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距離宮門913步
距離宮門913步
那綠毛青蛙還沒掉進白芨的手中,就被邬雲雙揪着毛發拎起來。
“我并沒說過不喜歡啊。”她揉了揉它的絨毛,又上下掂着重量,“因為長了毛發,處理起來很麻煩,這樣毛絨絨的肯定很難刮幹淨。”
綠毛青蛙像是聽懂了自己悲慘的命運,悲傷地呱了一聲,主動從邬雲雙手中跳走了。
“所以你只是覺得不方便烹饪?”一旁的白芨也被她的言論驚到了。
“是啊,小時候我經常和朔哥哥一起打獵,他最喜歡吃田雞皮了,完全想不到吧?他的口味很奇怪,我就比較正常了,我喜歡吃魚。”
邬雲雙回憶起喜歡的食物,嘴角的口水快要流下來了,不過她意識到一旁呆若木雞的白芨,立刻收回思緒。
“抱歉,我好像不應該将你辛苦養的青蛙當成食物。”
“不,我很高興。”白芨搖搖頭,“我覺得這樣非自然的産物能被人平等地當做食物是它們的榮幸。”
于是,她又帶着邬雲雙看了更多奇奇怪怪的人造生物——
比如長着翅膀的鯉魚,觸手變成捕蠅草的章魚,鹿角上開滿山茶花的雄鹿,觸角上長着碩大眼珠的蝸牛,長着鱷魚皮的野豬……
只是與剛才綠毛青蛙不同的是,這些人造生物全部都是失敗品,并沒有生命,因此被白芨珍貴地收藏在木箱中。
木箱是用上好的檀木制成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裏邊鋪滿了松軟的木屑與羽毛,既像是溫暖的棺材,又像是充滿生機的搖籃。
這些人造生物中,邬雲雙最喜歡的是一條長着細白絨毛的小蛇。
順着小蛇的鱗片撫摸過去,是一片光滑燦亮的銀白色,像是水中蛟龍;逆着再摸回來,鱗片下的絨毛全部袒露出來,将小蛇團團包裹,像是一根炸毛的柔軟貓尾巴。
白芨見她這麽喜歡,便大方地說:“這條小蛇送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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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嗎?”邬雲雙驚訝極了,她知道這是白芨最滿意的寶貝之一。
“大家都懼怕非自然的産物,所以喜歡研究這些的我,也被大家讨厭。”白芨低下頭,将小蛇小心地纏在邬雲雙的手臂上,“人生難遇一知己,不過是一條小蛇我怎麽會不舍?”
邬雲雙欣喜地看着宛如銀色臂钏的小蛇,“謝謝,從此刻起我們就是知己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更想和你成為家人。”白芨用一種愛憐的表情看着她,“我曾經有個和你這樣可愛的妹妹,可惜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從入宮那天起,秀女就失去了所有的家人。
“你就當我是你妹妹呗?”邬雲雙甜甜地喚她,“從此刻起,你就是我的白芨姐姐了。”
“你的心意我心領了。”一向冷淡的白芨突然露出笑顏,“不過你是天子欽定的秀女,成為我的家人太浪費了。”
邬雲雙沒太明白她的意思,不過對方将珍藏的寶貝贈予給自己,心裏有些過意不去,總覺得對等地也該回報她些什麽。
于是她決定告訴白芨一個秘密。
“既然你送我這麽好的禮物,那我不得不提醒你——”她蹲坐在白芨身旁,表情一本正經,“我那儀表堂堂的未婚夫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可不要被他給騙了。”
白芨想起之前墨朔在廳堂上憤慨激昂的發言,再對上邬雲雙難得嚴肅的臉龐,忽然覺得好笑。
“此話怎麽講?”
邬雲雙拿着一根樹幹在地上畫了幾個小人——
“我爹和朔哥哥他爹以前是一起習武的好兄弟,後來我爹開了武館,墨叔叔考了功名,雖然不是什麽大官,但在我們習武之人眼裏已經很厲害了。
聽娘親說,我和朔哥哥是娃娃親,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剛開始他還挺好的,天天陪我玩。
但是墨叔叔一直想要他考個功名,他根本不是讀書的料,所以十三歲那年,他被家裏安排從軍,然後就變壞了。”
說到這裏,邬雲雙義憤填膺地将樹幹插在寫着“朔”字的小人腦袋上,用力戳了戳。
“他一戰成名,成了邊塞最年輕的大将軍,是我們梅花鎮家喻戶曉的少年英雄!”
“這不是挺好的嗎?”白芨不解地打斷她。
“一點都不好——”邬雲雙氣憤地拖長音調,“都是因為他成了少年将軍,因此我再也不能出去玩了,鎮上的人都說我配不上大将軍,說我只是一介武夫之女,粗鄙無禮。”
白芨明白了,她寬慰道:“你不要在意旁人的閑話,墨朔将軍肯定不是那樣的,他為了你可是連命都不要,冒死闖入後宮,就是為了救你啊。”
“我知道,那些敢說我閑話的人都被我揍跑了。”邬雲雙得意地揚起臉,“後來他們見到我,都誇我是巾帼英雄,世上唯一能配得上大将軍的女子。”
白芨不由得上下打量身旁的少女,真是人不可貌相,小小身板竟然藏着無限實力。
不過邬雲雙并沒發現對方的詫異,她轉而憂愁地說,“後來鎮子上又開始起謠言了,他們說朔哥哥獲得了皇上賞賜的駿馬美女,還說他被什麽侯相中了,将來要做貴門女婿的。
開始我還不信,可是後來有次不小心聽到爹娘背着我聊天,也在議論朔哥哥相中貴女的事情。”
邬雲雙抱膝而坐,她将臉埋在腿間,“雖然我也不是非朔哥哥不嫁,但是我們還在婚約期,他就這樣胡鬧,之前那些謠言豈不是都變成真的了?那樣我太沒面子了,還怎麽在梅花鎮待着?”
少女不知情為何物,臉面大過世間的一切。
白芨還在猶豫怎麽安撫她,就聽邬雲雙自言自語道:“所以我決定先一步解除婚約!這樣就是我抛棄了名聲鼎盛的少年将軍,将來不論朔哥哥娶了誰,我都是梅花鎮最帥的女郎了!”
想到這裏,她猛地擡起頭,臉上的愁容一掃而散,取而代之的是燦爛的笑容。
“那個……”白芨聽不下去了,她不得不打斷欣欣自得的少女,“你對墨朔将軍,就沒有半點喜歡麽?”
“喜歡?”邬雲雙皺起眉,曾經娘親也這麽問過她,于是她又把上次的回答說了一遍,“喜歡啊,我蠻喜歡和他一起出去玩的。”
“若是他帶着別的女子同你一起玩呢?”
“她也會騎馬、打獵嗎?”
白芨遲疑着點點頭。
邬雲雙嘴角上揚,露出向往的眼神,“那多好啊,以前只有朔哥哥肯陪我去打獵,後來他走了,我只能跟着小姐妹學刺繡,好無聊的。”
“忽然覺得墨朔将軍好可憐。”
“唉?為什麽?他那種負心漢哪裏值得同情!”邬雲雙先是感到驚奇,然後恍然大悟,“我懂了,你果然是被他的表面給騙了。”
她抓着白芨的肩膀直晃,将對方的聲音晃成了碎片,“你想好,怎麽先,墨朔将軍一步,解除婚約了嗎?”
邬雲雙停下動作,迷茫地搖搖頭。
白芨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沖她招招手,“我有個好主意。”
可憐的墨朔還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心心念念”的未婚妻背刺,還被“和善”的白芨偷了家。
一大早都在宮中探索的他,到了太陽升到了正空才跑回來,依舊是翻牆進來的。
這次沒能避開邬雲雙,翻牆跳下來時,對方直接蹿到了他身前。
“朔哥哥!”少女叉着腰嗔怒道:“你跑去哪裏了!”
墨朔連忙換上溫柔的笑臉,開始演戲,“我去找出宮的路線了,這不是怕你擔心我,跟着我一起受苦嗎?我想找到安全的路線後再告訴你。”
邬雲雙剛想生氣,卻想起白芨給她的建議,不能再和朔哥哥對着幹了,若是将他逼急了,先她一步解除婚約怎麽辦?
必須裝出乖順的模樣,等他沉溺在溫柔鄉時,再出其不備地退婚。
于是她沒再追問了,眼神卻直勾勾地盯着墨朔手中圓鼓鼓的包裹。
他連忙藏在身後,“這個是給禦侍大人的,她救了咱們的命,我得重謝她。”
墨朔慌不擇言地撒了謊,他想着白芨是未婚妻的眼中釘,怎麽也不會和她确認禮物的內容。
果然邬雲雙挪開了視線,關切地問他,“你頭上好多汗啊,遇到什麽事情了嗎?”
說着還傾身上前,卷起衣袖想要為他拭去額頭的汗水。
她個頭矮,踮起腳也夠不着,只好一手撐在他的肩頭,卻不曾想墨朔往後退了一步。
“我只是累了。”他敷衍着,“我想要單獨休息一會,你莫要打擾我。”
他怕邬雲雙又要纏上來,連忙轉身鑽進了一處空房間,迅速關緊房門。
“終于清淨了。”獨身一人的時候,墨朔長嘆一聲,“我現在總算知道表哥為何拖到30歲才肯相親結婚了。她也太黏人了吧?要是能和游戲過一輩子就好了。”
腦海中幽幽地閃出系統的吐槽音,【希望十年後,還是單身狗的你被撒一臉狗糧的時候,還能心平氣和地說出這句話。】
“別說風涼話了。”墨朔将包裹放在桌案上,然後小心地褪去外袍。
肩頭的血跡已經從白色的裏衣滲了出來,正是剛才邬雲雙撐着的地方。
【小朔,我實在搞不懂。你明知道自己打不過那些太監,為何還要冒險單獨去挑戰他們?這下可好,白白受了一身傷,接下來可怎麽戰勝他們呀?】
墨朔半脫掉裏衣,露出結實的肩頭,他翻出藥酒澆在傷口處。
“我為什麽要戰勝他們?”疼痛激得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不過很快便克制住了,“這麽好用的機器人,又能噴火,又能産生腐蝕性液體,幾乎無堅不摧,簡直最強!我要将他們變成我的軍團,為我所用。”
【我不得不提醒你,這些太監可不是那些貪財的車夫或是侍衛,他們是機器人,是無法被收買的。】
墨朔處理好了傷口,并不急着穿好衣服,裏衣都堆在腰間,袒露着肌肉分明的胸膛,有種野性的美。
他靠在椅背上,翹起二郎腿,露出勢在必得的表情,“你弄反了,正因為他們是無法收買的機器人,所以才是我進入後宮內部、找到穿越磁場最有利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