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挑釁
(13)挑釁
13挑釁
顧擒年抱着林瑟出門,一路上被人指指點點,心知顧華生早把他的琴被毀的事情洩露的事情傳開了。
剛好是下課時間,大家紛紛向食堂湧去,本來很多人也只是聽說顧擒年這個,沒有幾個見過的。忽然有個人陰陽怪氣地喊道:“顧擒年,還抱着你那寶貝啊?來讓大爺瞧瞧,什麽寶貝能把學校的音樂牆弄塌咯。”跳出來的正是小胖子,他一向看顧擒年不順眼,現在抓住了機會落井下石,自然不會放過。
顧擒年直視他,想逼他退讓,“讓開!”從前他任由這些人欺負是因為心無所念,可是如今手裏有了小吃,一切就不一樣了。
“啧啧,還不讓人說呢,膽小鬼。都是破爛了還當寶貝抱着,丢不丢人。”其他人遠遠近近地圍觀着,帶着看好戲的意味。小胖子奚落得更起勁了,指着林瑟:“喲,小東西你還會瞪人,不是聽說快殘廢了?你瞪啊,瞪啊……哈哈,說不了話了是吧?讓你們嚣張!”
“小吃傷的再厲害,總比你這一身甩不掉的肥肉有用,也不知道是誰跑的太慢,被狗狗追上了咬在屁股上。”顧擒年笑了,目光向下瞅着,似乎能看到胖子被咬出來的傷疤。圍觀的人都大笑起來,起哄,“胖子,給我們看看你身上的狗牙印呗!”
“你,你們!哼!”胖子的幫手不在旁邊,自己折騰不出什麽話來反駁顧擒年,氣得臉紅脖子粗,憤憤掉頭去食堂。
顧擒年看也不看其他人,自顧自走着回自己宿舍收拾東西,他當了楚雲飛的學生,而且是今年唯一一個學生,楚雲飛讓他一起住。想想,不只是因為方便上課吧,那個把分毫利息都算得一清二楚的人,或許更多的是想照顧他,只看楚雲飛催促他滾回來收拾東西那期盼的眼神就能猜到三分。
“顧擒年!”才走到宿舍門口,顧華清忽然走出來,來者不善。
顧擒年抱緊林瑟,警惕地看着他,雖然不喜歡顧家的幾個孩子,還是勉強維持禮貌地問他:“大哥,有什麽事?”冷淡生疏的很。
“跟你算一筆賬。”顧華清眯着眼睛,打量自己最小的弟弟,還是那副沒長開的小白菜模樣,身材枯瘦面部尖刻,很不讨喜,竟然能夠打動從不輕易教學生的楚雲飛,真不知道哪來的好運。而且,昨晚他弟弟顧華生狼狽的回來,竟然是因為楚雲飛不要臉地幫着顧擒年打人,這小子想被顧家人趕盡殺絕麽,“昨晚打了你二哥,去跟他道歉。”
“不去。”顧擒年搖頭,一口否決。
顧華清黑了臉,“三弟,你二哥一時糊塗也就罷了,你身為顧家人,竟然對自己的手足下黑手,還有沒有顧念兄弟情分?”
“如果偷人東西毀人至寶也算是你們的情分,那麽我不屑顧家之姓。再說了,我的親人只有小吃。”顧擒年撫摸躁動的林瑟,微笑着回到。
“敬酒不吃吃罰酒,好言相勸你不聽,就不要怪哥哥不給你面子。今晚放學後,靜湖旁邊,我要跟你決鬥。你不要以為開學風光了一場,就是什麽天才了,不把人看在眼裏,晚上你就知道,你那三腳貓的功夫有多上不了臺面。”顧華清說着,雙眼一直盯着他懷裏的小團子,鄙視之意顯露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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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這麽說,我會堂堂正正和你比一場。無論輸贏我自會坦坦蕩蕩,不會像某些人一樣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顧擒年毫不畏懼地瞪着他,話語中暗帶諷刺。
“那樣最好,不然今後你就別想再看見你懷裏那堆爛木頭了。”顧華清被他羞辱,面子上挂不住,有些憤憤地轉身走掉。
“做壞事總要遭報應的。”顧擒年沖着他的背影喊了聲,發現那背影頓了一頓,走得更加急促。
回到楚雲飛的院子,楚雲飛正在煮飯,見他進來了就讓他看火。顧擒年盯着火堆走神,把飯給燒焦了,氣得楚雲飛拖了拖鞋就要揍人,揚到半空又頹然放下,“說吧,到底揪心什麽事情,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顧華清要跟我挑戰,楚老師。”
“就這麽點破事,讓你把飯都煮糊了!”楚雲飛手又癢了,小娃子太沒有主次之分了,不知道衣食住行,吃才是人生頭等大事麽?“那你是糾結什麽,想要逃跑,還是想跟他打架,我很久沒有動手了哎哎,要是打架叫我過去圍觀。”
“我已經答應過去比賽了,輸贏無所謂,我會竭盡全力。只是不喜歡兄弟之間兵戎相見的場面,老師,他怎麽也算是我哥哥,有什麽事情非要鬧到大庭廣衆下,撕破這個臉,對他對我有什麽好呢?”顧擒年說着,白了他一眼,楚雲飛這身板,還有脖子上明顯的“蚊子”印記,身手能好到哪去啊,還興致勃勃地要打架,以為是小孩子麽……
“你哥哥不會做人,啧啧,你就放心大膽地上吧。”楚雲飛雖然說的輕松,顧擒年什麽水平他知道,雖然爆發能力的時候相當驚豔,但是正常的水平……實在是不堪入目。诶,要好好計劃一下怎麽調教個好徒弟才是。
“我不怕輸,可是不能連應戰的樂器都沒有啊!”顧擒年指着林瑟,林瑟回瞪他,嘴裏啃着炖好的豬蹄正吃的歡暢,“沒有琴弦了。”
楚雲飛沒說啥,只是扭身進了屋子,随後拿出幾根弦,讓林瑟變了身給安上了。
“你不說我都忘記了,難怪最近聽不見小毛球說話。”楚雲飛貌似恍然大悟。
“你不是說你沒有……弦。”顧擒年傻了眼,敢情前面楚雲飛一直忽悠他啊,明明有辦法卻說不行,耍他很好玩麽?
林瑟有了琴弦,就能夠出聲了,很是親熱地蹭着楚雲飛,好吧,最主要是因為楚雲飛是他跟小白菜的金主啊,有錢人有木有,他跟小白菜現在就全賴着楚雲飛包養了。反正小白菜欠的那些錢也還不完,不如繼續混吃混喝。
顧擒年一把把林瑟捏過來。
到了晚上,顧華清還派了人過來“請”他,顧擒年心裏嗤笑,卻還是跟了過去,來到湖邊,竟然已經安排好場地,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不大的空地因為這些人更加擁擠了。
見他來了,顧華清說明了前因後果,“這一次比賽,純粹是為了我華生弟弟讨個公道。他如今卧病在床,沒辦法動彈,可是傷了他的人卻連道歉也不肯說。我不是那種小人會暗地報複,因此堂堂正正請大家做個見證。今日之争,只求公平,因此請夏老師為我們做評判。”顧華清說的有理有據,實則為了再次斟酌那把古琴的實力,如果真像二弟說的那樣廢掉了,那他也不必再挂心。
他說的夏老師,看上去卻更像是一個五大三粗的武夫,渾身肌肉壯碩,糾結有力,而且臉盤方正,眼中閃着精光。他一站出來,周圍立刻安靜下來,誰都知道,夏正厚是獵人組織的頭領,負責所有獵食者。他年紀輕輕就闖出名堂,獲得大大小小無數的功勳,才過不惑之年就當上了獵人頭領,可見無論是智謀還是技藝都不容小觑。夏正厚會來,主要是因為觊觎這把琴的人不少,但是很多人都将信将疑,處在觀望态度,相信今天他能夠評判出虛實來,到時候可就熱鬧了。
聽着周圍的唏噓聲顧華清神色丕變,只是等顧擒年回應。
顧擒年盤膝坐下,林瑟很擔心,卻還是聽話地變回琴身,顧擒年做出了請的姿勢,顧華清冷冷一笑,拍了拍手,一只小鳥飛過來,變成了他的笛子。這笛子才是他最心愛的武器,從不輕易拿出手,見他拿出來了,場上的人興奮地小聲交談。
夏正厚好奇地看了顧擒年好幾眼,實在感覺不出來這小孩的獨特,但是顧擒年将音樂牆弄塌的事情傳遍大江南北,确實驚奇。他今日會答應給兩個小孩子做裁判,主要是來探顧擒年的底細。
此時雙方一同彈奏,交錯的樂聲驚擾得湖邊的小鳥紛紛驚慌跑走。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顧擒年身上,但是誰都覺得十分失望。
就這個水平,怎麽可能是那個一曲擊毀音樂牆的天才少年,明明就是個濫竽充數的差等生嘛!即使動作再标準,可是缺陷也不勝其數,真是叫人驚得眼珠子要脫窗。圍觀的人紛紛懷疑顧擒年那次的表現是作秀,只是聽說他是無依無靠的私生子,要在衆目睽睽下作弊,可能嗎?
顧華清本來就是高年級的,再加上天賦出衆,跟顧擒年這麽一比較,簡直就是雲泥之別。他甚至沒有發揮出三成就已經襯托得顧擒年一無是處。如果說稍稍能夠讓顧擒年不那麽狼狽的,應該就是顧擒年用心在彈,因此曲子縱然不完美但是也不讓人排斥。
夏正厚連連搖頭,看到突然冒出來的楚雲飛對自己做鬼臉,有點崩潰,他真實招架不住這個小自己十歲的師弟。
“這就是你收的徒弟?”夏正厚懷疑楚雲飛看走眼,以前楚雲飛手底下招的都是頗有天分的孩子,如今那些人雖然一直在苦逼地做任務賺金子還債,可是能力的确是大陸上的佼佼者。這個顧擒年,讓夏正厚有種爛泥扶不上牆的感覺。
“不許跟我搶啊。”楚雲飛笑眯眯地威脅着。
夏正厚心裏一抖,翻了個白眼,“我又沒看上他。”
“嘿嘿,師兄你看上了也不許跟我搶。不然……”
夏正厚奇怪楚雲飛的态度,可是任憑他把眼光放亮十倍百倍,把顧擒年從頭到腳從手指到琴弦都掃了個遍,看到的還是普普通通的小孩子。他也就只能下結論楚雲飛只是找到好玩的玩具才這麽興奮。
顧擒年彈的很吃力,雖然顧華清表面上吹的是輕松溫軟的小調,可是笛聲裏蘊藏的壓力和敵意卻逼得他喘不過氣。一開始稍微慌亂,但是顧擒年很快将自己調整過來,用自己的方式抵制顧華清的侵襲。他彈奏的是《漁樵問答》,此曲反映的是一種隐逸之士對漁樵生活的向往,《琴學初津》雲此曲:“曲意深長,神情灑脫,而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橹聲之欸乃,隐隐現于指下。”
林瑟聽着琴,感覺小白菜的心境在逐漸提高,不似當初拘束放不開的樣子,他的心門更加廣闊。小小年紀,揮手就能将開始悠然自得的曲調揮灑自如,有了飄逸灑脫的格調。上下句的呼應間,漁樵對答的情趣翩然在琴上溢出。主音調一直在變化發展,不斷加入新的音調,加之滾拂技法的使用,至第7段形成高潮。林瑟在音符跳躍中,恍若置身廣闊天地間,看見隐士豪放不羁的大笑,清風拂過他的衣袖,将那份潇灑自如輕易勾勒。其中運用潑刺和三彈的技法造成的強烈音響,應和着切分的節奏,使人感到高山巍巍,樵夫咚咚的斧伐聲,何其空曠悠遠。
雖然在技法上他與顧華清相比較會稍有欠缺,可是稍微有見識的人都能體會到,他在心境上已經超越了顧華清。
顧華清本來沒打算用全力,但是顧擒年的琴音竟然逼迫他越來越用心,竟然還錯了一個調子。顧華清還是不能肯定這是因為琴還是人,眼角注視着旁邊的顧擒年那把琴,琴弦已經明顯不是原裝的了,看上去有些年頭,可是不如原來的音色亮,美。這麽說,是顧擒年自己的本事?
現在,最要緊的是先勝過這小子,不然今晚臉丢大了,顧華清壓壓唇,在笛聲中加入了他從別處學來的小伎倆。本來還平常的笛聲,頓時詭異起來,帶着令人壓抑的氣息,附近的蟲鳴聲都低了下去。
他突然的改變确實有效,那份陰暗的東西在顧擒年的思緒裏搗亂。顧擒年察覺自己的慌亂,不敢掉以輕心,卻還是抵不過對方的侵襲。
“殺!”莫名其妙的古戰場,顧擒年發現自己正站在厮殺的隊伍中間,身邊到處是揮刀亂砍的人,鮮血濺了他一身一臉,有人拽着他就跑,一邊跑還一邊訓斥,“琴師你跑什麽啊,大王讓你彈琴蠱惑敵人,沒有你,我們肯定要輸了。”
為什麽他彈琴能夠蠱惑別人?顧擒年迷惑着,卻被迫來到一架琴邊,好眼熟。手搭在琴弦上,就好像碰到了很心愛的東西,是他的琴!琴弦發着光,在期待他酣暢淋漓地彈奏一曲嗎?好吧,那就讓他與琴共舞。
死了好多人,他們都在看着這邊,他明明只是彈琴,為什麽那些人那麽看他,好像他是兇手,他沒有殺人,他只是在彈琴啊!
不對,這個場景只是幻覺!顧擒年告誡自己,冷靜冷靜,什麽死人啊,這些人要是被他個十來歲的孩紙殺死了,那不是笑話麽?短暫的慌亂,調整過來的顧擒年更加鎮定自若,竟然漸漸壓制了邪惡的笛聲,令湖邊的氣氛慢慢恢複寧靜。
音樂的碰撞,讓湖邊的氣息動蕩不已,也讓楚雲飛也察覺了顧華清的陷阱,大家都被他溫和的笛聲騙了,其實他是想編制幻術置顧擒年于死地,多麽可怕的用心。
這小子欺負他徒弟,真是不要臉。
雖然看出顧擒年已經挺過來,楚雲飛還是想教訓教訓不要臉的家夥,吹起了口哨。夏正厚鄙視地看了他一眼,卻沒阻止。周圍人聽見莫名插足的口哨聲卻一點沒覺得怪異,于是也沒人說什麽。
顧華清在場中卻實實在在感到了口哨聲的影響,明明是簡單,短促的小調,卻一直讓他緊張,最後心緒打亂,在雙重夾擊之下再也淡定不來,連陰人的精力都沒有了。到最後一口血噴出,敗了。
這人是個高手,而且是難以匹敵的,環顧四周,顧華清擦了擦嘴唇的血,一下子看到在吹口哨的是楚雲飛,沒轍了。眼看着顧擒年已經驚醒過來,顧華清只能拱手認輸,本想暗中将顧擒年除去,不料有個楚雲飛在,只好留待下次。
比賽結束,勝負早見分曉。顧華清輸的莫名其妙,奈何楚雲飛已經出來領人,只能恨恨諷刺了句:“靠自己老師作弊,可真有本事。三弟你找了個好師傅。”
“他可是完全靠自己的本事贏你的喲,你別以為自己那點手段誰都看不出來。”楚雲飛堵了回去。
“現在我雖然輸給你,今年東大陸音樂大會,我必然會贏回來,你不要得意太早。”顧華清覺得實在丢人,腳步匆匆離開。
夏正厚見琴出來的時候就發現琴上面的弦有所改變,彈出來的效果并不像想象中那麽驚豔,果然是壞掉了麽?本來他還想研究研究呢,不過,顧擒年倒是有可塑性,不由得對楚雲飛贊道,“人還不錯,琴略失色了。”
楚雲飛看着半眯着眼要睡覺的小團子林瑟,笑得詭詐,并沒有解釋。那幾根弦,只是沒有好好融合呢,等到以後,就能發現它的好處了。他拿給徒弟的東西,怎麽可能是普普通通的貨色……
顧擒年跟楚雲飛離開,到了看不見其他人的地方,才露出委屈失落的神色來。
楚雲飛一直跟着,此時不由得笑道:“傻小子,不是贏了嗎,還低着頭看石頭啊。”
“就是就是,他以大欺小那麽不要臉,你都能贏了,等到音樂會我們再把他打個落花流水!”林瑟一恢複自由身就開始激動,給小白菜打氣,見顧擒年被他逗笑了,才舒服地窩在顧擒年胸前睡覺。不知為何,他最近愈發容易困倦。
模糊中聽到兩人談着。
“他這樣真的沒事麽?”
“是身體在愈合,所以要靠睡眠來調節平衡罷了。你已經落後很多了,明天給我開始上課……”
“少爺!”顧華清被人叫住。
“你來幹什麽?”顧華清見這個向來見首不見尾的父親貼身助手,臉色更加陰沉,他來了肯定沒有好事。
“老爺說過,讓你謹言慎行,友善兄弟,少爺,你今日的表現足以讓老爺寒心。如果還有下一次,我想老爺會親自帶你回家教育。”
顧華清豈有不知道他父親的行事作風,臉色頓時白了,假意應承到:“我會注意的。”心裏卻燃起了熊熊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