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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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的心腸實在歹毒,連一個小姑娘都不肯放過。漁兒水性不及我,不慎被追到,還在水下,那些人就直接一刀、一刀——要了她的命!”
艄公目眦欲裂,狠抹了一把溢出眼眶的淚,稍平複了一下,道:“我心知自己是躲不過了,我做錯了事,命賤,死了也就死了,可漁兒不能白死,我總要那些人為她償命!這才又走水路回了金陵,來京兆府投案。”
艄公言罷,一時悲憤交加,左右一看,瞥見小桌上擱了一碗清水,端起吃了一口。
雲浠問:“追你的人既有官府的衙差,又有殺手,你是如何區分的?”
她派去找艄公的衙差,大都穿的常服,穿着官服去追人,不是擺明了告訴對方快逃麽?
“官府的人不要我的命,那些人卻心狠手辣,且他們都穿黑衣,蒙着臉,大約是怕被人認出。”
穿黑衣,蒙着臉,還個個都是高手?
這架勢,倒像是哪戶高官顯貴門第自己養的暗衛。
看樣子,這藏在背後的真兇,果然是個厲害人物。
雲浠又問:“那些黑衣人中,你可能分辨出其中一二人,或是知道什麽特別的線索?”
“分辨不出。”艄公道,想了想又說,“倒是最開始與我接頭的那個黑衣人,他把兩塊金磚遞給我時,我瞧見……他的右手手心有一道刀疤。”
“這麽長,這麽深,就像有人拿刀險些将他的右手切成兩半,後來縫上的。”
“至于線索……”艄公皺眉沉吟,逼迫自己竭力回想,忽然擡起頭,瞪大眼,像是回想起什麽可怖的一幕,“有、有——”
他似駭得說不下去,又端起桌上的水,咕嚕咕嚕一口飲幹。
“那個右手有疤的人來找我時,我一開始也擔心,畢竟他讓我害的人是小王爺,一個不小心,我和漁兒全要賠了命去,我就問他,究竟是誰想做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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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說——”艄公臉色發白,額頭滲出汗,仿佛說話艱難,伸手撫住脖子,“他說,不該問的別多問,總之小王爺他、他——”
艄公的聲音越來越澀,到了最後一個字,竟已說不下去,一手扶着脖子還不夠,伸出雙手,緊緊卡住自己的嗓子根。
“不好!”雲浠看着情形,頃刻反應過來,大聲吩咐:“快取水來,幹淨的水!”
然而已太晚了。
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艄公的嘴裏忽然湧出大口鮮血,整個人僵直着倒地,慢慢失去生息。
一牢房的人面面相觑,一時間無人說話。
方才還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突然就這麽死在他們跟前了?
過了會兒,只聞一個清冷的聲音:“是這碗水。”
這話是程昶說的。
他的面色有些蒼白,目光落在小桌上的空碗上,空碗裏本來是有水的,方才艄公心如焚灼,把水一口吃盡了。
田泗甚靈敏,聽了程昶的話,出了牢門,不一會兒拎回來一只耗子。
耗子把碗中最後餘的幾滴水舔幹淨,沒過多久,也死了。
艄公從來投案,到進這間牢房,統共也就兩個時辰,雲浠來時就問過了,這兩個時辰裏,除了來送飯的傻子七,沒人進來過。
傻子七是個真傻子,一出生腦子便壞了,若不是因為他當捕頭的爹因公差死了,京兆府不會給他這份送牢飯的差事。
也因此,傻子七每回送飯送水,碗上都标着號,哪一間哪一碗,清清楚楚,一旦錯一碗,他就會徹底弄混。
傻子七這麽傻,艄公的死,不會是他害的。
可大牢的看守明明說了,艄公被關進來這期間,沒人進來過。
那麽,要不就是看守撒了謊,要不,就是傻子七送來的這碗水,被人途中做了手腳。
田泗道:“我、我、我找李大屏問問去。”
李大屏是其中一個看守。
“不必了”。雲浠道,她搖了搖頭,“他們沒有撒謊。”又解釋,“倘若是他們撒了謊,除了傻子七,還另放人進了牢房,那人既有時間下毒,何不一刀殺了這艄公更痛快?”
那些人之所以要殺艄公,就是為滅口,在一碗水裏下毒,誰知道他什麽時候喝?倘他在喝之前,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豈不白費功夫?
因此,事先除了傻子七,一定沒有人來過這牢房。
看守沒有撒謊。
水是傻子七在過來時,被人做手腳了。
程昶想起一事,問雲浠:“那個要殺艄公的人,既沒進過這間大牢,怎麽确定艄公在哪間牢房的?”
雲浠還沒答,柯勇道:“三公子有所不知,咱們衙門裏,每個身上有案子的捕快,都有一間自己的牢房,倘抓來的嫌犯,也先關入自己這間,這樣一旦大人們要審案子了,衙差們就知道去哪一間提犯人。”
程昶點了一下頭,又陷入深思。
過了會兒,他看了雲浠一眼,仿佛欲言又止:“你……”
雲浠愣了愣,頃刻反應過來,對身後的人道:“田泗,柯勇,你們先帶着兩位厮役去外頭等着。”
看着人撤出牢房了,雲浠對程昶道:“三公子有話但說無妨。”
程昶點了點頭,問的卻仿佛是一樁不相幹的:“我聽說,昨夜你值宿,今早艄公過來投案的時候,你本來在家中,是衙差去尋你,你才趕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