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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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浠忍不住往回縮了縮手。

程昶一愣,擡眸看她:“疼?”

雲浠咬着唇,微搖了搖頭:“不,不疼。”

程昶“嗯”了聲,很自然地道:“稍微忍着點。”動作放得更緩,“一會兒就好了。”

藥是止血的三七,程昶把藥瓶子湊到鼻尖聞了聞,幫雲浠将傷藥抹好,他從前在醫院當過義工,傷口包紮得很漂亮,打好結,說:“行了,以後記得每天早晚換藥。”

雲浠點了點頭,她默坐一會兒,低聲道:“多謝三公子。”

程昶道:“謝什麽,你是為了救我才傷的。”

一旁立着的馮管家看程昶為雲浠上藥,原覺得不妥,怕兩人之間有點什麽,眼下見程昶一副十分坦然的樣子,又聽說是雲浠救了他,放下心來。

他遞上一張布帕給程昶揩手,一面對雲浠道:“今日多虧了雲浠小姐。”

近戌時,雲端月牙亮得出奇,馮管家看了眼天色,對程昶與雲浠道:“此處偏僻,離擺宴的花苑有一段路要走,待會兒戌時正刻上壽粽壽糕,老太君還有大事要交代哩,可不能少了二位。”

程昶點了一下頭,擡步便跟着馮管家往回走。

雲浠落後半步,心中并不多歡喜。

她知道老太君有什麽大事要交代,是要為她與裴闌挑日子,要為他二人定親。

她不想嫁給裴闌,一點也不想,若說年少時,她對他還存有幾分如兄似友的情誼,這一點情誼,早在之後的歲月裏被消磨殆盡了。

可是,雲浠又想了,倘不嫁給裴闌,她給如何與阿嫂、與老太君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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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阿嫂,為了給她撐一點顔面,把自己最喜歡得環釵變賣了為她置新衣;還有老太君,明明身子不好,為了她的事千裏迢迢奔赴金陵,她若拒了這門親,叫這樣一個年至古稀,視她如己出的祖母如何受得住?

更不提忠勇侯府一府老弱病殘,身患頑疾的豈止白叔一個?

一年前白嬸過世,雲浠傷心過也自責過,她想,她手上若多些餘錢,若能為白嬸請更好的大夫,抓更好的藥材,是不是白嬸便不用走那麽早?

這麽多年了,雲浠已習慣将自身的感受放在最末。

雲端月色明亮,霧裏花燈灼眼,到底觸不可及。

罷了,雲浠有些蒼涼地想,若阿嫂能好,若老太君能好,若忠勇侯府能好,若身在九幽之下的父親與哥哥能夠安息,便罷了。

過了水榭是一條回廊,快到戌正,賓客們大都趕回去等壽粽壽糕了,此處幾乎無人。

回廊兩側有幾間空置的淨室,是裴府用來招待來客品茶賞景用的。

路過一間淨室,裏面傳來私語之聲,雲浠本沒有在意,然不等她走遠,忽聽淨室中一人問:“急函取回來了嗎?”

這是裴闌的聲音。

雲浠的步子一下頓住。

急函?什麽急函?

在她心裏,只有一封急函是頂頂要緊的。

那封雲洛寫給朝廷,揭發招遠叛變的急函;那封唯一能證明她哥哥清白的急函;那封至今為止,杳無音訊的急函。

雲浠心神忽凜,她退後兩步,來到淨室一旁,側耳聽去。

不遠處的喧嚣遮掩了她的腳步聲,淨室裏的人沒有覺察到外間動靜,繼續道:“回裴将軍,已取回來了。大理寺的人方才過來傳話,今日一早他們把雲将軍的案子遞上去,今上已拿禦筆批了,眼下批好的文書已到他們手上。”

“今上怎麽說?”

“今上對忠勇侯府還是留有幾分情面的,饒是咱們帶回來的人,證詞供詞都對雲将軍不利,今上不過是治了雲将軍一個延誤軍情的罪,沒有判叛變,只是雲将軍襲爵的事,怕就無望了。”

“無妨。”裴闌道,“随便什麽罪,只要定一個就行。”

“是,小的已跟大理寺的吏目打過招呼了,待會兒戌正時分,老太君若還要為将軍與那侯府小姐定親,便讓他趕在這一刻把雲将軍獲罪的消息告訴陵王殿下、琮親王、與老太君。”

“招遠的案子,本就是今上的心中刺,雲将軍因此獲罪,乃是觸了今上的黴頭。總不能前腳今上給雲将軍定了罪,老太君後腳便要為雲将軍妹妹的親事做主吧?哪怕她老人家想做主,只怕王爺與陵王殿下也不願為這門親事做鑒證了。将軍與雲浠小姐的這門親事,定然是不成了。”

室內靜下來,一時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似乎是裴闌在看信。

“叫小的說,将軍就是太仁善,當初一将軍找到雲将軍這封急函,就該将它燒了,何必千裏迢迢地帶回來藏在別莊?還與雲浠小姐提這封急函的事,叫她平白多一個念想。”

裴闌語重心長道:“你是不明白,忠勇侯已殁,但雲氏一門在塞北将士心中的威望不減,便是我不提,你以為阿汀就沒法子打聽到這急函的事麽?不如早日與她說了。”

“只不過朝堂上的事,她一個女子,終歸不大明白,事到如今,雲洛襲爵不襲爵,已不再重要,左右是已經去了的人了,還不如順着今上的心意行事。”

“是,都是已經去了的人了。便是雲将軍襲爵,侯府孤女寡嫂,半個子孫後代沒留下,這爵位今後又由何人來繼?反正百年後,大綏再無忠勇侯府,何必争這一時呢?”

裴闌一嘆:“罷了,待會兒今上消息傳來,祖母那裏必會大動一場幹戈,明日一早,等聖旨到了侯府,我去跟今上請個旨,懇請他看在雲氏一門忠烈的份上,憐惜侯府的孤女寡嫂,暫不要斷了侯爵的俸祿,今上仁德,想必一定會恩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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