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時隅想說不怎麽樣，同學當着我的面把我的老底給扒了個幹淨，而且可能這會兒已經在學校裏廣為流傳了。
“就那樣，”時隅拿老媽說過的話回她，“在哪兒上學不是上。”
電話那邊安靜了幾秒鐘，老媽像是很輕地嘆了口氣，換了個話題問他：“你和……時言禮相處的怎麽樣？”
鬼知道怎麽樣，我連他面都沒見到。
但他不打算告訴老媽這些，老媽知道後能做的無非就是給對方打通電話。
這些他也能做，又不是沒有號碼。
“比想象中愉快。”時隅說，這話也不完全算撒謊，沒見過面，各忙各的，井水不犯河水，總比兩個陌生人同住一個屋檐下大眼瞪小眼愉快得多。
“那就好。”老媽說，停頓兩秒後問，“對了，新班主任怎麽樣？我記得好像姓楊，是男老師還是女老師來着？”
時隅在心裏嘆了口氣，繞來繞去又繞回到上一個話題，實在找不到話聊可以挂電話，沒必要硬聊，一個參加家長會不超過三次的人，居然關心起了班主任是男是女。
“還沒見到。”時隅說。
“哦……”估計老媽也聽出他現在不怎麽想聊學校的事，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聲音柔和了很多，“小隅，我向你保證，三年好不好，三年後我一定争取調回國，到時候我再把你接回來。”
三年……
三年後我都上大學了，當然，前提是考得上。
“你有沒有想過，”時隅聲音突然有些啞，“三年後我可能已經不再需要你了。”
說完沒等老媽再說什麽他就挂斷了電話。
他已經被轉到了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老媽也已經人在國外，還說什麽呢。
躺在床上打算提前醞釀一下睡意，結果不知道是今天的姿勢不對還是怎麽了，剛醞釀了沒兩分鐘，突然覺得眼睛有些發酸。
時隅翻了個身，把眼睛壓在枕頭上，兩秒後又使勁往下壓了壓。
早上起來的時候才發現昨天夜裏下過雨，從路面的積水程度可以看出來下得挺大的，好在此時已經停了。
昨天一天沒怎麽吃東西，早上起來時隅就感覺餓得有些頭暈眼花，走路都有點輕飄飄的。
在學校附近的一家早點鋪下車，點了兩籠湯包，一碗馄饨，兩個油餅，還有一杯豆漿，全部吃完才找回了熟悉的腳踏實地的感覺。
離早讀課鈴響還有不到十分鐘，校門口全是踩着點進學校的學生。
時隅穿過馬路往校門口走去，突然一聲尖銳刺耳的摩托車剎車聲劃破空氣鑽進耳膜。
四周頓時響起一片驚恐的尖叫！
時隅迅速避開的同時眼疾手快地拽住右前方的一個人，用力往自己身後拉了一把，讓對方堪堪避開由于慣性還在往前沖的摩托車。
接着皺了皺眉。
摩托車的後座上裝了一摞不知道什麽材料制成的金屬條，伸出來的某根金屬條在他手臂上劃了一下，距離手肘下方幾公分的位置。
“走路看着點！”摩托車上的人嘴裏還叼着煙，瞪着他們這邊罵了句，“媽的，不長眼啊！”
“靠！你他媽才不長眼！”有人對着摩托車的背影回罵了句。
“謝謝啊，”被時隅拉了一把的那個女生回過神，驚魂未定地看着時隅，“多虧你反應快，要不然我現在肯定躺地上等救護車了。”
“順手的事兒。”時隅說着擡起胳膊看了眼傷口，疼是非常疼的，不過好在傷口不深。
“哎呀，流血了！”女生小聲驚呼了聲，“先去校醫室消下毒吧，順便問問醫生要不要打破傷風針。”
“嗯。”時隅應了聲，繼續往學校裏走去。
“我陪你一起去吧。”女生跟上來，“對了，我叫夏苒，沒記錯的話，你叫……時隅？”
時隅詫異地轉過頭看着她。
“我也是高二五班的，”夏苒解釋說，“一個班的。”
“挺巧的，”時隅說，“校醫室怎麽走？我自己去就行。”
夏苒擡手指了一下：“前面那棟樓，四樓，一直走到底就是校醫室。”
時隅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意外地看到了項繁。
“早。”項繁也注意到了他。
時隅并不覺得他這個招呼是對自己打的，尤其是在剛知道了夏苒也是五班的，所以也就沒接話。
一旁的夏苒倒是很快攬過了這個任務：“早啊項繁，還有幾分鐘就上課了，要去買早點快點，遲到了記你名。”
項繁無所謂地笑笑，轉身往食堂走之前眼神往時隅受傷的那只胳膊上看了一眼：“校醫室八點上班。”
“啊？不是吧……”夏苒臉上立馬露出焦急的神色，“現在還不到七點，離校醫室上班還有一個多小時……但你這傷口需要馬上消毒啊。”
時隅低頭看了眼，傷口一直在往外冒血，看着挺吓人的，不過因為沒傷到筋脈，所以其實早一個小時晚一個小時包紮倒是沒太大區別。
主要是不知道劃傷他的那根金屬條是幹什麽用的，當務之急是得趕緊消毒。
時隅擰了擰眉：“我去外面藥店看看開門了沒。”
“等等！”夏苒叫住他，“我突然想起來老楊辦公室有碘伏，可以先拿來用一下，等校醫室上班了再去讓醫生處理。”
時隅猶豫了下，找老楊借和出去買，他肯定更傾向後者，但想到這個點有可能藥店也沒開門，只好同意夏苒的提議。
“謝謝。”時隅說。
“應該我說謝謝，”夏苒說，“要不是因為我你也……”
“打住，”時隅制止她說下去，“沒拽你那一下我可能也會被劃傷，你不用把這個誰都意料不到的意外往自己身上攬。”
“行吧，”夏苒很爽快地沒再繼續争論這個，不過語氣挺認真地說了句，“但是你救了我是事實，以後有事兒随時開口，能幫的我一定幫。”
雖然時隅不覺得他以後能有什麽事兒是需要一個女生幫忙的，但出于還是禮貌說了聲“謝謝。”
新來的轉校生不知道校醫室在哪兒，自然也不可能知道班主任辦公室在哪兒，沒等時隅再開口詢問，夏苒主動說了句：“我剛好也要去辦公室，一起。”
楊志遠正站在窗戶邊上啃醬肉包子，另一只手叉在腰上，眺望遠方，聽到敲門聲喊了聲“進。”
男老師。
聽到老楊聲音，時隅突然想到昨天老媽問的那個問題。
“楊老師早，”夏苒打了聲招呼，“時隅胳膊受傷了，校醫室還沒上班，來找你借碘伏用一下。”
“誰？”楊志遠吃驚地瞪大眼睛，一口包子卡在喉嚨口差點兒噎過去，“時隅？”
他帶的高二五班這學期要轉來一個轉校生，他記得很清楚，就叫時隅，昨天請假沒來學校，沒見到人長什麽樣兒。
怎麽今天一大早就受傷了？跟人打架了？
“楊老師……早。”時隅說。
楊志遠聞言看過去，這位外省轉來的轉校生還挺帥，一看就是很受女孩子歡迎的那種，不過看上去不太好惹的樣子，臉上的表情冷漠中透着點兒不耐煩。
楊志遠在心裏犯嘀咕：別是和項繁那小子一樣不服管。
“早……時隅是吧？”楊志遠捏着半個包子沖時隅笑了笑，“昨天我請假沒來學校，正打算早讀課找你聊聊呢。對了，胳膊怎麽傷了？嚴重嗎？”
沒等時隅回答，又有學生敲門進來，也是找楊志遠的。
“作業放那個凳子上就行。”楊志遠指着靠牆的一個凳子說，随後看向時隅，“你等一下，我找一下碘伏放哪兒了。”
“謝……”時隅剛出了一個音老楊人就已經消失在辦公桌後面，蹲下去在櫃子裏噼裏哐當地翻找了起來。
“謝謝。”時隅堅持把話說完，然後視線掃向了別處。
進來交作業的男生把作業放下後沒急着走，好奇探究的眼神一個勁兒地往他身上瞄。
時隅偏過頭和他對視一眼，男生立馬有些心虛地低下頭，接着快步出了辦公室。
“找到了。”老楊很快從辦公桌後面繞出來，看到時隅胳膊上的傷時震驚了下，“呦！還挺嚴重的，這得讓專業的醫生處理，自己弄可不行，會留疤。”
碘伏是那種帶噴頭的，老楊幫他噴好後把碘伏遞給他：“這個你拿回去，隔十分鐘再噴一次。”
時隅接過碘伏：“謝謝。”
老楊擺擺手：“別客氣。說說你這傷怎麽弄的，反正我看着不怎麽像打架打的。”
最後一句話翻譯過來大概是：快說！你這傷口到底是不是打架打的！
時隅擡頭看了老楊一眼：“既然不是打架打的，您就別問了。”
夏苒把時隅送到後就去了隔壁辦公室，此時不在，老楊想了解情況就只能問時隅。
“行，我相信你。”老楊笑了笑，問他，“昨天上了一天課了，感覺怎麽樣？還适應嗎？”
适不适應都已經來了，問這些不覺得多餘嗎。
可能是老楊剛借了碘伏給他，還幫他噴了藥，所以時隅不太想在這個時候讓老楊難堪，回了一句：“還行。”
“那就好，”老楊點點頭，“高二轉學還不算晚，還有時間可以熟悉适應，你原來學校的進度和這邊有些差異，課本也和這邊的有些不一樣，不過區別沒想象中的那麽大，我看過你們那邊的教材……反正以後有什麽問題或者需要幫忙的，不管是學習上的還是生活上的，你随時都可以來找我。”
時隅有些意外新班主任居然提前了解過這麽多，看着老楊挺真誠地說了句：“謝謝。”
“別這麽客氣，”老楊說，又指了指他的胳膊，“別忘了下課去趟校醫室啊，讓校醫處理一下傷口。”
“嗯。”時隅應了一聲，轉身出了辦公室。
老楊把剩下半個包子吃了，也去了教室，早讀課是語文。
項繁剛拐上走廊，就看見老楊靠在欄杆上，面朝樓梯口，眼神對上後朝他招了招手。
你來啊來啊。
一看就是在等他，項繁嘆了口氣。
“走快點！”老楊催他，“看你半天了，三層樓你爬了快一分鐘，怎麽，昨天上午沒睡好啊？”
“找我什麽事？”項繁手裏還拎着從食堂打包的早飯。
“我找你什麽事你不知道啊？”老楊看着他，“開學第一天你就曠課啊？你也太給我面子了吧？”
“開學第一天你還請假呢。”項繁說。
“你也請啊，”老楊說，“你要是請了我今天不就不找你了嘛。”
“臨時有事，沒來得及請，”項繁想趕緊脫身，還等着吃早飯呢，認錯态度十分良好，“下次注意。”
“八百字檢讨，”老楊說，“今天放學前交到我辦公室。”
“行。”項繁應了一聲，擡腿往教室裏走。
“哎，”老楊叫住他，“回來回來。”
項繁沒動，扭頭看着他。
老楊往樓梯口沒人的地方走過去：“我呢，有一件事我想……”
“有什麽事兒不能正大光明地說。”項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