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說實話,意識再次回到腦袋裏後,我簡直想瞬移到地球的另一端。

少年倒是什麽都沒提,還和平常一樣,作為大人,我當然也不能表現出什麽異常。

或許和成年人的體質不同,他沒有什麽感覺。

想到五條悟越來越放肆,現在每每在我進食的時候,湊到我耳旁說些實在沒法寫出來的話,最後他吃飽了我卻還餓着,我就恨不得剃光他的頭發。

可是現在卻見不到。

或許有的人會說,不過就是一頓飯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很多貓咪都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受人人喜愛難道不好?

是啊,誰不想做那樣的貓咪,我當然也想。

但別忘記,貓咪也有很多類型。

我喜歡的,是出門溜達一圈後,必定會回最先撿到它的人家吃飯的貓咪。

吸血鬼當然也有不同。

雖說我迄今還沒遇到過一個同類,恐怕這類邊界模糊的存在比咒術師還要少。

總之,我也吃飽了,也就只能當忘了這事。

根據天文氣象數據,新月還有九天,吃得這麽飽,肯定是能撐住,回去吃下一餐的。

不過,我絕不是他養的貓,只是将他當成飯票而已,不管是現在的他,還是未來的他。

六月的最後一天,夏越大祓的日子來到了,我懶得去湊熱鬧,五條悟在家裏吃了好幾個不同店裏的水無月。

鋪了一層紅豆的三角形點心,是代替了冰。點心我吃着沒味道,本想喝威士忌,最後只得到了一盆冰塊。由于沒掌握好力度,敲一下後全碎了。

沒辦法,誰讓我身無分文,即使帶着錢包,未來的紙幣也沒法使用。

時間進入了七月。被群山包圍的京都愈發炎熱,五條家每年必有的流水素面提前登場了。

少年吃得不亦樂乎,我頗為無奈地配合他,負責放面,沒和他說以後他去了東京,成了兩個孩子的監護人,先後弄了兩次流水素面,皆以所謂失敗告終。

第一次大老遠砍了竹子回來,在院子裏搭起長臺,第二次買了螺旋狀的隧道,複刻了水上游樂場的滑道,卻只有他一個人不亦樂乎。

惠嫌棄說幹嘛弄這麽麻煩的東西,津美紀也不是那麽感興趣,我又不能吃,最後他只好一個人跑去店裏吃了。

祭奠也徐徐拉開帷幕。

比起只園祭的及高潮,禦手洗祭更早來到,而今日,也是新月之夜。

北野天滿宮供奉的是菅原道真,五條家的祖先,雖說更出名的是下鴨神社的禦手洗祭,那裏卻屬加茂家。

禦三家看似三足鼎立,實則互不對盤,其中五條和禪院家更是錯綜複雜的關系,叫外人看不清。

無名家作為小小一隅,長年以來一直擔任窗這樣的輔助角色,除了我的父母外,其他人倒是與加茂家走得更近。

加茂家的家主惡名昭着,禪院家的家主又過于風流,說來幸好當時和五條家訂了婚,否則我會被許給加茂家的哪位作側室也說不準……

“哪種?”似乎是我一直不回答,少年都快要給我一個頭槌了。

紅,藍,黃,白,紫,五種顏色的蠟燭代表着五種寓意,我指了指祈求好運的白色,五條悟遞給了我。

“你呢?”我問道。

“我才不用這些。”他說。

我想,到底是因為他是五條悟,所以才會成為最強。*

禦手洗川裏的水溫溫的,漫到小腿的位置,河底鋪上了防滑墊,走起來并不困難。

便服與浴衣,一家人與成雙結對者,手持火燭,密密匝匝地走在同一條河流中。

見我格外認真地用手掌護着火燭,少年作勢要吹,我加大步伐穿過人群,躲開了他,只聽他從身後傳來嗤笑聲,似乎覺得這頗為有趣。

夜晚,河川旁的各色樹叢紛紛探出枝丫,柔和的夜燈與燃起的火柱,顯得格外夢幻,似乎走過這河流,就能到達異世。

這條河并不長,見到橋身,也就快到頭了。我同陌生的人們并肩走在一起,全神貫注地護着蠟燭。

滅了也無妨,但有時也求這麽一個吉利的兆頭。

橋名為莺,我走到橋下,水忽然涼了,聲音也弱了下去,起初我并未意識到,直到手中唯一的燭光照亮了全部,我才擡起頭,察覺到了不對勁。

四下一片漆黑,我忽然想起一個衆所皆知的說法:傳說中橋的下方,是通往黃泉的入口。

但我肯定這并非黃泉,因為我察覺到了其他存在的氣息。

畢竟吸血鬼不會死,我完全沒有危機意識,躲開的一瞬還想着要護住蠟燭。

什麽東西滅掉了燭火,遮蔽了我一只眼睛的視線,随即消失了。

這是眨眼之間的事,仿佛只是二十四幀的幻覺。

“你跑哪兒去了。”五條悟來到了橋下,好像才發現我在這裏。

他沒有察覺到異常的樣子,或許真的是幻覺?

“啊。”他突然說:“可不是我吹的。”

我扭頭看向手中的燭火,心裏咯噔了一下。

燭火滅了。

這的确只是一場儀式,無須在意,但心中還是不快。

将蠟燭往少年懷裏塞去,我大步趟過河水,走上了石階。

“真的就要走嗎?”少年問道:“多呆些時間,我一個人挺沒意思的。”

“無聊就去接任務,詛咒是永遠消滅不完的。”

“心樂留下的話,我會有加倍處理任務的動力。”

他實在太纏人,我停下腳步,看向他:“我不是你認識的心樂,請不要将我和她當成同一個人。”

“還在說這種話?”少年笑了,用不可辯駁的語氣道:“對我來說你就是心樂。”

“現在的心樂還被困在家裏,你真想找人玩,去找她就是了。”

“我去過了,一直在去,但無名家根本遛不進去。”他攤手道。

第一秒的時候,這句話并未引起我的注意。

第二秒時,我回味了過來,幾乎帶着驚惶看向他。

“那麽難進?”

“你自己家不清楚?上空的結界帶電,周圍設置了空間術的結界。”他頓了頓:“強行突破倒很簡單,就要連同建築一起毀掉。沒問題嗎?”

他在試探我的态度,好像只要我同意,他就會毫不留情地将他破壞。

可是當下,我完全無法将注意力集中在他那裏。

不對,有哪裏不對。

我幾乎無法面對一直忽略了這個事實,從未察覺到這點的我自己。

那日,在我被變成吸血鬼的那日,在吸血鬼闖入無名家的那日,沒有一處建築遭到破壞。

尖叫聲響徹雲霄的那一夜,血流成河的那一夜,人們紛紛死去,但建築沒有任何損壞。

也就是說,不是結界出了問題,就是來者——那将我變成這樣的生物——是被誰請進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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