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親人

親人

元培枝小心翼翼地将小熊玩偶放到了她的身邊,而後便一動也不動地注視着這張安寧的睡臉。

元幸竹穿着棉質的白色睡裙,襯着一頭已經長長了許多的白發,看起來猶如一個小天使。

元培枝伸手撫摸着她的腦袋,想到那兩份送來的信件,緊緊咬住了牙關。

她的重生猶如一場蝴蝶效應,改變了自己、幸竹以及某些人的經歷,也帶來了更多的不可知。事情開始逐漸偏離了她的記憶,重生已經不能讓她準确預測未來。

就像這次的事,在元培枝重生前就沒有發生過。她确實沒想到,蓋因會想出這種方法從元幸竹這邊下手。

生氣嗎?

啊,她只覺得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洩。

重生後,元培枝的性格、思想和觀念都發生了不小的改變,偶爾有些瘋狂的想法讓她自己都覺得可怕。她也一直試圖用更理智和客觀的目光來看待人事物,因為如果不這樣做,她怕自己會重蹈前世的覆轍。

可是這一次,她已經無法說服自己冷靜,無法說服自己忍耐,蓋因所要觸及的是她今生的禁忌。

“幸竹,對不起。”

元培枝輕輕握住元幸竹的小手,胸口被愧疚與心疼充滿。

雖然這次救回幸竹依然是個意外,但她确實一直都在計劃帶回幸竹。她會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屠光那些守護着幸竹的蟲族,會将幸竹當作人類養大,寧願她在這個爾虞我詐的世界長大,甚至看着她與自己的同族互相殘殺。

不管幾次她都會這樣選擇,因為這就是現在的她。

元培枝無數次地感覺到自己如今不過是個頂着人類軀殼的幽靈,無論是人類也好蟲族也罷,都是與她無關的蝼蟻。只有在想到幸竹的時候她才會有一點自己仍活着的感覺,也只有守護幸竹這個信念讓她感受到了除了憤怒以外的情緒。

除了憎恨與破壞,這世上還有愛與守護,是幸竹為她證明了這一點,所以這一世她依然願意守候人類——當然是在愛護幸竹的前提下。

“培培?”

元幸竹揉着眼睛醒來,綿軟含混的聲音還帶着一絲迷糊。元培枝答應了一聲,将她和小熊玩偶一起小心地抱了起來。

“怎麽在沙發上睡着了?”

元幸竹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地蹭了蹭元培枝的臉,睡意未消的臉上露出了迷蒙的笑容。

“我想等你回來。”

元培枝摟緊了她一些:“那我已經回來了,我們去床上睡吧。”

“嗯……這是什麽呀?”元幸竹這時才發現了懷中的玩偶,捏着小熊柔軟的肚子新奇道,“軟軟的。”

“這是一只小熊玩偶,是我送你的禮物,幸竹喜歡嗎?”

元幸竹開心地點了點頭,全身心信賴地倚在元培枝的懷中。

“培培送的我都喜歡。”

直到此時,元培枝心中的那股如同火焰般燃燒的怒氣才慢慢平複下來。

“對不起,昨天晚上沒有回來陪你。”

藍海基地的五個空間站的作息遵循的是藍星兩個不同時區的時間,如此便可以保證每個時段都有人正常上班。

自從帶回元幸竹,元培枝還從沒在本時區的夜晚執行過任務,自然沒離開她那麽久過。

“嗯~沒關系,”元幸竹一臉依戀地看着元培枝,“安德魯和我說培培是很厲害的人,工作是駕駛機甲保護幸竹和大家,幸竹長大了也要和培培一樣。”

元培枝的口中泛起一抹苦澀,無論是曾經的她還是現在的她,都沒能好好保護幸竹和大家。

“幸竹,你真的那麽想駕駛機甲嗎?”

元幸竹眼睛一亮,狠狠地點着頭。

元培枝将她抱到卧室,臉上有一絲感傷:“可是那樣你就要去念軍校,念軍校的話就沒辦法天天和我見面了。你要住在學校裏,十天才能回一次家。”

“啊……”

元幸竹小嘴微張,顯然沒預料到會是這樣,呆了半晌才苦澀道:“十天才能見你嗎?”

“是啊,而且上軍校會很辛苦的。”

元幸竹滿臉掙紮,着急不已:“嗚嗚,可是、可是……”

“就算是這樣,你也想去上學嗎?”

元幸竹愁眉苦臉地扁着嘴,小手緊緊地攀着元培枝的手臂,良久之後堅定地點了點頭:“培培,我想……我想去上學,我要學會駕駛機甲。”

元培枝知道元幸竹喜歡機甲,卻沒料到她能夠如此執着。

“幸竹,你為什麽那麽想學會駕駛機甲?”

元幸竹之前說夢到過機甲,元培枝猜測是自己從蟲巢将她帶回來的過程中已經有了意識,但她認為這不足以讓元幸竹擁有如此的執念。

“因為這樣我以後就可以和培培一直在一起啦!”

元培枝愣了片刻:“誰……告訴你的?”

“安德魯呀,只要我也能夠駕駛機甲,我就可以和培培一起工作,這樣就算是白天我們也不會分開了。”

啊,原來是這樣。

“培培?”元幸竹看着元培枝臉上突然落下的淚水,驚慌失措起來,“培培,你怎麽了?是哪裏痛嗎?幸竹幫你呼呼。”

元培枝只是緊緊地摟住她,語調輕柔地道:“沒有,幸竹,培培不痛。”

她只是終于明白了為什麽幸竹執意要加入軍隊,明白了幸竹所抱持的究竟是多麽純粹的願望。她曾以為那是出于憧憬,出于對蟲族的仇恨,出于理想與大義或者其他什麽一些理由,現在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那你為什麽要哭?”元幸竹用小手幫元培枝抹去淚水,小大人般擔憂道,“是不是要和幸竹分開,培培也很難過?”

元培枝點了點頭:“不止是難過,幸竹,我不會再和你分開了。”

怎麽可能只是難過呢?如果再次失去幸竹,她想自己肯定是要瘋了吧。

“幸竹也不想和培培分開。”

元培枝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上學除外,對不對?幸竹,我們去上學吧。”

不管是蓋因還是弗萊曼,亦或者是他們身後更深不可測的主使,都不可能搶走她的幸竹。

兒健保以及兒童福利中心的人是下午到的,一同前來的還有那名所謂元幸竹的親人。

那是一名中年男性Beta,淺得幾近發白的金發以及有些渾濁的紅色瞳仁表明了他白子的身份。

“元少校你好,想必你已經收到了我們的信函,這位就是元幸竹的叔叔愛德華·馮特,我們這次來是想談談關于元幸竹的事。”

愛德華·馮特身高中等,相貌普通,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三件套,手中拿着一根手杖,看起來很有某些地方貴族的風範。不過除了白子這個身份以外,他看起來十分平平無奇。

“元少校你好。”他得體地向元培枝問好,通用語帶着些許口音,表現得十分有涵養,“首先請讓表達一下對你的感謝,謝謝你救了奧菲莉娅,也謝謝你這段時間對她的照料。”

元培枝不動聲色地看着這名男性Beta,只在他說出“奧菲莉娅”這個名字時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一旁陪同的兩名工作人員分別穿着兒健保和兒童福利中心的工作服,那名隸屬于福利中心的工作人員特地解釋道:“奧菲莉娅是元幸竹真正的名字。”

“哦是的,奧菲莉娅·馮特,這是我哥哥為她取的。”愛德華·馮特補充道,“他非常喜歡莎翁。”

“真是個好名字,”元培枝露出了一絲笑容,但笑意未達眼底,“不過我想你們搞錯了一點,幸竹絕對不可能是奧菲莉娅。”

愛德華·馮特笑容微微一僵,視線瞟向了同來的福利中心工作人員,對方立即領會了他的意思,對着元培枝道:“元少校,馮特先生提供了基因報告,我們和奧菲莉娅留在醫院的記錄對比過了,确定他們有親緣關系。”

基因報告自然是可以作假的,元培枝當初利用基因庫裏的一些白子基因進行了剪切拼貼,而這是弗萊曼他們唯一能夠追查元幸竹身份的信息了。

那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找到元幸竹的親屬的,這個馮特的身份必然有諸多作假之處。

“你們調查過馮特先生的身份了嗎?”

愛德華·馮特頓時惱羞成怒:“元少校,你這種無禮的行為真令人不齒!我是藍星守法公民,沒犯過任何法律,你怎麽能這樣質疑我!”

“我們當然核實過馮特先生的身份,确定他所說的都是事實才會來拜訪你。”

“可是從藍星傳來的資料,你們只能查閱而無法确定真假吧?”

奧古斯都和瑪利亞兩臺主腦在很多信息上是不互通的,雙方建立起的防火牆甚至每分每秒都在上演激烈的攻防戰,所以工作人員所謂的核實根本無法追根溯源。

“你——按你這樣說,那我不管做什麽都無法證明自己了!”愛德華·馮特提高了聲音,沖着元培枝喊道,“你們軍方就是想仗勢欺人嗎?奧菲莉娅是我唯一的親人了,你不能奪走她!”

福利中心的工作人員也不滿道:“元少校,請你不要阻礙我們的工作,而且事實上你與奧菲莉娅沒有實質的收養關系,你無權阻止馮特先生帶回她的侄女。”

這句話無疑戳到了元培枝的痛處,就算證明了愛德華·馮特是假身份,等待她的也還有兒健保的調查,她依然會暫時失去元幸竹的陪護權。

要不是她及時趕回來,元幸竹就算被直接帶走,她事後也很難做出什麽有效的補救措施。每每想到這一點,元培枝就不禁感覺到一陣後怕與憤怒。

待會兒還一章,這個月雙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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