
小厮們邁出右腳。
“向右看齊!”
小厮們朝右看去,調整隊形。
“報數!”
“一、二、三、四……”
程昶看着張大虎帶着一衆小厮十二人小跑離去,松了一口氣,轉身邁入樞密院。
第九章
程昶沒有深學過中國史,但他文化知識不錯,大致的歷史進程與政況還是了解的。
譬如眼前這個樞密院,放到現代來看,等同于中央軍委。
套個宋代的模板,樞密院掌軍事,領頭的是樞密使,管的是武将;中書省與門下省掌政務,領頭的是丞相,管的是文臣。
一文一武職責分明,總理天下,倘若亂了套,舉個例子,南宋時期的大奸臣秦桧,他就是拜相後又兼任了樞密使,一人獨掌軍國大權,什麽事兒都他一人說了算,皇帝又不怎麽作為,這就很容易出亂子了。
程昶知道他爹琮親王為什麽讓他來樞密院找差事。
他的“前身”是個混世魔王,不惹事就不安生,根本坐不住,幹不了文職。在樞密院混個武官,找機會跟着哪位将軍外出一趟,只要不出大岔子,走點關系撈一樁軍功,琮親王就能為他請封世子了。
但程昶不這麽想,他覺得自己閑着也是閑着,既然要當差,不如幹點實事。
他上輩子的身體基本告別武藝,這輩子他雖然想磨煉體魄,但上陣打仗一類的還是免了。他是個惜命的,冷兵器時代,刀劍無眼。
何況他身後還跟了一幫正待改造的小厮。
程昶已想得很明白,依他“前身”的秉性,樞密院只會覺得他是個燙手的山芋,巴不得把他往外推,兼之琮親王府的地位,等會兒到了審查司,他只管将自己的求職需求一說,自會有人把他引薦到适合的衙門。
這一胎投得好不好雖兩說,找工作是真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