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病床上,少女神情平靜,像是睡着了。除了她額間的一抹紋印,和她身上散發着的異質感。仿佛有一只手,奪走了她的意識,将她帶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少年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雙手交握,垂着頭,他看着地面,好似要穿過這裏看到什麽遙遠的地方,但最終,所有的一切都停留在了此界。
“聽說,不止津美紀一個。”少年輕聲道。
“嗯。”我垂手站在少年身後:“我去确認過了。額間有一樣的紋印。分布在日本各處,目前還沒有海外也出現類似情況的消息。”
“什麽原因造成的?”
“不知道。”
其實查出了一些線索,但非常棘手,所以兩個成人商量後,決定暫時先不和他說。
“是麽。”少年說道:“五條先生也這樣說,需要時間調查,但已經過去一個月了,津美紀她——”
少年雙手握拳,重重地捶到膝上,他輕吸了口氣,搖了搖頭:“謝謝,無名姐姐。”
我的眼淚快要掉下來。
轉身離開病房,我輕輕地關上了門。
電話響了,我走到一旁能接電話的走廊上。
“心樂,又在醫院?惠來了?”
“嗯,剛到。”我握着電話,放在耳旁:“出差還順利嗎?”
“當然。三個小時後東京。”
“情緒不高啊,需要我說什麽安慰的話嗎?”
“是人工客服嗎?提出要求就能滿足。”
“你的話免費哦。”
“今天就不用了。”我笑了,喚道:“悟。”
“什麽?”
“……沒什麽。就是偶爾,想叫叫你的名字。”
放了電話,黃昏的光線落到了我的眼中,最後的夕陽。
“惠,”我回到病房,“探視時間快結束了,今天先回去吧。”
片刻後,少年站起身,替床上的少女掖好被角。
沒人想坐車,我和惠靜靜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我在東京時住在五條家,惠來探望津美紀時也住在這裏。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也沒有任何征兆,只是突然有一天,津美紀失去了意識。
我第一時間聯系了硝子,五條悟在外出差,回來後将津美紀轉到了東京的一家醫院。
惠還在上中學三年級,周五下午會過來,待兩天後,在周一早晨趕回琦玉。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後,确定了這是在全日同時出現的。
被害者數量不多,但也不算少。
搜集了相關信息後,我去往各地确認,也沒得到更多的線索。
所有的人都說,來不及做出什麽反應,很突然。
算來我和兩姐弟在一起生活,已有近十年了,是看着他們長大。
惠感到無能為力,但他還是個孩子,我身為成年人什麽都做不到,這才很可笑。
當年,我沒有挽回蓮,至今沒能找到洩露無名家所在的人,而如今,依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津美紀陷入沉睡。
一個想法逐漸在我心中成型,反正也有這麽多年,我已經滿足了。
——擁有了新的家人,找到重視的存在,既然吸血鬼永不會死亡,那麽一定能從生命的長河中取出其他東西。
“以防萬一,還是寫一封信吧……這麽想着,提筆後卻不知說什麽好,先從最近的說起吧。”
“冰箱裏有這兩天的食物,熱一下就能吃,菜譜放在廚房右邊第三個抽屜裏,很詳細,就算是料理白癡也能學會。”
“我的東西随意處置。”
“還是少吃些甜食吧,定期做身體檢查。就算是咒術師,也有得糖尿病的風險啊。”
“……若是不幸,看到這封信後我還活着的話。不,還是不想了。最好的結果,就是我們還能在一起生活。”
“照顧好自己,晚點再見。”
哪怕可能是最後,我也別扭到說不出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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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惠喝了一杯水後,就呆坐在廚房的椅子上。
下意識發着呆,因為想任何事情都會使自己更加痛苦。
好半晌,他才站起身,去往無名心樂的房間。
房間裏沒亮燈,裏面也沒人。
她的确有在半夜出門的習慣。
伏黑惠關上拉門,手機響了。
“惠,心樂呢?”五條悟的聲音傳來,冷冰冰的。
伏黑惠從未聽見過他這般語氣,哽了一下,沒說出話。
“好像是出門了。”他大步走過走廊,加快腳步轉了一圈:“沒看到她人。”
“醫院。”五條悟沉聲:“立刻去醫院!”
非常不妙,伏黑惠也意識到了,穿着拖鞋翻牆而出,落在地上,拔腿就跑
“東京的月亮升起來了嗎?”五條悟問道。
“啊?”伏黑惠飛快地跑着,仰頭望了一圈:“升起來了!”
電話被切斷了。
伏黑惠喚出了鵺,讓它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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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月圓之夜,并非新月。
我之所以通常在新月之日許願,是因圓月的力量過于強大,難以操控。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第一次在圓月之日許下的願望必然會實現,我一直不知要用在哪裏。
這些年來,我逐漸看不見咒靈了,許願的能力卻還在。
我許願過能抽到限量版的威士忌,也許過讓過了賞味期限的酸奶回到前一天這種願望。
現在,是時隔多年的正經願望,月亮一定會眷顧我的。
我到了醫院,抱起床上的津美紀,往頂樓行去。
天臺上空無一人,我放下津美紀,從容地跪在地上,雙手交握。
“請讓她醒來。”我說道。
我十八歲那年,攢下了四十八個願望,過去近十年,又攢了五十二個,一百個願望,加上圓月的願望,哪怕是最強大的詛咒,也能被破解。
一次,兩次,三次,四次,五次,六次……第九十九次。
“你能給我什麽?”我的腦海中想起了一個聲音
“我擁有的所有。”我說道。
“你的出現讓世界線偏離,因此我要你的生命,你的全部。”
“可以。”
“永生者的生命,不錯的交換,我答應你。啊,等等。你的身上,已經有另一個束縛了——”
一聲鳥鳴,裹挾着風聲。
時間的線條被定格在每一處空間,所有的一切被打斷重組。
世界為願望所動搖,但在這之上,出現了一條裂縫。
唯一能看見的存在,從中窺見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