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超跑開進曙光醫院的時候，大廳內正吵成一片。
一個中年男子正死死抓着一個小護士的衣袖，面部表情顯的歇斯底裏：“讓你們廖醫生給我出來！”
中年男子的情緒很激動，他用刀抵在小護士的脖子處，旁邊的安保人員都不敢上前，場面一度很混亂，本就擁堵的通道，這會更是水洩不通。
有焦急的醫護人員跟着勸道：“這位先生，你先放下刀，廖醫生現在正在手術，等他出來後我們就讓他過來，現在我們先好好聊聊好不好？”
“你們是不是在騙我？！告訴你我沒有那麽好騙的！要不是他，我爸怎麽會死！你告訴我！我爸是怎麽死的！怎麽好好的人推進去，就沒了呢！”
有小孩的驚吓聲，也有旁觀者相勸的聲音，還有尖叫聲，混在一起魚龍混雜的讓人害怕。
趙暖含看着被男人抵住脖子，面露驚恐的小護士跟着勸道：“這位先生，關于您和廖醫生的事，想必跟這個護士真的沒什麽關系，如果您是真心要談的話，我還是建議我們都坐下來好好聊，您看怎麽樣？”
“我……我真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事……我什麽都不知道……”小護士年紀并不大，這會吓的快哭了。
“你說談就談，你誰啊！你知道我們之前發生什麽了嗎？！你說的話能算數。”
中年男子此刻的心理狀況并不是很好，趙暖含害怕激怒男子，盡量将自己的聲音放輕柔，“我呢，是這家醫院的心理醫生，雖然我不清楚您這邊之前發生過什麽事，但像您現在這樣，是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如果您再不冷靜下來，情況會更糟糕，想必我想您也不想結果變成那樣吧。”
“你也是這家醫院的醫生？！那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我不會再相信你們醫生說的話了。當初廖醫生是怎麽說的？他說我爸會好的，他會盡力的，可是你現在看看，我爸人在太平間躺着呢！別廢話了，快點讓你們廖醫生出來！出來！”
見中年男子的情緒，趙暖含略感不妙。
怕是這廖醫生再不出來，這男子情緒就控制不住了。
趙暖含一邊沖旁邊的保安示意，一邊往前慢慢走着繼續勸說。然而男子說什麽都是一句話，就是讓廖醫生出來，旁邊的安保人員看不下去了，想奪刀的時候卻被男子瞧見了，登時側身朝着那保安破口大罵。
而就是這間隙，讓趙暖含猶豫都沒有，乘機就沖上了上去，一把握住了中年男子手上的刀，順道使力推開了他懷裏的小護士。
但她到底忽略了女子與男子天生力量上的懸殊差別，只維持了幾秒，手中上抓住的刀口，就被惱羞成怒的中年男子砍過來。
這些行為發生的很快，幾乎很多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唯有一道身影更快。
握住中年男子的手腕後，許戚野膝蓋屈膝一下抵在男子腹部，疼的男子悶哼出聲，而後将男子雙手反扣壓在地上，動作流暢漂亮的像是電視劇裏才有的武打鏡頭，連邊上的保安都瞧呆了。
“還愣着幹什麽！”抵着人的許戚野沖着保安呵道。
這一下保安才紛紛湧上去。
趙暖含見中年男子被扣住，場面逐漸平息下來，心裏剛打算松口氣，然而扭頭正打算道謝時，臉色一下子僵住了。
只見面前人的左小臂襯衫被劃開開一道小口，有血跡沿着小臂，順着尺骨往下流到手背，滴答落在光可鑒人的白瓷磚上。
趙暖含聽見的自己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
周圍有人叫喊的聲音，趙暖含回神的很快，随後反應迅速的拿過旁邊護士放在托盤內的止血帶，上前兩步挑起那人的左臂，壓在了他出血口。
“嘶，”許戚野看她動作不流暢，莫名就想到自己之前被她紮的那一針，現今好像還青着呢，可他卻有心情笑出來，“你別緊張呀，手壓的我有點疼。”
趙暖含确實是在發抖，不光手上在發抖，連心上也跟着慌亂，她緊抿着唇道：“閉嘴。”
話這樣說，手上的力道還是松了些。
那張白嫩的小臉繃的很緊，許戚野懷疑自己要是再多說一個字的話，她當場就能将他嘴給縫上。
可他又忍不住的開心，從心底到神經末梢。
直到另一條手臂被人不安的抓住，是被剛才場面吓壞的鄭未瀾：“七哥，你笑什麽？”
他竟然還笑了？
趙暖含擡頭瞪了他一眼。
許戚野的傷口并不深，在急診縫了五六針後，出血也止住了。
跟他一道來的鄭未瀾此時被交給了急診護士照料着，因為有許戚野在，他也沒鬧騰，很安靜的盯着急診室內，玻璃缸裏的小金魚瞧。
這讓趙暖含能騰出手來照顧某人。
對于許戚野縫合完美的傷口，趙暖含松口氣的同時出于照顧，主動包攬了上藥的活計。
主要也是急診室太忙。
塗敷料的時候，看着原本白皙平整的小臂上，那道黑色的縫合線，趙暖含的唇抿了抿，心情頗為複雜，幾次後開口：“對不起。”
許戚野輕聲笑了下，視線微垂。
看到的是趙暖含眼簾下，那長長的睫毛輕微顫動着，忽而就勾起了藏在腦海最深處的記憶，帶動着一股莫名的情緒，這種情緒勾着他覺得身旁人動作的時候，都怪癢的。
一路癢進心底。
桃花眼底眸色漸濃：“你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傷的有多嚴重呢。”
“真的很抱歉，我沒想到……”
沒想到他會沖出來。
她面露愧疚。
“趙暖含。”
這是除了那日後，許戚野第二次喊她的名字，也許是在公園那晚的記憶太深刻，以至于她正對上他的眸子時，呼吸有一瞬間停滞。
她明顯察覺到許戚野眉眼比平日裏柔和，診療室的白熾燈光照在他臉側，都被帶出了暖色調，“救人是件好事，但并不一定需要你去做，你知不知道，在意你的人會擔心。”
趙暖含給他擦藥的手登時就定住了。
她莫名有些心慌，不敢去問那個在意的人是誰，只是眼神閃爍避重就輕道：“我承認我是有些魯莽。”
趙暖含是真的沒預料到這個意外，或許是有預料的，只是沒想到會讓這個意外傷在別人身上。
她習慣了凡事自己先出頭，可許戚野卻是第一個對自己說這些話的人。她心裏詫異萬分，忽而又像是塌陷了一塊，意識到這點的同時，她一時間思緒煩亂，匆匆給他上完藥道謝：“謝謝。”
“難道暖醫生只有口頭上的謝謝？”
許戚野撸着袖子靠坐着，姿勢散漫，語氣有些痞氣。
生的好的人就是占便宜，說這種話時也讓人生不出什麽反感情緒。
趙暖含想了想，忍痛道：“要不然，我下次再請你吃飯吧。”
許戚野：……
他看起來，是很喜歡吃飯的人？
用白紗布包紮好傷口，趙暖含囑咐道：“這幾天忌食油膩腥辣的食物，最好不要飲酒抽煙。記住手臂不要太用力，小心傷口崩開，傷口處也不能碰水。”
她語調輕柔，原本會覺得煩人的話，但經由她說出來許戚野就是聽的心情舒暢，應聲的語氣沒有絲毫不耐煩。
“這幾日都不能碰水啊，那我洗澡不是很麻煩。”
趙暖含說：“也不是一點不能洗，只要不碰着傷口就好。”
“那我要是碰着傷口怎麽辦？”
趙暖含一下又面露愧疚，剛要再說什麽，許戚野立刻道：“為了暖醫生，忍一下就忍一下。”
她擡頭，在烏黑的眼眸深處，看到有些微愣的自己，以及某些她看不懂的情緒。
彼時急診室的門被敲開，廖醫生朝着他們走過來，“真是不好意思，麻煩你們替我處理這事了。”
這場醫鬧說來也算是樁無妄之災。
廖醫生前不久接治了一個胰腺癌的病人。
病人進院時身體不容樂觀，廖醫生告知家屬，現在治療方案有兩個，一種是手術治療，如果後期患者不發生癌轉移，病人可以多存活幾年時間；第二種就是保守治療，也就是化療，但目前而言，化療對于病人的情況基本沒有什麽作用。
面對這樣的抉擇，家屬都很痛苦糾結，這一糾結就糾結到最後家屬直接來向廖醫生問詢建議。
廖醫生出于醫生的立場，自然是希望病人能夠進行手術的，畢竟不手術的話，病人會越來越痛苦，而手術的話至少還有一線存活的機會，也能讓病人減輕痛苦。
而家屬接受了手術方案，但沒想到最後病人手術幾個月就去世了，這一下被憤怒沖昏頭腦的家屬覺得是廖醫生為了醫療費在欺騙他們，于是沖動之下這才有了這樁事。
“最後怎麽處理了？”話筒對面的許戚野聲音懶洋洋的，似乎是剛睡醒。
“嗯醫院方這邊對廖醫生的整場手術進行了調查，判定沒有問題後，給家屬出具了證明，最後出于人道主義的考慮，對家屬的醫療費問題也進行了一部分的減免。而家屬那邊呢，被行政拘留了段時間，也給醫院道了歉。哦對了，家屬還專門送了一面道歉錦旗過來，你方便的話什麽時候過來拿下？”
對方沉默了幾秒，道：“你覺得我會要？”
想想那面大紅色的錦旗與許戚野的适配度……
場面怎麽想怎麽搞笑。
“不過也倒是給我提了個醒，下次要不我也給暖醫生送面錦旗好了，就叫——神醫妙手！怎麽樣。”
“你有這份心就好，我心領了。”趙暖含一點都沒猶豫的拒絕，“這次的事呢就算解決了，廖醫生這次雖然也被罰了錢，但事情沒有鬧大，也不算太嚴重，對了他還說下次請你吃飯來着。”
許戚野舀了舀廚房阿姨特地煮的清淡白粥。
“我難道真的長的很像幹飯人的樣子？”
“什麽？”
“沒什麽，就是便宜的我不去。”
趙暖含為廖醫生的銀行卡默哀了一遍，轉頭吩咐正事：“差點忘了，你手臂上的傷記得要及時過來換藥。”
“關心我？”對面的語調上升了一格，心情不錯的樣子，“如果是暖醫生負責上藥的話，我考慮考慮。”
趙暖含無奈道：“你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跟鄭未瀾一個年紀呢。”
上次許戚野送鄭未瀾來後，趙暖含才知道那小孩是故意逃診，緣由只是因為醫院太悶。
經她這麽一說，心底莫名還挺嫉妒那小鬼的，發覺到自己這種心态，許戚野又無語又好笑：“那我平日裏給暖醫生的印象原來是哪樣的？”
纨绔子弟，輕浮放蕩。
總之不會是什麽好詞，趙暖含适當的轉移了話題，全當沒聽見，“你一個人在家上藥不方便。”
掃了眼在廚房和客廳分別忙碌的三個阿姨，許戚野挑了挑眉咽了口粥：“确實不方便，我這孤家寡人的，這要是不一小心的在家出點事，怕是到時候連給我叫救護車的人都沒有。”
這确定不是八十歲之後才會有的事？
趙暖含道：“那你可要好好保重身體，畢竟現今受傷這事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了。”
“什麽意思？”
“哦對許先生還不知道呢，昨日您帥氣的一招制敵後，英勇事跡和現場的照片都在我們曙光醫院內部傳瘋了，現在我們醫院的女同事們可都迷死你了。”趙暖含故意誇張道，“所以關于上藥這一點，你還真不用擔心，怕是想給你上藥的小護士，都能排成連了。”
許戚野一口粥差點被她說的嗆住。
他擦着嘴，笑道：“那我可誰都不要。”
他語調輕柔，透過話筒的聲音喑啞缱绻，很讓人懷疑是不是故意的。趙暖含莫名有些臉紅，等意識到的時候，她頗有些懊惱的将話筒遠離了些。
最後照例囑咐他幾遍不要飲酒抽煙的事，趙暖含匆匆挂了電話。
吐了口氣，看着黑屏的手機。
她怎麽覺得自己跟個老媽子一樣，頭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