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呀。”五條悟舉起一只手,對着這邊打招呼。

“不是來接你的吧。”艾利笑道。

人流匆匆,五條悟走上前來,拿過男孩手中的箱子,看了我一眼:“心樂也在啊,真巧。”

我看着他,一時不知要不要開口。

剛才在JR上,我問男孩昨天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24日有百鬼夜行,在東京和京都。”

我的腦中出現了萬聖節的裝扮游行。

“化妝游行?”我笑了笑:“不是吧。”

“無名家不是窗之一麽,怎麽會不知道。”男孩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淡淡說道:“之前,特級之一的夏油傑做了宣告。”

他拿出手機,給我看了現場視頻。

“高專提前驅散了人群,交通延誤是以防萬一。”

在五條悟上高專的時候,我還沒有手機,我們只能通過信件交流,他寄來過不少照片。

遠離了京都,他嘴角下垂的幅度都小了。

照片裏的他一直在笑,或淺或深,那是我見過他笑得最多的時光。

在百張照片中,少不了夏油傑的身影。

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了視頻中的人。

戴着耳釘,袈裟打扮的長發男人,是夏油傑。

“我已經沒有咒力了。”我對男孩說道:“昨天的百鬼夜行怎麽樣了?”

“還不知道。”男孩接過手機:“只是聽說,”他說道,“聽說夏油傑死了。”

我眨了眨眼睛,不知怎麽的,一時想嘆口氣。

特級本就屈指可數,誰能想到其中一個竟成了詛咒師,這對咒術界是沉重打擊。

而無名家出事,就是在夏油傑叛逃後幾日。

我無暇顧及其他,自那之後,我和五條悟就漸行漸遠了。

“你見過夏油傑嗎?”男孩問道。

我搖了搖頭:“沒有吧。”

“我聽說他和五條先生的關系很好,說是唯一的摯友。”男孩收起手機,補充道:“五條先生說今天會來接我。”

總覺得他在暗示什麽。

“所以,你是要去高專?”我問。

男孩點了下頭:“五條先生幫忙申請了高專的資金,作為交換是我要做咒術師。”

“你姐姐呢?”

“她是普通人,沒有咒術,也看不見。”

“是麽,那不能再好。”我笑道。

“你們在說什麽悄悄話?”艾利給我發了條消息。

他并不怎麽會說日語,磕磕巴巴的,和我還是用英文交流。

我回了他一個表情:“閑聊而已。”

此時此刻,我背着大提琴,拖着行李箱,看着多年未見的青梅竹馬。

我的腦袋比那晚清醒太多,也格外敏銳地捕捉到,他的情緒不怎麽對勁。

能夠殺死夏油傑的人,還能有誰呢?

在我意識到前,已拖着箱子,大步走上前,擋在他面前:“請我吃飯。”

“我也餓了。”男孩說道。

五條悟頓住腳步,擡手揉了揉鼻尖,輕笑道:“想吃什麽?”

“好吃的。”我說。

“貴的。”男孩說。

“啊,我就不去了。”艾利走上前來:“我想先去酒店休息,行李我幫你拿過去。”

“你的東西也挺重的。”我說道:“我可以自己拿。”

“有什麽關系。”五條悟從我手裏拿過箱子,推到艾利面前:“拜托你咯,路人小哥。”

-

負責開車的伊地知潔高臨時接到工作,五條悟沒駕照,伏黑惠自然也沒有。作為唯一一個擁有國際駕照的人,無名心樂坐到了駕駛座上。

伊地知留下的車不大,一米九坐副駕駛,沒法伸直腿,更別說翹起來。

五條悟難得規規矩矩地正坐着,伏黑惠一個人坐在寬敞的後座,覺得眼前的場景還挺有意思的。

女人明顯不習慣駕駛座在左邊,陷入左右不分的混亂,在各種标識中,車子堪比蝸速行駛着

“這裏左轉,到前面的路口右轉,啊,不是。左轉。”五條悟指揮着方向,但好像自己也搞不清到底怎麽走:“伊地知真是的,發來這麽模糊的地圖。”

“別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啊!”我緊緊握着方向盤,注意着周圍的車流。

沒開出幾條街,就收到了好幾個喇叭催促加速,更有甚者拉下車窗,不斷地喝着倒彩。

我也拉下車窗,比了個國際通用手勢,表示友好。

對方反倒吹起口哨:“小姐,開得這麽慢,幹脆來坐我們車啊!”

“心樂,你變了,不過我覺得是好事哦。”五條悟說着回頭看向男孩:“惠,我的位置不方便,拜托咯。”

“……真的嗎?”男孩沉默了一瞬,好似無奈地嘆了口氣,往窗外看去,喃喃道:“又不是小學生了,被上面的人發現的話——”

“好啦,快點快點。”五條悟催促道。

不知他們在做什麽,我全神貫注地開着車,以防事故發生。

很快,只聽“噗”的一聲,一旁跟着我們的跑車突然停下,有人罵罵咧咧地下了車,大喊道:“爆胎?!我才新換的欸!”

五條悟笑起來,我也忍不住彎起嘴角。

他在某些地方的意氣用事,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我還真的開車開餓了。

泊車的人接過鑰匙,一行三人走進去,被帶到了包間。

推開門,已有人在裏面等待了。

見過一面的褐發單馬尾女孩站起身:“五條先生,惠。啊,心樂小姐。”

她露出笑容,我又有些想哭了。

已經是二十五日,桌上放着巨大的聖誕蛋糕,包間裏也是聖誕裝飾。

雖說街頭都是類似裝飾,我卻完全沒處在節日氛圍中。

不如說,很多年都無所謂是否是節日了,最多也就是和朋友們一起去泡個吧,在家裏睡上一天。

笑過也便忘了。

“那麽,為重逢幹杯。”五條悟舉起杯子。

我看着杯子裏的飲料:“橙汁,真的嗎?”

“心樂要開車,怎麽能喝酒。而且還是白天。”

的确是,我無法反駁。

明明并不熟悉這兩個孩子,坐在一起吃飯,卻有種熟悉的感覺,好像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時光,很多很多年。

五條悟依舊是炒熱氣氛的那個,我在他身上捕捉着過去時光的影子,倒是沒什麽時間真的過去了許久的實感。

可能我的時間,其實已經停在了十八歲那年吧。

-

女孩年初就轉到附近高中讀高一,男孩明年過來讀高專,兩個小孩就住在附近的老房子裏。

送他們回家後,好像突然就無所事事了。

午後的天氣陰了下去,我系上安全帶,動作一頓,扭頭看去。

五條悟趴在車上,側頭看着我,也不說話。

“你可以坐後座。”我說:“寬敞點兒。”

他笑了笑:“你總是在這個時候出現。”

“……說什麽呢。”

“我知道這天始終會來的,我總有一天會親手殺死傑。”

我的胸口發悶,想起他寄給我的那些照片,幾乎能說得上痛楚。

音樂生必須要有強大的移情能力和想象力,當老師描繪着樂曲中的瑰麗景象和作曲家的感情時,你無法任自己和木頭一樣聽着,彈出幹巴巴的音色。

我的情緒确實算穩定,可一旦松動就難以控制,這是我的問題。

時間久了,總會崩盤,我借着酒将積攢的情緒發洩,但有時也會在某一瞬間過量。

“是麽,”我系好安全帶,“想哭就哭吧。”

“才不會哭。”他輕聲道:“……心樂,你比傑還要過分。”

“我?”我想了想:“我怎麽了嗎?”

“就是忘記了才過分啊,心樂。”他從鼻中發出一聲哼笑。

他的話讓我的心髒猛地跳了一下。

我不是沒察覺到,只是人們将其稱作既視感。

當我走在琦玉的街頭時,既視感屢屢讓我感到自己像是行在夢中。

這裏我去過,那裏我也去過,我和某家店裏的老板自如地打招呼,對方也回應我,我們彼此都愣了,随即我又裝作無事發生。

從來,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情況。

一個再遲鈍的人,同牡蛎一般将自己關在厚殼中的人,也無法否認存在異常。

“我忘了什麽嗎?”我看着他,也笑了:“你不說的話,我大概想不起來吧。”

沉默裹挾着時間,信息以量子的形态流轉。

我知道六眼能看到的太多,但我無法知曉他到底能看到什麽,他眼中的世界是怎樣的。

“真的想知道?”五條悟坐直身體,離我更近了:“說不定會後悔。”

“我像是會後悔的人?”我笑道:“‘如果曾經’,哪怕我無數次這樣想過,也不會改變當時的選擇。”

“哈哈,不愧是心樂。”他湊到我眼前,彎起嘴角。

兩人的距離如此之近,我的睫毛顫動着,落到了他的脖頸上,口腔不自覺地分泌出了唾液。

想咬下去。

在閉塞空間中,我古怪的念頭好似讓人喘不過氣。

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電話來自艾利,我接了起來,那頭傳來了滋啦滋啦的電波聲。

“艾利?”我喚道,心中不安。

不待那頭回答,地面猛地晃了起來,車子好似在一瞬騰空。

五條悟拉着我的衣領,瞬間來到車外。

我被他放到地上,擡頭看去,不遠處,比樓還高的巨型黑色蜘蛛爬行而過,長腿輕巧地落到樓房之間的空隙中,像是放映着VR畫面。

各處都出現了黑色的影子,宛若流動着的黑色粒子。

街頭上的人們停了動作,注視着這不可思議的場景。

白天和黑夜融為了一體,太陽與月亮的影子同時浮現。

“可怕!這是什麽?”

“什麽?什麽整蠱嗎?”

“夢?”

“果然。”身旁,五條悟輕聲道。

“怎麽回事?”我下意識蹦出了一個念頭:“是咒靈嗎?東京要毀滅了?”

“東京毀滅?不是不是。”五條悟輕笑了一聲,好似覺得頗為有趣:“以東京為中心,正在開始擴散,搞不好世界也撐不了幾天。心樂,真是了不起啊。”

“什——”我攥着手機,還未問出話,他已帶着我騰躍至上空。

“沒辦法再等了。”他飛速沖過空中,沖破了逐漸成形的黑霧:“心樂,許願吧。”

“你在說什麽?”我扭頭道:“我早就沒有那種能力了!而且這種情況,到底要許什麽願?”

“馬上就到了~”他說着,落在了一處天臺上,将我放下:“這就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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