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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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昶愣了下:“怎麽買這個?”
小厮道:“回小王爺,衙門附近的糕餅鋪子關得早,小的一連跑了三條街,才買到這支冰糖果子哩!”
程昶:“……”成吧,管它幼不幼稚,有用就行。
雲浠朦胧間,聽到有人喚自己,先喊了聲“雲捕快”,她沒應,那人又喊“雲浠”。
雲浠緩緩張開眼,不知何時,暮已低垂,程昶安靜地站在她跟前,一身墨藍官袍直要與這一天一地蒼蒼暮色融為一體。
然後他伸手,遞給她一串糖葫蘆。
雲浠愣愣地看着他。
他卻淡笑:“吃了這個人就好點了。”
暮裏有涼風拂過,吹動他眸裏一點一滴的冷清,化成星。
雲浠覺得,她在上元燈節的夜裏,在花朝節的夜裏,所見過的最亮的明燈也不過如此。
她默不作聲地伸出手,将冰糖果子接在手裏。
她不是生來就這麽辛苦的,小時候跟着父兄住在塞北,堂堂侯府大小姐,也曾被人捧在手心疼愛過。
那時她最愛甜口兒的,常纏着老太君做小點給她吃。
冬日裏果食貧瘠,有時饞冰糖果子了,雲洛和裴闌還會溜出兵營快馬去鎮上買給她吃。
這是多久沒人買糖果子給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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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遷來金陵以後嗎?還是父親戰死,哥哥犧牲,她帶着哥哥的棺材回京的那一日?
忠勇侯府只餘老弱病殘,連阿嫂也染了疾,沉沉一個擔子扛在肩上,銀子都要掰開來細數着花,平日裏只吃衙門的飯菜,管飽了事,哪裏會在乎味道。
或許連她自己都忘了,她喜歡甜口兒的,當年最愛冰糖果子。
她咬了一口,冰糖在嘴裏融開,帶着山楂的酸脆,絲絲潤入心肺。
雲浠垂着眼,聲音很輕地道:“多謝三公子。”
程昶看她一副沉默的樣子,以為她還沒緩過來,說:“沒事兒,你今日為我的事忙前忙後,按理我該請你吃頓便飯,但天太晚了,飯算我欠着,等你歇好了,我先送你回家。”
第十八章
一旁的小厮套馬車去了。
雲浠不想勞煩程昶,聽他要送自己回府,原想拒絕,但想到明日還要當值,許多事尚未落定,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夜色四合,馬車辚辚走在道上,車內軒敞舒适,角落裏的小幾上點着燈,程昶倚着車壁而坐,低垂着眸,一言不發。
他操持了一日,不是不累的,但他深知自己身上系着的這樁案子非同小可,單憑他和雲浠,想要揪出背後藏着的真兇,只怕十分艱難。
他也知道京兆府那個姓張的府尹想要息事寧人,見他落水後無事,早已銷了案子,眼下縱着雲浠查,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依照常理,程昶覺得自己該把落水被害的事告訴琮親王,由大理寺立案徹查的。
可是……
一來,他并非真的小王爺,若大理寺遣人來問案,問不出真兇的線索不說,只怕他自己先露出馬腳,叫人以為琮親王府的小王爺裝傻充愣,無事生非,尋起朝廷衙門的樂子來了。
二來……他也知道這事有點匪夷所思,但冥冥之中,那個死去的程昶在臨終前,仿佛在這身體裏留下了一縷執念。
是他告訴他,找琮親王無用,尋大理寺也無用,這事若太早掀開來擺在明面上,只會打草驚蛇。
行吧,程昶想,那就走一步看一步,總之保命要緊。
馬車已行了一陣,雲浠看程昶一直沉默不言,心中漸漸浮起一樁事來。
她喚了聲:“三公子。”
程昶似在深思,眉眼間十分疏離,好一會兒神志回籠,應她一聲:“嗯。”
雲浠道:“有樁事,冒昧與三公子打聽。”
“大約半個月前,卑職府上來了一位姓吳的大夫,說他常給看病的一家貴人傷了腿,他急着想法子治,給有腿疾的人出義診。眼下這位吳大夫,每日都來給白叔施針,敢問三公子,他可是您幫忙請來的?”
知道白叔患腿疾的人不少,可是近日來,幫過侯府的,只有琮親王府的三公子。
程昶愣了下,很快點頭:“是我。”
他輕描淡寫:“月初禮部林大人祝壽,他的夫人傷了腿,吳大夫過去看診,說有幾個法子醫治,不知選哪個好,想出義診試試,當時我恰好在壽宴上,就跟他提了你府上白叔的事。”
林大人的夫人張氏與琮親王妃是表姐妹,也是程昶的表姨母。
程昶這番話,并不算憑空捏造。
月初确實是禮部林郎中的壽宴,壽宴上,張氏也确實傷了腿,但只是尋常扭傷,養幾日就好了,斷不必大夫出義診試法子的。
而琮親王妃之所以纡尊降貴,帶着程昶去一名區區五品官的府上赴宴,祝壽還是其次,主要是小王爺已及冠,近日好不容易收斂脾性,議親才是要緊——林府那位表小姐溫順可人,很是不錯。
程昶知道,眼下雲浠已然猜到是自己幫忙請的大夫,若自己一味不認,反而顯得挾恩自驕,不如尋個由頭把這事帶過去。
雲浠道:“多謝三公子,而今白叔得吳大夫施針,腿疾已好了許多,卑職……”她猶豫了一下,“卑職不知道當怎麽回報三公子,只您的案子,卑職一定會竭盡全力。”
程昶雲淡風輕:“小事兒,我就是順道提了一句而已,你別放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