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項繁覺得自己很冤。
明明那個在背後……不是，當面議論轉校生的人并不是他，結果周渺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扭頭走了，留下他一個人獨自面對尴尬的局面。
可能還有危險。
周渺剛說什麽來着，轉校生不僅打同學……
項繁扭過頭，轉校生臉色看起來不怎麽好，冷冰冰的挺吓人的……不會真要動手打人吧？
他打架也挺厲害的，真動起手來還有周渺幫他，二對一輸的不一定是他們。
不過好在特別牛逼的轉校生并沒有要動手的打算，只是側過頭沒什麽表情地看了眼項繁，然後站起來出了教室。
“幹嘛去？”周渺看着門口驚恐地問了句。
“可能是出去踩點，”項繁說，“看看把你埋哪兒。”
“靠！”周渺真是要被自己蠢哭了，“我早該想到他就是那個轉校生，如果是我們學校的，那張臉就不可能默默無聞！”
項繁對他這句話倒是挺認可的，轉校生臉臭是臭了點兒，不過确實長得挺帥的。
畢竟前校草的頭銜擺在那兒。
周渺覺得自己真是又蠢又倒黴，同一天內得罪了轉校生兩次，一個連老師都敢打的狠人，可想而知有多麽的兇殘！
兇殘的狠人還就坐在自己身後。
操啊！
周渺越想越覺得自己活不久了，滿臉絕望地看向他唯一的救命稻草：“項繁，繁哥，只有你能救我了啊！”
“他要真想打你一頓出出氣，”項繁事不關己，語氣輕松地說，“那你就讓他打一頓呗。”
周渺哭喪着臉，是他先在背後……當面議論時隅，按理說時隅如果真要打他一頓出氣，那他也只能把忍着，誰讓他嘴賤又倒黴呢。
可萬一轉校生兇殘蠻橫、毫無人性、道德淪喪，打他一頓并不能消氣呢？
他還年輕，他不想英年早逝啊！
“……繁哥救我！我還年輕，我不想死得這麽早啊！！”周渺開始演上了，掙紮着去抓項繁的胳膊，“我小的時候有高人給我算過命，說我這輩子能活到108，無病無災，壽終正寝，我命不該絕啊我……”
“放心吧，他不殺你你也活不到108，”項繁說，“撐死了88。”
“這是重點嗎！”周渺說。
“重點是？”項繁靠在椅背上。
“重點是你居然見死不救！”周渺說，“咱倆可是認識整整兩年的哥們兒啊，你居然眼睜睜看着我被一個新來的的欺負！簡直太讓我心寒了！”
“68。”項繁說。
“什麽？”周渺沒聽懂。
“你不心寒嗎，”項繁說，“心寒死的更快。”
“靠，”周渺瞪着眼睛，“項繁你還有沒有人性！”
“沒有。”項繁很幹脆地說。
時隅壓着上課鈴聲走進教室，剛走了兩步後背就被人撞了一下，對方從他後面擠過去又很快擠出去，迎面對上他的時候挺真誠地說了句：“不好意思啊。”
時隅皺了皺眉，視線沒了遮擋，一眼看見自己課桌右上角多了一個保溫杯。
下一秒保溫杯到了項繁手裏。
這節是自習課，一般情況下自習課班主任都會時不時來班裏突襲查看一下紀律，但因為老楊請假了，所以這節自習課變得特別自由混亂。
這種情況下學習是不現實的，時隅掏出耳機帶上，打算找部電影打發時間。
剛把耳機帶上，忽然有什麽味道飄了過來，不難聞，不過形容不出來具體是什麽味兒，好像有股花生牛奶的味道。
可能是中午沒吃東西的原因，時隅這會兒聞着感覺還挺香的。
循着味道往旁邊看了一眼，項繁正舉着保溫杯往嘴邊送。
沒等他把視線收回去，項繁轉過了頭。
場面立馬就變得有些尴尬了，有種他眼巴巴等着也想喝一口的錯覺。
更尴尬的是項繁維持着手舉保溫杯喝東西的動作一直和他對瞪着，也不知道哪來的勝負欲。
僵持幾秒後，時隅嘆了口氣：“我就是想找一下是什麽東西散發出來的味兒。”
項繁低下頭，用一只眼瞄準往保溫杯裏看了看：“芋泥，花生，蓮子、好像還有牛奶熬成的湯。”
真是個實誠的好孩子。
“……謝謝。”時隅客氣地說了句。
“要來點嗎？”項繁應該也是出于客氣又問了一句。
真是個實誠且樂于分享的好孩子。
“不了，”時隅說，“謝謝。”
“我還沒喝，幹淨的，給你倒一杯？”項繁像個超市推銷員一樣，執着的要讓他嘗一口，感覺下一句臺詞就是嘗嘗而已不買也沒關系。
時隅看着他沒說話，不是很明白自己只是随口問一句，怎麽就被理解成他很想喝的意思？
“你叫什麽來着？”時隅突然問了一句。
“項繁。”項繁說。
“這不是能聽懂人話麽。”時隅說。
項繁盯着他看了兩秒，沒再說什麽，轉回頭開始喝保溫杯裏的湯。
剛喝了兩口就聽見旁邊傳來“咕嚕”一聲，聲音不大，但因為源頭就在身邊，所以聽得挺清楚，項繁偏過頭看了眼新同桌。
時隅皺着眉，整個人又兇又冷。
項繁看到他這個樣子，突然想到了自己經常喂的一只流浪貓，第一次見面時那只流浪貓饑腸辘辘，看見他手裏的食物時就是這副兇巴巴又有些委屈的樣子。
咕嚕。
又是一聲。
肉眼可見新同桌的臉比上一秒更黑了。
時隅冷着臉在心裏惡狠狠地唾棄自己，不就一頓沒吃嗎！至于聞到點兒吃的就餓成這樣嗎！時隅你他媽能不能有點出息了！！
腦門抵在桌沿上，時隅掏出手機打算靠看電影轉移一下注意力，餘光裏看到桌子下面項繁的腿……
項繁剛剛應該是聽到他肚子叫了吧？他好像看到項繁朝他這邊偏了下頭。
……靠，聽到就聽到吧，嘲笑就嘲笑吧！
沒被嘲笑過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啊！讓嘲笑來的更猛烈些吧！
啊！帥哥的人生是不懼嘲笑的！
電影剛看了不到一分鐘，桌子突然被人敲了兩下，帶着耳機，時隅慢半拍才擡起頭，看見課桌上多了根棒棒糖。
正納悶是誰放的，餘光看到兩分鐘前還在悠閑喝芋泥花生蓮子好像還有牛奶熬成的湯的項繁此刻已經趴到課桌上睡了。
他想問棒棒糖是誰放的，茫然四顧又不知道該問誰。
算了，愛誰誰吧。
低下頭繼續盯着手機上的電影，結果看了幾分鐘就有點兒看不下去了，電影不怎麽好看，也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拿來打發時間都打發不下去。
把手機扔進桌肚的同時另一只手擡了起來，在課桌上摸索幾下撈走了那根草莓味兒的棒棒糖。
不知道是不是撕棒棒糖外面那層塑料包裝的動靜吵到了旁邊的項繁，時隅剛把棒棒糖放進嘴裏，項繁用來擋臉的那只胳膊突然挪開了些，接着就看見他嘴裏的小棍棍很靈活地晃了晃。
……棒棒糖是項繁給的。
時隅舌尖在糖球上輕輕裹了裹，自己剛才話說得是不是太過分了點兒？
項繁應該也只是熱心腸，自己可以再耐心一點兒拒絕的。
好在項繁這一覺直接睡到了放學才醒，避免了不必要的尴尬。
放學鈴剛響，教室裏頓時掀起一片沸騰的浪潮，人群一窩蜂地往外擠，搶着去食堂吃飯。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時隅才慢悠悠地起身走出教室。
學校食堂的飯菜種類挺豐富，不過味道不怎麽樣，跟他以前學校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不過也能理解，畢竟價格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雖然不太能吃得下去，但時隅還是強迫自己吃了些，買都買了，不能浪費，而且他也不想再被人聽見什麽不雅觀的聲音。
壓着晚自習鈴聲回到教室，時隅下意識先看了眼旁邊的座位，果然又是空的。
不過前面的周渺倒是還在，就是椅子和他的課桌之間空到能再塞下一張桌子。
看來曠課這種行為在這個學校并不是多普遍的現象。
白天有老師在班裏都亂得不行，晚自習撐死了只有班委能出面維持一下紀律，時隅心說還不得把樓頂吵翻。
然而意外的是，晚自習居然出奇的安靜。
這個安靜是相較于白天的課堂，雖然還是免不了嗡嗡的說話聲，但相比白天，已經算是可以稱得上安靜了。
時隅有些納悶，觀察了一下，發現很多學生不是趴在課桌上枕着課本昏昏欲睡，就是把手機藏在課肚裏打游戲。
奇怪了——白天老師在講臺上講課都有不少人光明正大地玩手機，這會兒沒老師在反而偷偷摸摸的。
不過沒費什麽腦子，時隅很快就明白了怎麽回事兒——晚自習有人巡邏。
一個胖胖的、個兒不怎麽高的中老年男人，應該是教導主任，能看出來學生都挺怕他的，每次他從班級門口經過，裏面就會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教導主任應該挺忙，因為後兩節自習課又恢複成了白天的吵鬧。
一晚上下來時隅感覺腦漿子都快被吵沸騰了。
放學回到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自己往床上一扔，緩了半個小時才起身拿上換洗衣服去浴室洗漱。
洗完澡後時隅只穿了件運動褲，上身光着膀子，頭發沒太擦幹，水從發梢滴下來，順着脖頸的弧度一路流下去。
今天沒什麽作業，他打算玩會兒手機就睡了。
剛一打開手機就看到十幾條未讀消息和兩個未接來電。
時隅選擇點開微信。
閃電：放學了沒啊？
閃電：靠，我剛放學，煩死老孟了一個破晚自習居然還拖堂！
閃電：你那邊是今天開學吧？
閃電：學校怎麽樣啊？
閃電：管得嚴不嚴啊？
閃電：同學好相處嗎？
閃電：有晚自習嗎？
閃電：哎人呢？還沒放學？在路上？不對啊，在路上也能聽到手機響啊，沒話費了？停機了？
……
一眼看過去全是問號，時隅懶得一條條看完，直接滑到最下面，點開輸入框，回過去一條。
SY：洗澡去了。
閃飛回得很快。
閃電：這才幾點啊就洗澡了。
閃電：不會要睡了吧？
閃電：要不要視頻聊一會兒？
閃電：不過你要是困了或者不想說話就算了。
閃飛還是很了解他的，不愧是認識了快五年的哥們兒，他現在确實不怎麽想開口說話，就是覺得……挺累的。
哪哪都累，提不起勁兒。
算上今天，他其實已經在這個陌生、在此之前甚至都沒聽過名字的地方待了八天了，這八天來說過的話，加在一起兩只手都能數得過來。
也沒人可以說話。
看時隅一直沒回，閃飛又發了一條過來。
閃電：你現在住哪兒呢？不會還是酒店吧……
時隅很快回了。
SY：不然呢？睡大街啊？
這次閃飛沒有秒回了，上方的正在輸入幾個字顯示了半天對話框裏才蹦出來一條消息。
很不符合他話痨的作風。
閃電：……靠啊！什麽人啊這是！！！
閃飛應該是想罵點什麽，但考慮到對方怎麽說也是時隅親爹，直接飙髒話好像不太合适，糾結半天只能憋屈地來了這麽一句不痛不癢的“髒”話。
時隅有點兒想笑，忍了一下沒忍住，沖着手機樂了起來。
閃電：哎，時隅，我說真的，要不行你偷偷跑回來吧？
閃電：……好像也不用偷偷，反正你跑了也沒人發現。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壓抑太久人有點變态了，時隅越笑越停不下來，最後抱着手機倒在床上，笑得眼淚都下來了。
閃電：學籍什麽的不用轉，高考回去考就行了，上課什麽的還是在原來學校。
閃飛越說越覺得自己這個辦法可行，滔滔不絕地出着主意，後面還說了些什麽時隅沒來得及看，因為有電話打了進來。
雖然看清了來電顯示上備注的“老媽”兩個字，但不知道是手抖還是把腦子笑飛了，手像不受控制似的居然直接戳上了接通鍵。
老媽似乎也有些意外，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接了電話，試探地叫了聲：“……時隅？”
時隅調整了一下呼吸，沒什麽起伏的“嗯”了一聲，但可能是剛大笑過的原因，聲音裏還帶着點沒有消散幹淨的笑意，給人一種他心情還不錯的錯覺。
電話那頭的老媽明顯愣了一下：“今天第一天上課吧，感覺怎麽樣？同學好相處嗎？”
時隅有些意外，老媽居然記得今天是他開學第一天，還特意打電話過來問情況……
挺……不可思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