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他們或是驚訝或是擔憂地看着肖毅，又看了看林思雨。
林思雨瞬間就站了起來，剛想沖過去，身旁卻有一只手将她按住。
是沈默。
“別去。”沈默聲音低沉，“你知道嗎，那個女人是AF副總裁，如果得罪了她，你以後在圈裏就別想混了。”
少年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裏面寫滿了告誡和堅決，他輕輕朝肖毅的方向努努嘴，只見肖毅身邊的女人穿金戴銀，一副氣派。
林思雨茫然地看着沈默：“可……”
沈默定定地看着她道：“以肖毅原先的地位，不可能不付出東西就賺到錢的。如果你現在上去，不單你會受到影響，阿毅也會受到影響。”
沈默的聲音依然沒有變柔和，“你現在去打斷他們，阿毅以後會有什麽後果，你知道。”
林思雨的眼神變得茫然而慌亂。
“林思雨。”沈默一字一句，幾乎是讓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你們都是有夢想的人。走什麽道路，也都是自己選擇的。沒有人能強迫你們。”
這話說得很明白，意思就是如果不是肖毅自己願意，他也不會選擇這條道路。畢竟，沒人能強迫得了另一個人，尤其是肖毅這種固執堅定的人。
他這樣選擇了，只因為他變了。
林思雨顫抖地看着沈默。
她緊緊咬牙，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那只纖細的手緊握着沈默，才沒讓她沖上去，用力克制着直到指關節發白。
沈默的眼神柔軟了一下。
他輕聲說：“坐下吧。”
林思雨又不甘心地望了肖毅一眼，看着空帆船的大家庭。
霍鈞在沖她點頭，那意思無非也是示意她不要去。
葛铯、溫楠……這些人全都沒讓她去。
林思雨終于坐下了。
她始終垂着頭，不說一句話。
“服務員，不吃了。”沈默站了起來，“我們從後門離開。”
一行人靜悄悄走了出去。
在衆人皆默不作聲的時候，易琤上前，輕輕拍了拍她。
林思雨看着他，驀然轉頭。
到了國藝門口，衆人分別。
“易琤。”林思雨卻突然叫住了他。
少年回頭：“怎麽了？”
“如果有人為了名利，要你做那樣的事情，你會怎麽辦呢？”林思雨定定地看着他，問。
易琤思考了很久，首先道：“這是肖毅必須要面對的。他沒有顯赫的家世，他不是名校畢業生，在這個圈子裏，若想向上爬，就只能如此，我想，你不會否認這一點。”
林思雨沒有說話。
“其次，即便是國藝、首影的畢業生，到了演藝圈，有的也都會被潛規則。你不知道嗎？”
“可……”
“思雨。”易琤一字一句，“我們曾天生被教育要行事正直，不違背良心，只是因為我們從小就有優厚的教育條件，像我們這種小康家庭乃至上層社會的人，确實是處在這樣的環境裏的。但是肖毅不一樣。”
易琤上前，擲地有聲，“在他所處的位置，如果不付出自己，就永遠不可能向上。”
林思雨閉上了眼睛。
她感到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更想到她第一次遇見肖毅時，他那腼腆的笑容，和掏出的皺巴巴的十塊錢。
她深吸一口氣，問易琤：
“我問你，如果是你，遇到這種情況，你會怎麽辦？”
易琤的回答也很簡單。
他定定地看着她：“寧死不屈。”
回到宿舍，林思雨眼神空空的。
潘爾婷吓了一大跳：“林思雨，你怎麽了？被搶劫了？”
溫楠看了看她，趕緊道：“別說了。”
潘爾婷看林思雨的眼神更加怪異了。
按理說，林思雨認識梁柏道，基本上在這個圈子已經走遍天下無敵手了，誰都會買她的面子。
但林思雨不但沒利用梁柏道的資源，還自己從最底層做起，去成立什麽話劇公司。
難道他倆掰了？
林思雨卻已經哭不出來了。
溫楠握住她的手：“思雨，沒關系，你有什麽不痛快的，都可以說出來，告訴我。”
林思雨抱住了溫楠。
她什麽也沒說，只是抱得緊緊的。
潘爾婷怪異地看了她們一眼，也終究沒說話，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了。
林思雨接到肖毅的電話，是在第二天。
少年的聲音很是興奮：“思雨，我又賺了十萬塊錢，我打給你……”
他滔滔不絕地說着，聲音天真無比。
那一瞬，林思雨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她握緊手機，用幾乎只能自己聽到的音量說：“肖毅，我們分手吧。”
電話那頭肖毅明顯怔了一下。
他似乎不可置信又有些不知所措地笑了一下：“什、你說什麽？”
他的聲音帶着幾分開玩笑的輕快，似乎林思雨也在開玩笑，但是她沒有。
“肖毅，分手吧。”林思雨說。
“為什麽？”
那邊的聲音反而冷靜了下來。
難道是他也預料到了嗎？
林思雨心想。
他知不知道自從他走了這一步，就會和自己越來越遠……
“這件事情我不想說，你自己知道。”林思雨閉了閉眼，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沒讓自己顫抖起來。
“你總得給我個理由。”肖毅又說道，語氣還是那麽硬。
林思雨那一瞬間，已經意識到，他不是那個當初腼腆害羞的少年了。
那個當初為了打車，還十塊錢的少年，那個一見霍鈞就會覺得怯弱的少年，那個見到國藝的圖書館，眼裏泛着明亮的少年。
“金輝飯店。”林思雨只說了四個字，她能感到那邊的肖毅閉上了眼睛。
是的，她感受到了。
久久的沉默。
沉默到林思雨似乎覺得過了另一天，肖毅道：“好。”
肖毅的聲音很沉默：“林思雨，謝謝你給我的年華，我永遠不會忘。”
随着電話挂斷，放肆地哭了出來。
空帆船商讨加盟的事情的時候，林思雨收到了易琤的告白。
一個月後，有一家投資公司主動找到了霍鈞他們的空帆船公司，想要一起加盟辦話劇，說可以為他們提供道具金錢。
霍鈞等人當然也答應了。
而正是在這個讨論會結束，易琤再次向林思雨告白。
積壓已久的情緒再次噴湧，林思雨轉身，答應了易琤。
那一剎那她也明白，自己愛的從最開始，便是易琤。
六月份，沈默等一批大四生畢業了。
沈默等人就住在了空帆船公司的樓裏，繼續團隊的生活。
此時，在空帆船公司沈默的房間裏。
房間燈光幽暗，酒味彌漫。
酒瓶子被沈默扔到地上，少年躺在沙發上，喃喃低語着，聲音沙啞而憂郁。
“思雨，我做了一個夢。
我賣力在舞臺上表演，可臺下的觀衆只有你一個人。”
他嘴角牽起一抹笑容，在那淺淺的笑容裏，帶着一絲極淡的苦。
“無論我演多久，你都一直在看。”
他苦笑更盛，輕嘆出一口氣，像是在自嘲：“後來，我演着演着，你就哭了。”
“我很想去臺下找你，可是我停不下來。”
“所有人拉住我，我就拼命掙脫，我的鞋子丢了，衣服破了，身上都是傷，我終于、終于逃離了那個人滿為患的舞臺，我走下舞臺，拉住了你的手。”
他只擡起了眼睛。眼裏的黑是從未有過的深淵，壓抑到無聲的悲。
“可是……思雨，你在哪兒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