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你不覺得這裏就是糞坑嗎?”第十九次見面時,身着和服,正襟危坐的十五歲少女說出了這樣的話。

“哈哈,那你就是在糞坑裏吃屎喽。”十五歲的少年坐在她對面,纨绔的笑容,散發着奪目光彩。

“是啊,不過,總有一天我要跳出這個糞坑,去到其他地方。”少女歪了歪頭,一字一頓道:“所以這不過是大人們擅自訂下的婚約,你明白吧?”

——然後少女長大了,她發現只要她還做着咒術師,世界也不過是個大糞坑。

“那你就試試看吧。”少年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為了阻止我去東京,還把你叫過來。現在我也沒辦法,但總有一天能解除,放心吧。”

——然後少年長大了,他發現他其實無所謂婚約,不過少女向他低頭的話,也不是不能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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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二零零七年的秋季,在咒術界發生了兩件事:其一衆人皆知,屈指可數的特級咒術師夏油傑在屠村後逃亡,已對其下達了通緝令。

其二,世代擔任窗的無名家被不明生物襲擊,死亡人數二十七人,一人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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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深巷,傳來貓的叫聲,我掀開垃圾桶,一把抓住那細長的尾巴。沒有眼白的圓眼,紮手的皮毛,尖銳的牙齒和一股腥臭味道。

我張嘴露出利牙,這小東西吓得魂飛魄散,在空中撲騰着四支小爪——就像我立馬要将它生吞活剝似的。

但哪怕此刻我餓極了,也實在下不去口,裝在垃圾袋的飯,誰能吃得下去啊!

我松了手,任那小東西飛快地消失在了陰影中。

我的肚子發出了一聲抱怨,驅使我的身體拖着步子走出窄巷。

燈紅酒綠的街頭,乍看讓我瞥開了視線,萬般事物都與此前不同。就連閃動着的破爛招牌,落在眼中也都散發着寶石的火彩。

大多人類的眼睛裏只有紅綠藍三種視錐細胞,曾經我說過“怪胎才能看到更多,長此以往恐怕會瞎掉”,但恐怕如今的我也不遑多讓。

但我絕不會為我說過的話道歉,被傷害到的人才應該反思自己的脆弱才是,那家夥絕對不會就是了——不管是被傷害,還是反思。

說實話,現在我還能游刃有餘地站在這條街道上,回憶起過往,純粹是還能撐上一會兒的緣故。

被迫吞下那異質存在的生物的血後,已過去了一個夜晚。

我成了傳說中的怪物,這已是不争的事實,再為過去哀嘆不過是浪費時間,想要活下來,首先要解決的是食物的問題。

白日,我于下水道中入睡,月亮升起後,我出現在這街頭,經快速的考察後判定,人類的食物吃下去後不僅沒有飽腹感,也無法被我的身體吸收。

從昨晚目睹的情況,和我過去閱讀的亂七八糟的書目來看,我的食物來源只有血。

然而,我還沒有勇氣嘗試。

在無法自己獲取食物的情況下,只能求助于代理商。這樣想着,我敲響了一扇門。

坐在桌前,看到我出現後眼中閃過驚恐之色的男人,是我家後廚的采購供應商川端先生。

“川端先生,是我,無名家的心樂,冒昧打擾,實在——”我說着走上前去,這男人已掏出黑匣。

不愧是前咒詛師,幾發子彈接連穿過我的腦袋,我往後仰去,卻怎麽都沒失去意識。

嘗試死亡失敗,我只好重新站起身體,對川端先生說:“那麽,現在如你所見,我不是咒靈,可以和我好好——”

警報響了,震耳欲聾。

這家夥怎麽不聽人話的?雖然我已經不是人了。

我看着川端張皇的模樣,心中未免升起了一絲疑慮。轉頭看向門口,穿着黑衣服的家夥魚貫而入。

殺,跑?我最讨厭二選一。

我繞到川端身後,手指撫過他的脖頸,不無威脅地說道:“我還會再來的。”

緊接着,我從二十五樓一躍而下。

肚子又發出了“咕”的一聲。

好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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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個神秘的數字。

不知各位是否想過,為什什麽指出伯利恒之星的是三個人,為什麽初中會是三年學制,為什麽是三生萬物,為什麽最穩定的形狀是三角形……

不是所有的問題都有答案,但我想一定有人知道以上三個問題的答案,如果知道,請務必告訴我。

但,這都不是我目前擔心的“三”。

三聲,就在剛才,我的肚子響了第三聲。

起跑前的槍響,新年的倒計時,從我的肚子裏發出的第三聲抱怨。

我不知道在中槍之後,會跑到這宅子附近的原因。

大概是我的家人全死光了,也沒有值得信賴的人,和我關系最近的也只有他了。

我曾經說過“我就算家破人亡,走投無路也不會求助于你”這樣的話,果然在餓着肚子的時候,人還是要将自尊心稍微放一放吧。

雖然我已經不是人了。

但餓昏在未婚夫家大門口什麽的,這個世界上真的會發生這種事嗎!——by 暈倒之前的·無名心樂·心之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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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今日的心情糟糕透頂,精神在崩潰邊緣搖擺。

準備處刑,大概因為是摯友,感情占據了上風,沒下去手,又意識到自己雖然很強,也救不了所有人。

因此,在看到有個渾身臭烘烘的生物倒在他家門口,差點就動手清理掉了。

——若不是推起眼鏡,看到了一絲熟悉的殘穢。

“真的假的……”他的腳尖伸到這人身下,用力一頂,月色之下,頭發散落,蒼白面龐顯露。

五條悟發出一聲哼笑,擡手蹭了蹭鼻子:“本來都準備拿點骨灰回來,問問到底怎麽回事了。”

一把扛起這人進了浴室,五條悟将她扔進浴缸裏。

開了熱水,他坐在浴缸邊,朝後傾身,擡手拍了拍這人臉上。

“醒醒,身上又沒傷。吃了什麽難吃的東西嗎,咒力有點奇怪——”

語氣詞尚未說出口,浴缸中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同初降世般,不甚生疏地轉動着脖子,缸中的人看向五條,紅月般的雙眼,透着異質的氣息。

一瞬屏息,下一刻,五條悟已朝後倒去,上半身泡進了水中。

腦袋嗡嗡作響,墨鏡被掀起的水浪沖走,他瞪大了冰藍色的雙眼,看到少女于水中張開嘴巴,露出尖銳的牙齒,透着妖冶的美麗,奪人心魄。

“真的要看現場的錄像嗎?”今天早晨,有人這樣問他。

“我有能看極秘的權限,快點發過來。”當時他很不耐煩地說道。

“不是說這個,怎麽說,我處理了這麽多年事故,也是頭一回看到這種情況。就算是你,也要做好心理準備,更何況,也是名義上的未婚妻家。”

此時此刻,那影像就靜靜地躺在他的手機裏,是給青少年看的話,滿屏都會被馬賽克,沒有一幀會被放過的場景。

很多時候,現實無法用R級衡量。

五條悟任自己往下沉去,雙腳依舊踩着地面,他擡起右手,方要卡住她的脖頸,從這雙血紅的雙眸中,淌出了一滴淚珠,晃晃悠悠地穿過水幕,落到了他眼前。

或許只是錯覺吧,已經成了怪物怎麽還會落淚,但他又怎麽會看錯。

“好吧。”他放下了手,往後仰去,意料之外并不很疼。

浴缸被染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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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了,睜開眼睛,仿佛世界重置般神清氣爽。

若不是低頭看到捆在自己身上的鎖鏈,還有四下貼滿的封印咒符,我定然要高歌一曲,慶祝精神和身體上的新生。

于是,我想起了一些事,比如那晚目睹的慘狀,和我遭遇到的事情。

但是,現在是什麽情況,我一時沒弄明白。

“有人嗎?”我問道,看到上方挂着一個小小的鈴铛,看着頗為眼熟。

這鈴铛上接着線,延到不遠處的門外,我努力跳起來,剛好能碰到它。

這是當訓狗嗎?

我腹诽着,雙腳用力蹬地,往上奮力一躍。

鈴铛哐哐哐響了起來,與此同時,還有一聲“哐”響,是我的頭撞到了天花板的聲音。

我摔了下來,側身倒在地上,眼冒金星,骨頭在身體裏喀啦作響。

門被推開了,随即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醒了?這個鈴铛還蠻好用的吧,是你送給我的禮物,還記得嗎?”

我眯着眼睛看去,見一個白毛走進房間。

“當時你是怎麽說來着?”白毛一把拉起我坐着的椅子。

猛然旋轉了九十度,得以正視他。

“啊,想起來了,‘我覺得它很适合你,今年我生日的時候你戴着這個鈴铛,學三聲狗叫,我就滿意了’,是這樣吧?”

“我不記得有這樣的事。”我斬釘截鐵道,看向他處。

“這是你前年說的。”他拉過牆邊的椅子,面對我跨坐着,手擱在椅背上,側頭撫過脖頸。

“看,昨晚的咬痕還沒愈合。抖S越來越嚴重了,但也要有個限度啊,心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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