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幾人聊着天，終于到了肖毅所說的小茶樓。
肖毅的師父趙立并沒有請大家在自己的相聲社見面，而是在一個小茶樓裏邀請了幾人。
茶樓裏人不多，有幾位客人聚在一起喝茶，裝潢古香古色。
林思雨等人一眼就看見茶樓正中央偏左的位置坐着一個中年人，頭發剃得非常薄，身材偏胖，穿一身比較老舊的灰色衣衫。
見到肖毅，那人幾步上前，道：“阿毅。”
随即又沖林思雨等人笑道：“幾位就是國藝的學生嗎？”
林思雨、沈默、霍鈞、王鵬宇四個人雖然都是學生，氣質卻都十分獨特不容忽視，他們走在一起，還頗有幾分氣場。
王鵬宇看上去活潑樸實而淳厚；中間戴寬檐帽的霍鈞冷肅；混血兒似的沈默很是游離；最右邊的林思雨，倒是個清靜美人。
但很明顯，中間的兩個男生是主要領導人。只不過像混血兒的少年臉上貼着一塊紗布，于是寬檐帽男生便稍微往前站了站。
“您好。”
霍鈞最先代表團隊和趙立握手。
“你好，我姓趙，名叫趙立。”男人一邊說着，握住了霍鈞的手，随後伸出右手請他們落了座。
林思雨原本是站在最右邊的，但不知道為什麽沈默頓了頓，反而讓她坐在了最中間。
林思雨也就順着他坐下了。
“幾位要不要喝茶？”趙立笑了笑，用征詢的口氣問。
“不了，我們還有課，有什麽事，趙先生直說吧。”霍鈞也笑了笑，口氣淡淡的卻很客氣。
趙立見此，也不多客套：
“幾位都是國藝的高材生，特別感謝你們能讓阿毅來到你們團隊參加戲劇節，為了增進彼此的關系，我也想認識一下你們，順便了解一下你們學校的教學資源。”
這話一出，就是要人脈來了。
霍鈞挑了挑眉：“我們介紹您認識教授，您就讓肖毅來我們這裏排練？”
“話也不是這麽說，就算你們不這樣做，我也會讓阿毅來的，畢竟是大學生戲劇節嘛，多好的機會啊。”趙立笑了笑，不動聲色把霍鈞推過去的坑給擋了回去，臉上笑呵呵地倒還看不出一絲邪念。
但正是這樣的人，騙走了肖毅來京求學僅剩的兩千塊錢。
肖毅則恭恭敬敬地站在趙立背後，不說話。
霍鈞道：“不用這樣，既然阿毅來幫我們，我們也會給您教授的聯系方式。”
接着，霍鈞拿出手機，點開微信：“這是我們導演系教授的號碼，您可以加一下。”
趙立見此，馬上拿出手機掃碼。
霍鈞道：
“但是，我們只能幫您到這一步了，導演系吳老師這個人平日裏就喜歡自己鑽研影視藝術，我們不好冒昧打擾。”
“沒關系沒關系，我自己跟他說就行。”趙立滿面笑容地答應，實際上早已經把好友申請發過去了。
霍鈞看着他抿唇不露聲色，眼裏卻閃過一絲明晦的光。
“那麽，事情就算完了？”他看着趙立。
“當然。”
趙立的目光在四人身上掃過，“真的是謝謝幾位了。以後要是幾位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我随時提供幫助。”
接着，他看着今天來的四個人，王鵬宇看上去圓頭圓腦，十分聰慧但并不紮眼；霍鈞雖然話彬彬有禮，頭腦靈活，但過于冷傲；那個像混血兒的男孩則桀骜不馴，看上去難以掌控，而且變數太多；只有那個女孩，清冷文靜，水靈靈的，看上去就像個仙子。
只是坐在那裏，就能讓另外三個男生不顧一切似的護着她。
“好說。”霍鈞道。
作別了趙立，幾人離開。
沈默一出門，就踢了一塊石子，跟肖毅道：
“我說句實話，你這師父看起來真不是什麽好鳥。真想揍他。”
霍鈞橫了沈默一眼。沈默視若無睹。
肖毅有些不好意思：“我……真的很感謝各位，我一定會在戲劇節上好好表現的。”
“謝什麽。”沈默摟住他，“你好好演，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幫助。”
***
林思雨看了看肖毅，似乎想說些什麽，但還是閉了嘴。
回到宿舍後，她給肖毅發了條微信：
【我可以到你們相聲社寫劇本嗎？有償類型的。】
過了五分鐘，她就收到了肖毅的消息：【到相聲社寫劇本？我記得你是走文藝現實風格的吧，為什麽突然想寫喜劇？】
【我現在急需用錢。】林思雨跟他坦白，【何況，我不排斥任何風格的寫作，我看過相聲，也能夠寫好，更想鍛煉一下自己寫作其他題材的能力。】
肖毅在那邊很快回複：【好，其實我師父正好需要一些好的劇本，我馬上帶你見師父。】
***
第二天，林思雨就和肖毅到了曲藝社。
趙立聽說了林思雨想要來此寫劇本，十分開心，滿面笑容地把林思雨迎了進去。
曲藝社的地是土灰的，不大的廳堂裏擺着幾張桌子，柱子上的紅漆也十分劣質，聞上去有股刺鼻的味道。
門前立了塊小黑板，上面寫着每天的演出時間和人員，每天只有一場戲，看桌子的數量，觀衆也比較少，基本上不到十個。
看來，這家曲藝社确實比較窮。
趙立一個人要養活這麽多徒弟，日子确實過得艱苦，
幾個身穿灰袍的相聲學徒少年正在掃地，他們看見林思雨，都露出驚異的神情。
相聲社平日裏是很少來客人的，此刻還來了這麽一位漂亮的少女，他們自然十分震驚。
林思雨和趙立幾分客套之後，談好了價錢。
以每一段相聲也就是二十五分鐘左右三百元成交。
這回，自己終于有了經濟着落，林思雨心中的石頭總算是放下了。
首先要盡快把梁柏道的錢還清，然後自己過上更好的生活。
當她出來的時候，聽到旁邊掃地的青年正在跟肖毅開玩笑：
“小阿毅，長本事了啊，帶這麽漂亮的女孩回來？”
那個跟肖毅開玩笑的青年留着短得幾乎能看到頭皮的圓寸，臉上有幾顆青春痘，一臉痞笑。
肖毅依然用他固執得天真倔強的聲音說：
“她只是我的朋友。”
“朋友。”青年切了一聲，不以為意，“誰信，你都帶她來兩次了，是不是睡過了……”
他湊近肖毅，一臉不懷好意。
“你放尊重點！”
肖毅猛然喝道，臉也漲得通紅，他快步上前，握着右拳顫抖，似乎就要揍上去。
“呦。”那青年根本不畏懼，反而挑了挑眉毛，聲音刺耳，“跟師哥橫？你長本事了？你……”
“肖毅。”身後，林思雨叫住了他。
聲音不大，卻似乎沒有一點感情，仿佛剛才青年的譏諷根本不能對她造成觸動。
肖毅回頭看她，
“我們走吧。”林思雨靜靜地看着他說。
肖毅這才放下拳頭，對林思雨說：“可是……”
林思雨卻不再等他說完，當先邁步離開了曲藝社。
肖毅也只能暫時放過那青年，跟林思雨走了出來。
外面的陽光燦爛，刺痛人的雙眼，天空湛藍悠遠，顯得純淨而遙不可及。
“林思雨！”肖毅在背後叫住她。
林思雨回頭。
“對不起。”肖毅喘了口氣，低聲說，“剛才讓你聽到那些……”
“沒關系。”林思雨聲音清淨，似乎唇角還微微牽起。
“你真的不在意他的話嗎？我……”肖毅不甘心地擡頭。
“肖毅，你看，那是京城的電視塔。”
林思雨忽然擡手，指着東方遠處建築的最頂端。
那是一座極為輝煌的高大電視塔。
灰藍色的天空中，電視塔尖高聳入雲，仿佛要刺破雲端，直指盡頭。其淺灰色的玻璃反射着陽光，變得燦爛而刺眼，就像上面落滿了碎銀。
肖毅看着她，微怔。
“那是全國所有藝術家彙集的場所，代表全國影視戲劇藝術的最高水準。”林思雨繼續說道。
那裏不僅有梁柏道，還有陳志觀、程青等一衆國家級藝術家。
“當你和那些人不在同一水平線，那些人的話就必不能傷害到你。有一句話我很喜歡，一個人知道自己為什麽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種生活。”林思雨聲音靜靜的，仿佛在風裏也聽上去異常清晰，她清澈如玉的話語被風吹送進了肖毅的耳朵。
肖毅輕輕吸了一口氣。
看着林思雨，這才明白了她的追求。
“進入BJ電視塔，就是你的目标嗎？”
“是，也不是。”林思雨聲音清冷，“我會走自己的路，總有一天，要以自己的方式站在最高點。”
肖毅微愣。
林思雨這話說得太模糊了，什麽是“她自己的方式”？
“不過，一個人的力量在這個世界奮鬥真的很困難。”林思雨笑了笑，不知是遺憾，還是灑脫，“所以我告訴自己，只要我一直走在路上，就是成功了。”
肖毅剎那怔住。
女孩烏黑的頭發被風吹起，聲音單薄、清澈卻異常堅定，和她那纖瘦的身型完全是兩種類型。
是了，她不是什麽富家千金，豪門小姐，只是一個為夢想奮鬥的普通女孩。
她受過無數非人的待遇，從小到大，不管是因為父母早年離家還是因為自己追求夢想，她都受過無數的侮辱、不公。
剛才在曲藝社那句侮辱，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林思雨望着電視塔，就像望着陽光普照、衆人賴以生存的太陽，她眼裏的光芒耀眼而溫柔，宛若被碎金落滿的湖面。
肖毅望着她，有點恍惚。
心髒似乎輕輕跳了一下，就像在看一個觸不可及的仙子，他忍不住眼神閃爍，又久久凝視她。
然後沖她輕輕笑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齒，陽光而充滿朝氣：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