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比起考慮到我死前能不能賺這麽多錢産生的無望,我更不想面對的,是五條悟要得到這把刀的理由。

二十一歲,正是各種心思作祟的年紀,我也沒能擺脫突如其來的這一閃念。

無名家覆滅,自然我也不再是誰的未婚妻,三年前,或許更早的時候,我就和他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但他花大價錢拍下這把刀,說出“是為了你”的話,我會被沉重的鎖鏈束縛,還是會張開雙手擁抱這一切呢?

不知何時,我變得這般糾結,大約是由于再度面對死亡,這幾年的酒終于醒了,不得不面對真實的自己。

落槌之後,桃太郎面具即刻轉向我:“要離島咯。”

“可以提前走嗎?”

周圍的人都沒動作。

“說了吧,重點不是刀。”他調整了一下面具,低聲道:“這裏是獨立的空間。換句話說,除了對主辦方出售和搶奪拍賣品,無論發生什麽,都是這列的規則允許。活着離開的人,也不需要對這裏的事負責。”

“……你要做什麽?”我搖了搖頭,隐約有意識到,卻感到這并非他會做的事。

“對方配合,我當然什麽也不會做。”

他起身往外走,我不得不跟了上去。

穿過鋪了地毯的長廊,登上燈光昏暗的階梯。工作人員确認過號碼牌,停在一面牆旁,通過耳機聯絡同伴,貼着十字紋的牆面赫然旋轉,形成了一扇門。

裏面和外面是一樣的走廊,有幾扇胡桃木色的房門并列。

“嗵嗵。”工作人員敲了一下,挂着四號數字牌的門,推開了。

房間并不很大,我先看到裏面站着的人,不知是什麽,讓我産生了一絲疑慮,想要後退。

“怎麽了?快點進去。”他在後面催促着我,我這才走了進去。

房間裏的人戴着寬檐帽,身披風衣,旅人的打扮,燈光暗到無法照亮他的臉。

“你就是賣主?”桃太郎問道。

“正是在下。”這人平靜地開口,聲音刺痛了我的神經,讓我倒吸了一口冷氣。

“……是你。”我握緊了拳頭,不禁往後退了一小步。

被繃帶纏着的手好似閃過一絲痛覺。

“誰?”桃太郎面具轉向了我。

“昨晚,穿制服的人。”鬼的聲音在顫抖。

“是麽。”他頓了頓,語氣未變:“姑且問一句,為什麽要殺她?”

“我是被雇傭的。”賣家說。

“還有其他要說的吧。”桃太郎單手插袋。

這時,敲門聲響起,賣家看向房門口。工作人員推來了手推車,上面放着那柄彎刀。

我一刻也不想讓它近身,下意識又往後退,撞到了牆。

“拍賣品包括和賣家和買主的契約,我将親眼見證。”工作人員站在車前。

“契約內容是什麽?”我問道。

“你們兩位中,需得選出一位,結下契約,內容才可被告知。若結下契約後,認定無法完成,契約者将即刻死去。”

“我來。”我說,聲音已帶上了鼻音。

“錢是我出的,當然契約也由我來。”

“要是讓你殺死自己的契約怎麽辦?”

“也不是沒考慮過叫個雜魚來~”五條悟略微側身,哪怕隔着面具,在這般燈光下,他的眼眸也宛若碧空:“你做好了随時殺死我的準備嗎?”

怎麽可能做到啊,我暗想。

“所以我才是最強,無論何時,我都做好了準備。”他嚴肅的語氣轉而又輕松起來:“總之,我考慮過了~萬一發生什麽,補償我哦。”

我不懂我為何要遷就他,若真比起倔強,我絕對不會輸給他。只是,我總覺得他有其他的計劃,大概是出于信任,我沒說其他。

如果說艾利和賣主都和刀結下了契約,契約內容是要殺死我,就讓五條悟動手也不錯,我自己可下不了手。

“确定了。”工作人員看向賣主:“那麽。”

賣主握住這柄刀,隔着手推車,伸到五條悟面前。

異樣的紅線纏繞着刀柄,他說道:“你要用這把刀殺死一個吸血鬼。”

“什麽,”五條悟笑了一聲,接過刀,握在手中,“簡單過頭了。”

笑聲從壓低的帽檐下溢了出來,賣主笑道:“這個世界上僅存的吸血鬼在三年前死去了,餘下的那只會在下一個滿月蘇醒,成為無比強大的存在。這就是為什麽,我會在她醒來前動手的原因。不過,此刻,我滿懷感激,我家世世代代的契約,終于在此刻完成了。你輸了,五條悟。”

“那可不一定。”五條悟笑了:“最後問你一次,你的雇主是誰?”

工作人員一動不動地站在車前。小小的房間,充滿了山雨欲來的氣息。

面對五條悟的問題,掩在寬檐帽和風衣中的人保持着沉默,反而轉向了我:“無名心樂,就是你。”

“看樣子不會說出口啊,”五條悟擡手揉了揉頭發,“那就byebye喽。”

這人的左手手掌即刻斷裂,随即脖頸和心髒部位同時炸開洞口,轉眼便倒在了地上,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

“至少拿個盒子裝着,這樣很容易傷到無辜的人哦。”五條悟拿起刀放在工作人員面前,手一松,轉過頭看着我:“走吧。”

“抱歉,這就為您準備。”面對眼前場景,工作人無動于衷地接過刀,轉身離開了房間。

閉塞的空間,沉悶的空氣,地毯和牆壁上的花紋好似在我眼前轉動着,時小時大,像是站在萬花筒中。

這幾年,我習慣了人類不會魔法,靠交通工具出行,遵守人為定下的法則,為死亡哀嘆并歌頌生命。

當下一時不知,是這幾年我的生活過得太正常,還是這幾年才是不正常的。

心髒瘋狂地鼓動着。

我将成為吸血鬼,而五條悟将要把我殺死。

簡直就像小說。

“去哪裏?”我問他。

“還有幾個參與了競拍的,去聊聊吧。”他拉開了門,有些失望似地說道:“心樂,你一點都不驚訝。死掉的是詛咒師,但也是人哦。”

“你以為我是誰?”我不知怎麽地,笑出了聲:“我早就活在這裏了,這個和糞坑一樣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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