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在古老的傳說中,人們說吸血鬼只有被主人邀請,才能進門。
這是真實,卻并不完全準确。
實際上吸血鬼被邀請後就能進入,無論邀請者是不是屋子的主人。
比如先前我和五條悟去幼稚園,五條悟先翻過了牆,讓我過去,我就能跟着進。
這是只有成為吸血鬼後才會知道的事。
将我變成這樣的吸血鬼,是被誰邀請進了門呢?或許是川端,但川端死去了,指示他的人又是誰?
我不得不面對,自川端死去後再也沒有調查過這件事的事實。
不過企圖用無視來逃避過往,看樣子已到了一個階段。
津美紀的昏迷,蓮的死亡,不得不着手解決其中一個。
或者難不成,我真要去研究讓人死而複生的方法?
喚醒死者,通過降靈獲得回答屬于禁術之一,要找詛咒師幫忙,我并不直接認識這樣的人。
“心樂。”少年呼喚着我的名字。
“我說過了。”我從思緒中脫離,怒氣沖沖地看了他一眼:“這幾天說了多少次,我不是你認識的心樂。”
這個時候我還被關在無名家,他卻在外面和別人(雖然也是我)玩,讓我很不愉快。
“證據呢?”他不屈不撓。
“我已經是吸血鬼了,你認知中的心樂是人,這還不夠?”
“就算你成為咒靈,也是心樂哦。”他頓了頓:“留下來吧,馬上就是只園祭了——”
“五條悟。”我冷不丁地叫出他的全名,想讓他安靜下來,他卻反倒湊上前來。
少年睜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我:“為什麽晚上也要戴墨鏡?”
吸血鬼的眼神太好,我自己倒是沒意識到有戴着墨鏡。
想了想,我摘下墨鏡,伸出手,反戴到了他的臉上。
反正也是他自己的。
“五條少爺,我馬上就要走了,很高興和你度過了這麽一段快樂時光。但這個時候的我還被困在無名家,比起和我玩,多和她寫信吧。”
“我當然有寫。”他說道。
“乖孩子。”我摸了摸他的頭發,這時我還不用踮腳,就能摸到。
他的手擡到半空,本想打掉我的手,卻還是落下了,握成了拳。
我注意到了。
想到要離開,心中也泛起了小小的波瀾,畢竟在一起呆了半個月的時間。
哪怕五條悟的字典裏從來沒有一瞬出現過“寂寞”這個詞,我還是想說。
“……不要覺得寂寞哦,享受寂寞是成年人才能學得的技能。”我笑道:“你會擁有朋友,在未來,你會和朋友們一起度過快樂的時光。不僅如此,你還會獲得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的摯友。你可是五條悟,我離開後你也會好好長大。”
我想這些話不會影響世界,因為正如我的五條悟所說,已發生的事是注定的,無法被改變。
這又是一件多麽令人悲傷的事。
十三歲的少年安靜地聽着我的話,垂下眼眸:“那心樂,你就是我的第一個朋友,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我從來不知道,他是這樣看我的,我也從未用“朋友們”這個詞定義過他人。
不過,二十八歲的他并不會再露出當下這般神情,還真想看看啊。
“嗯。”我笑了:“我知道了。”
“……就這樣?”他睜大了眼睛。
“嗯?”
“心樂,這個時候應該要說我也是你的什麽吧。”少年帶着些許抱怨的語氣。
我知道,他并沒有這樣的想法,只不過單純想獲得一個回答。
“答案當然要留到未來了。”我又抓緊機會揉了揉他的頭。
時間線不同,我認識的五條悟大概率會忘記這件事,所以這裏就先逃跑好了。
他漂亮的眼睛帶着懷疑的目光,從上方看向我,頗為無奈地嘆了兩聲:“說出這種話的心樂簡直和什麽鄰居家的姐姐一樣,連和你鬥嘴都變得不好玩兒了。”
這可是成年人的游刃有餘。
“我已經二十八歲了,你當然要叫我姐姐!啊,不如最後叫一次,”我忽然來了興致,眼睛亮了亮,湊上前去,拉着他的袖子晃動着:“就一聲,就一聲嘛,快點快點。”
他會這樣對別人說話,但就像現在,當別人這樣對他說的時候,少年就扭向一邊,斬釘截鐵道:“不要。”
“可是我都要走了,”我故作難過模樣,擡手擋住眼睛:“就不能讓我聽聽嗎,就一聲而已。”
“……不要。”少年聽上去已沒那麽堅決了。
我放下手,彎起嘴角,轉過身去:“是麽,那我走了。”
我甩開手臂,邁開腳步,就聽身後傳來一聲:“姐……”停住動作,我豎起了耳朵,少年輕吸了口氣:“姐姐——”
我轉過身去,用力摸了摸他的頭,“不錯哦,五條小弟弟,我會永遠記得這一天的哈哈哈哈哈哈。”
他知道被我耍了,追着我跑。
但也只有現在的他,我才能耍一耍。
二十八歲的五條悟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恐怕只有夏油傑複活才能讓他的心如此動搖吧。
時間很快到了。
地球覆蓋在影子中的零點。
我跪在地面上,最接近神的地方。
少年沒什麽表情地坐在走廊上,看着這邊。月光落了他半身,墨鏡擋住了他的眼眸,反倒顯得更加落寞。
我對月亮張開了懷抱:“賜予他避開傷害的能力。”
少年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哼笑,半開玩笑道:“無情的人快點走吧,去找你的五條悟。”
我笑了,雙手交握,轉向了空中新月。
“請讓我回到最初的世界線。”
走馬燈浮現,多個畫面于周身旋轉,這回我一動不動地浮在空中。但不知是不是轉得太快,我忽然感到一陣眩暈,無法呼吸。
腹部抽疼了一下,像是有有什麽東西穿過了。
我擡手輕按,餘光瞥見了一抹紅色。
“欸……”
看到指間上沾上了深痕,我這才低頭看去。
無紋浴衣被染紅,暈染的痕跡肉眼可見地擴大,液體往下流淌,滴滴答答落到了腳邊。
往常受傷的機會極少,在反應過來前就會愈合。
這一次,腹部卻像是被紮了一個永無止盡的洞,血液和井水一樣汩汩流出。
膝蓋一軟,我跪倒在地,手不自覺地觸到空中的畫面,留下一抹長痕。
“怎麽……”我倒在了地上,頭重重地撞到了地面,身旁有人在尖叫。
好痛,但力氣在流失,甚至無法多品味這一絲實打實的痛楚。
汽車的喇叭聲在耳旁轟鳴,我的世界逐漸安靜,我終于要……死掉了嗎?
有些突然,沒有欣喜,只是潛意識中默默等待着的事來臨了,僅此而已。
視線模糊了。
原來故事都是騙人的,我并沒有看見美貌的死神。
陷入徹底的黑暗前,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