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距離宮門1283步

距離宮門1283步

墨朔決定驗一驗。

他看到對面的宮女正在品嘗一盤炒兔肉,于是也揀起一塊,嚼了幾口就吐了出來,故作誇張地捂着嘴,“天啊,這個菜好酸,你們都沒發現嗎?”

對面的宮女愣了下,因為那盤菜離她最近,她吃得最多。

如今被墨朔這麽一喊,也迷惑了。

不過她很快也将嘴裏嚼了一半的兔肉吐出來,尴尬地笑着,“确實有點酸,之前沒人說,我還沒察覺到呢。”

邬雲雙好奇地揀起一塊,“完全不酸啊?這道菜根本就沒放醋,怎麽會酸?明明這麽好吃。”

宮女看着對面的兩個人,有些迷茫,一時不知誰說的才是真話。

墨朔将口中的酸梅吐出,賠笑道:“抱歉,是我搞錯了,我嘴裏還吃着梅子,給忘了。”

宮女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了,血色盡退。

她捏緊手中的帕子,手上的青筋暴起,虎口處的三枚痣扭曲皺起,像是一張怒氣沖沖的臉龐。

墨朔看着那三枚痣,感覺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來。

眼看着宮女就要發作,這時白芨路過他們身旁,拍了拍宮女的肩膀,問:“你怎麽了?身體是不是不舒服,表情這麽嚴肅。”

宮女立刻換上了笑臉,“沒有沒有,只是有點小誤會。”

白芨瞄了一眼墨朔和邬雲雙,他們都埋頭吃飯,好像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

她也沒再問宮女誤會是什麽,而是催促她快去盛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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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朔借着喝湯的機會,擡眼偷偷觀察,好在這桌其他人都去瓦罐前排隊盛湯了,這一場鬧劇只有他們幾個人知道,最終也沒激起什麽水花。

結束午飯後,白芨照常去草棚看護病人,墨朔趁機将邬雲雙拉到角落說悄悄話。

“我已經找到安全出宮的路線了。”他将邬雲雙堵在牆角,雖然周圍沒有宮女靠近,依舊壓低聲音,以防被人聽到:“我們抓緊時間,現在就出發。”

“可以回家了?太好了!”邬雲雙眼中閃着興奮的光芒,她蹲下身,想從墨朔身後繞出去,“那我去和白芨姐姐告別。”

墨朔連忙找借口拽住她,“你什麽時候和她關系這麽好了?”

“這是我和她的秘密,就不告訴你!”她故意擡起胳膊,露出宛如臂钏的白蛇,“這是白芨姐姐送我的,很好看吧?”

“好看好看。”墨朔敷衍極了,他又催,“我們沒時間與她們告別,現在就得走。”

邬雲雙疑惑道,“雖然我也急着回家,但是也不急這麽一會吧?”

“你以為後宮是你家後院呀,想進就進,想出就出。我可是算過的,只有現在這個時辰能夠逃出去。”墨朔模仿以前電視上看過的高人用手指胡亂比劃着,“所以機會難得,要不然咱們就在這裏白白等幾年吧。”

“這樣呀,但是我們這次離開,恐怕這輩子也無法再見到她們了。”邬雲雙有些遺憾,不過還是回家要緊,“你等等我,我去收拾東西。”

墨朔來回踱着步子,在邬雲雙的門前煩躁不安,心裏嫌棄極了。

女孩子真是麻煩,又不是去郊游,有什麽東西好收拾的。

若不是因為帶着她能規避機器人的武力攻擊,他肯定現在就丢下她。

【小朔,你這樣會孤獨終老的。】

“不用你管。”墨朔哼了一聲。

【沒想到你這麽快就找到控制中心的位置了,快說說看,你是怎麽找到的?】

“控制中心的位置還是個未知數。”墨朔警惕地望着遠處忙碌的宮女,“我決定離開,是因為這裏太異常了,繼續留在這裏也很危險。”

碧綠色的湖泊上,宮女們撐着小舟緩緩前進,她們合力剪下枯萎的荷葉,收集花苞中殘存的露水。

此刻正是午後太陽最猛烈的時候,刺眼的陽光将湖水曬出一片又一片的粼粼波光,和宮女的倒影混在一起,像是色彩朦胧的水彩畫。

【你看啊,這個院落一副寧靜祥和的樣子,我完全看不出來哪裏有異常。】

系統停頓了下,忽然想到剛才用餐的一幕。

【你說的異常是指她們沒有味覺?】

“也不完全是。”墨朔蹙起眉頭,滿腹狐疑,“沒有味覺這件事本身并不可疑,我不明白為什麽她們明明嘗不到味道卻硬要附和我,裝作自己能夠品嘗美味的模樣,這太奇怪了。”

【這你就不懂了吧?】系統居然嘲笑他,【有些後天缺失五感的病人喜歡保留之前的生活習慣,比如明明耳聾聽不到聲音,依舊會和之前一樣收聽廣播,以此達到心理的平衡。

這些宮女說不定也是這樣,明明品嘗不到食物的美味,卻自己騙自己,這樣來緩解內心的悲傷。】

“或許她們是你說的那種人吧,但是奇怪的不止這件事。”墨朔朝草棚的方向望去,“我之前數過,不算我,那裏躺着将近100個病人。

白芨曾說過,秀宮所有宮女和太監的編制各50人,合計100人,和病人的數量差不多,這只是個簡單的巧合嗎?”

【你這也太陰謀論了,只是數字剛好一致罷了。】

“剛才吃飯在場的宮女應該有50人左右,算上那群機器人太監,也就是說目前能夠正常行動的宮女和太監已經和白芨說的編制人數差不多了。

就算他們當中有幾個病了,頂多病人也只有十幾個。

宮苑間的人員又無法流動,這樣就憑白多出幾十個病人了。

而且之前邬雲雙并沒有出現在草棚中,說明生病的秀女是單獨醫治的,這樣來看多出來的病人不可能是秀女。”

【你的意思是那些病人才是宮女,我們周圍的那些人都是掉包後的?】

“如果是被掉包了也說不通。”墨朔低頭思索着,“正常來說,冒牌貨不應該将他們全部處理掉嗎?現在不但留了活口,白芨還要每天照顧他們,實在太奇怪了。”

正在這時,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邬雲雙背着一個碩大的包裹,笑眯眯地看着他,“朔哥哥,我準備好了,可以出發咯。”

墨朔擡頭仰望着她背後仿佛蝸牛殼一樣的包裹,心中直嘆氣。

背着這麽大的包,任誰都能看得出來他們打算跑路。

怕被宮女發現,不等邬雲雙走出來,墨朔又将她推回房間,順手關緊了房門。

“唉?不是急着出發嗎?”

“背這麽大的包和靶子似的,能走多遠?”墨朔忍着怒火,努力勾起唇角,僵硬地笑着說,“為夫幫你精簡下。”

他抖開包裹,将沒用的話本、零食、帶的禮物全部扔了出去,只餘下一個裝着衣服的小兜扔給邬雲雙,“好了,我們出發吧。”

“可是……”邬雲雙看着一地狼藉,皺起眉頭,好不容易托宮女找回自己的包裹,現在全被扔了,好可惜。

“沒有可是。”墨朔推着戀戀不舍的邬雲雙往前走,準确地說,是往裏屋後窗的方向走去。

為了避開宮女,他決定不走尋常路,推開紙窗的一條縫就蹿了出去。

邬雲雙立刻來了精神,原來朔哥哥是想與她玩。

這可太有意思了。

她不再抱怨,抱緊裝着衣襟的小兜,跟着翻出了窗戶。

兩人鬼鬼祟祟地貼牆而行。

墨朔表情緊張,每走一步都要左顧右盼,觀察許久。

邬雲雙被他護在身後,時不時探出身體,臉上笑容的燦爛程度僅次于正午的烈日。

所以就算墨朔再怎麽小心謹慎,身後跟着個探頭探腦的拖油瓶,還沒走到院落大門,兩人便暴露了。

“請二位留步。”一位駝背的老嬷嬷不知什麽時候從角落鑽出來,擋住兩人的去路,“禦侍大人醫治時不喜人打擾,二位若是想要找她,不如等她傍晚回來吧。”

墨朔剛想找個借口支開老嬷嬷,結果邬雲雙搶在了他前面。

“我們不是去找白芨姐姐的。”她笑着與老嬷嬷辭別,“謝謝你們收留我和朔哥哥,我們已經找到出宮的路啦。時間緊急無法一一告別,麻煩代我向白芨姐姐和其他姐姐道謝。”

墨朔在她身後,臉上還維持着和善的微笑,內心快要将她罵個狗血淋頭。

“後宮的地形複雜,你們确定都已經摸清楚出宮的路了?而且還有太監、禦林軍層層防衛,貿然行動恐招致不測。”老嬷嬷勸道,“我建議你們先在這裏休養幾日,等到禦侍大人忙完這段時間,親自帶着你們離開會安全一些。”

“禦侍大人事情冗雜,我們這點小事就不麻煩她了。”墨朔往前踏了一步,擋在邬雲雙前面:“我們已經離家數月,家人未知我們的生死,能早一日回去讓家人安心也好,煩請嬷嬷讓開道路罷。”

這些宮女果然不願意放他們離開,他握緊了腰間佩戴的寶刀,若是實在不行,恐怕只能用武力硬闖了。

可是邬雲雙按住他的手,表情嚴肅地搖了搖頭,輕聲勸道:“朔哥哥,你打不過她的。”

此話一出,墨朔和老嬷嬷都愣了。

“我想起來了,之前我遇到過她。那時候我藏在房間裏,太監追過來把老嬷嬷從那麽高的地方扔下來。”邬雲雙踮起腳,努力伸長手比劃着,“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老嬷嬷都沒事,她肯定是練家子。”

兩人的視線“唰”地都集中在老嬷嬷的腿上。

老嬷嬷似乎極不适應這樣的視線,她往後縮了縮,最終讓步了。

“那不過是巧合而已,老妪不是什麽練家子,只是一介宮女而已。”她搖頭嘆息道:“禦侍大人原本将你們當做家人,沒想到你們卻将好心當驢肝肺,罷了罷了,你們趕緊走吧。”

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兩人一眼,便往後退一步,讓開了路。

邬雲雙想要解釋,卻被墨朔拽着衣襟,快步走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與那老嬷嬷擦身而過時,她感覺對方的眼神充滿了怨恨。

“朔哥哥?”邬雲雙幾乎是被他拖着往前走,“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墨朔沒有回頭,也懶得回應,不過到底是放緩了速度。

大門已經在視線範圍內了。

黑漆漆的大門敞開着,可以望見門外的兩側是假山與郁郁蔥蔥的樹林,中間有一條曲曲折折的石子小路,在盡頭分為兩個岔路,朝左是白芨所在的草棚,朝右是去往其他宮苑的道路。

馬上就能離開了。

“救命啊!”有個宮女跌跌撞撞地從右邊的岔路沖了過來,手裏的籃子掉在地上,水果滾落一地。

宮女吓得腿軟,根本站不起來,幾步爬到門邊。

攀着門才勉強直起身體,腦袋探入門內,看到墨朔和邬雲雙二人,便嚎哭着求救,“妖怪!妖怪闖進來了!快救救我!”

墨朔停下腳步,面無表情。

就知道通關沒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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